除夕夜。
外面的鞭炮聲從白天一直斷斷續續持續到了現在,並且越來越密集。
師娘楓葉張羅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三口人守在一台收音機前,一邊聽着廣播,一邊喝酒吃菜。
等到子時整(凌晨0點),廣播裏的相聲宣佈結束,變成了正式的播音。
一道鏗鏘的女音從收音機里傳出,通過震盪以太發出波信號,響徹了整個光武帝國。
「漢華兒女!光武之民!
現在,是光武歷837年露月1日,子時!鴻治甲寅年!是我們年輕有為的鴻治陛下領導帝國的第三個年頭。
現在,有請我們的陛下,為帝國做新年致辭!」
飯桌前的一家人都是一愣,不約而同地停下了筷子。
沉寂了幾息,不光是收音機,帝國各大城市的廣播喇叭里傳出來一個年輕且沉穩的聲音。
「諸位帝國之民。朕,乃帝國第十七任皇帝、庭前議會議長、三軍聯合元帥,姜龑異。
這一年是戰火紛飛的一年,也是和平來之不易的一年。正如親王所說,我光武之民,以武立國,卻以仁德懷心,我們可宴四海來客,也可御八方之敵。
想朕繼位三載,於戰火中初登寶座,能有今日之和平盛景,全賴軍之浴血、民之辛勞,朕每思及此無不涕零。
然每每思及朕之作為,繼位以來大多被戰事牽絆,未能有惠民利國之舉,朕每思及此,夜不能寐,想來也只能勤勉政務、孜孜案牘,以應帝國臣民之信任」
這個時候,外面的鞭炮聲開始變小了。
「前幾日,曾有心腹大臣向朕進言,說要補辦登基大典,然朕思前想後,還是否決了,引起族內譁然。
有族內祭酒問朕,大典為祖制,因何不辦?
朕言四字:勞民傷財。
如今正是百廢待興之際,帝國之工業需錢、帝國之農業需錢、帝國之商業需錢、帝國之軍隊需錢、帝國之民生需錢。
朕曾私下與財政大臣粗算,往次大典最少也要花費銀元百萬之巨,這百萬銀元僅可讓朕面子充盈,卻不知能讓多少帝國臣民糧缸充盈、多少機械滿油。
朕知,有人因此事頗有微詞,言朕天罡獨斷、專橫蔑禮,然朕言禮法斷不可廢,但禮法雖可正視聽,但不可果腹。
更有國外宵小言朕乃寒酸吝嗇之人。
朕,不在乎。
若是我帝國今後,每年再無餓殍,那朕就當那專橫之君、寒酸之君又如何」
此時,外面已經幾乎聽不到鞭炮聲了。
墨梓安聽着廣播裏皇帝的新年致辭,感到有些意外——
首先,光武帝國的皇帝過去可沒有在收音機廣播裏宣講新年致辭的傳統和習慣,畢竟收音機才出現幾年?
不過想來也能理解,畢竟這一年大戰剛剛結束。
其次,這篇致辭通篇聽着沒有一句華麗的辭藻,甚至到後面居然開始講述帝國接下來的一年的一些工商業政策和行政綱要。
這種感覺就像是好不容易過年了,別的小朋友都在瘋玩,只有他還在捧着寒假作業背詩、做算術題。
但很顯然,這篇致辭的效果是極好的——直到致辭完成,女播音開始宣讀除夕夜節目單時,外面的鞭炮聲才開始逐漸恢復。
歸海鑠坐在桌前,攆着酒杯,陷入了思考之中,從這位帝國新帝講述工商業政策開始,他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
墨梓安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對這方面的閱歷確實比較欠缺,所以他並不知道他師父在想什麼。
但是他能問啊!
「師父,莫不是這些新政有什麼不妥?」
聽見墨梓安發問,歸海鑠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墨梓安,微微嘆了口氣:「我蚝烙丟了。」
嘶
在這兒等着我呢?
只見墨梓安神情微微一肅:「師父,丟哪了?」
歸海鑠的一隻大手直接抓在了墨梓安的頭頂:「丟哪了你心裏沒數?」
墨梓安眨了眨眼:「許是化為了成長的汁水」
「我統共就4銀元,那一份加大的50塊錢吶!」
歸海鑠兩隻大手開始瘋狂地揉搓墨梓安新剃的圓寸頭,差點都冒火星子了。
最終,在歸海鑠強行搓下來二斤頭皮屑之前,師娘楓葉一人賞了一記手刀,制止了鬧騰的師徒二人。
可就在楓葉坐回座位的時候,突然毫無徵兆地乾嘔了一聲。
瞬間,整個屋子安靜了下來,只剩了外面喧鬧的鞭炮聲。
要知道,以楓葉的實力,再加上【造化銀河】的滋養,幾乎不可能生什麼病了,那乾嘔就可能是
屋子瞬間又鬧騰了起來。
於是第二天,一宿沒睡着覺的歸海鑠一大早就拉着楓葉去了歷城最大的醫館——
其實楓葉精通毒理,自己本身就是草藥師和半個醫生,但歸海鑠就是要去醫館求證一下。
楓葉就這麼讓他一路拉着出了門,一直到了醫館門口。
大年初一的醫館幾乎都歇業了,歸海鑠用力砸了幾下沒反應後,直接一腳踹飛了門板,嚇得裏面看門的夥計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最終,醫館的館長出面,親自給楓葉看診。
「是喜脈。」
當這三個字從那個鬍子花白的老頭嘴裏吐出時,楓葉常年面無表情的那張臉上竟然勾起了一個明顯的弧度。
歸海鑠站在一旁,呆愣愣地看着,有些痴了。
「咳」
館長的一聲咳嗽聲讓歸海鑠拉回了神,「我說,這位覺者大俠,病看完了。」
「啊哦,之前是鄙人心急,多有得罪了。」
歸海鑠深深作揖,「不知我內人,是否需要些安胎的藥物?」
「不需要。」
白鬍子老頭兒搖了搖頭,感嘆道:「貴夫人乃世間奇人,根基之穩固小老兒平生僅見,而且我觀其身體五行,怕是尋常藥物、毒物對於她來說跟草根沒什麼區別。
你只需要注意,30天內不要勞心勞力、長途跋涉即可。行了,診費5元,門板修繕10元,這大過年的」
歸海鑠直接給了醫館30枚銀元,然後領着楓葉吃了一頓足足10元的早茶,然後又花了15元給楓葉買了一個銀鐲子。
你說歸海鑠哪來的這麼多錢?
這事兒你得問留在家裏一邊看門,一邊啃肉乾泄憤的墨梓安,其怨念此時幾乎快凝成了實質。
墨梓安看着手裏的肉乾和麵餅,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又沒吃上早茶!
我要吃叉燒包!我要吃蟹粉!還有雞粥!
然而等歸海鑠打了一份早茶回來的時候,墨梓安打了個飽嗝,眼淚直接下來了。
師父啊,您怎麼不早說呢?
楓葉的懷孕成了生活的轉折點,一家人現在的安排都必須以楓葉為核心——
從新年開始,往後一百天都是光武帝國每年一度的禁狩期,所以歸海鑠為了讓楓葉安心養胎,索性繼續在歷城住了下來。
由於放棄了南下去帝國新國土的計劃,所以歸海鑠直接在歷城仍以每支450銀元的價格,出手了那50支民用獵銃。
時間一晃又是30來天過去了。
帝國的南方冬天很短,當北國還沉浸在寒霜中時,歷城最早的一批迎春花已經傲然綻放。
金黃色的小花點綴着這座南國老城,幾片花瓣落在了信封上,然後經由郵差之手,轉交到了歸海鑠手中。
歸海鑠讀完信件後,叫上了墨梓安,直接驅車來到了車行。
「師父,我們來車行幹什麼?」墨梓安問道。
「賣車。」歸海鑠的臉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
墨梓安聽罷愣了愣,而後直接問道:「我們留在歷城嗎?」
「不,咱們去首都,光武城。」
「然後呢?」墨梓安接着問道。
「沒有然後了。」
歸海鑠習慣性地用手rua了幾下墨梓安的圓寸頭,「應該就不走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