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顧青鳶與宋知安來到了郊外的一處破廟中。
寺廟看着已荒廢多年,窗戶破爛不堪,外面雜草叢生,很難想像會有一群孩子宿在這裏。
「什麼人!」有一個胖墩墩的小男孩發現了幾人,立刻警惕出聲。
宋知安連忙開口,「我們是好人,我們是來幫你的!」
「呸!別以為我們還會上你們當,你們這群壞蛋!哥幾個,揍他們!」小男孩一邊說着,一邊招呼着身邊幾個男孩子朝着顧青鳶幾人丟石頭。
宋知安擔心砸傷顧青鳶,連忙將她護在身後,「別扔別扔!我們沒有惡意,我們真的是來救你們的。」
「騙子!小爺我們才不信!」幾人不為所動,手中的石頭一刻不停。
「住手!」
直到一個少年冷聲開口,這幾個孩子才扔下石頭跑到少年身後,紛紛喚了一聲,「大哥。」
顧青鳶抬眸望去,對方正是方才搶了許憐兒錢袋的小乞兒。
「大姐姐!」小草本害怕的扒着門偷看,結果一看見顧青鳶便立刻飛撲着跑了出來。
「小草,快回來!」小胖墩急得直跺腳,卻發現他身邊的少年並未開口阻止。
「大姐姐,你是看來看我們的嗎?」
顧青鳶笑着點了點頭,小草便親昵的拉起顧青鳶的手,「大姐姐,我帶你進去。」
小胖墩看得一愣一愣的,冷臉少年解釋道:「你剛才吃的包子便是她買的。」
小胖墩舔舔嘴唇,肉香味仍在。
秉着吃人嘴短,幾人都不再吭聲,隻眼神仍舊警覺。
顧青鳶環顧四周,破廟的房頂已經壞了一半,這些孩子只能都擠在另一處睡覺。
地上鋪着一些稻草,所謂的被子則是用各種破布拼縫起來的,根本沒有一點禦寒效果。
方才在外面扔石頭的男孩算是年紀最大的,平均有十歲的樣子,屋裏的幾個女孩和小草年紀差不多,還有兩個走路才利索的小孩兒。
看着他們黑白分明卻難掩警惕恐懼的眸子,顧青鳶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曾經她以為自己受盡苛責磨難,如今看着他們方才知曉,世間的苦難是沒有底限的。
「大姐姐,你坐這!」小草用袖子仔細擦拭着一塊還算平整的石頭,笑盈盈的拉着顧青鳶落座。
顧青鳶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坐下來問道:「你們一直住在這裏嗎?」
小草搖搖頭,脆生生的回道:「我家原本有個房子的,但官府的人不讓我們住在鎮裏,我們就只能搬出來了。」
「真是可惡!」宋知安以有這樣的同僚為恥,氣得一拳砸向了廟內的柱子,結果揚起了一層灰,嗆得他咳嗽個不停。
少年嫌棄的瞥了他一眼,語氣冷淡的問向顧青鳶,「你來這裏幹什麼?這裏可不是你這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該來的地方。」
「我不是什麼大小姐,我父親獲罪被貶,我現在還是奴籍。之前我被賣到別人家做丫鬟,不僅要每天做活還會餓着肚子,生病了就被嬤嬤關進柴房等死,若是惹主子不快還會挨打。」
少年眸光晃了下,眼裏的鋒利少了許多。
「大姐姐,你好可憐啊。」小草抿着嘴,眼淚汪汪的看着顧青鳶,明明她自己食不果腹,卻仍舊會憐憫眼前身穿綾羅之人。
顧青鳶的心情無比難受。
弱者的處境不會因善良而有所改變,而強者卻能因其無情而更上一層。
他們自小被要求良善,可要求他們這樣做的人卻皆是冷血之輩,這是何等的譏諷。
顧青鳶鼻子一酸,清淚如水晶珠子般一顆顆滾落下來。
少年見狀,漆黑的眼底浮現起顯而易見的慌亂,他想翻找帕子,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那種東西,一時間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這時,一隻小小的手伸過來,擦去了顧青鳶臉上的淚珠。
一個三四歲大的小男孩,睜着一雙黑葡萄似的眼天真無邪的望着顧青鳶,「神仙姐姐不哭。」
少年見狀立刻訓斥道:「虎子,你手那麼髒,別亂動!」
權貴都愛乾淨,尤其像她這麼漂亮的女子,一定不喜歡被人弄髒。
虎子聽到大哥訓斥自己,委屈巴巴的縮起手。
顧青鳶卻破涕為笑,抬手抹去了頰邊的眼淚,將虎子攬到了自己懷裏,「謝謝你啊。」
虎子有點靦腆卻沒有掙扎,而是順勢往顧青鳶懷裏一靠。
少年見他這個樣子頗為無奈,唇角卻不自覺的勾了勾,甚至心裏還有一些不會被人知曉的羨慕。
宋知安看着眼前的畫面只覺心都要化了,世上斷不會再有比青鳶妹妹更溫柔美好的女子了。
可這笑落在少年眼裏,卻覺得他不懷好意。
這種男人他見得多了,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顧青鳶見他們漸漸接受自己,便與少年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少年聞後沉默了一瞬,才抬起眼定定的看着顧青鳶道:「曾經也有人說要來幫我們,那時我們都信了。他們帶走了幾個女孩子還有幾個小的,說找到了好人家收養他們。」
「我們高興的為他們送別,以為他們可以過上好日子了。直到有一天,我看見其中一個姐姐的屍體從一個府里抬了出來。」
少年眼中隱隱噙着淚,卻硬是咬着牙關,「她沒穿衣裳,白布下露出一條赤裸的腿,上面全是傷。」
顧青鳶心口一窒,她完全可以想到那些孩子們的處境。
少年目不轉睛的看着顧青鳶,「所以,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顧青鳶放下懷裏的虎子,走到少年身邊。
他的個子要比顧青鳶矮一頭,顧青鳶垂眸看着他,他卻不喜歡這樣被人俯視,稍稍移開了視線。
倏然,一雙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當他再抬起眼瞼時便望見一雙璀璨明淨的眸子,「相信我,我可以以性命起誓,我絕對不會傷害你們。」
少年眸光一滯,自破漏屋頂傾瀉下的日光映照着她鬢邊的步搖珠翠,光芒四射灼人眼目,哪怕時隔多年功成名就,他也一刻不曾忘。
少年正欲點頭,外面忽然傳來喊叫撕打聲。
有人跑到窗邊一望,頓時驚呼道:「大哥不好了,官兵來了!」
小胖墩聞言立刻惱了,指着顧青鳶和宋知安道:「是你們叫來的官兵,我就知道你們不是好人!」
「墩子,別胡說。」少年雖眉頭緊鎖,卻並沒有懷疑顧青鳶。
如果她真想害他們,根本不必大費周章。
顧青鳶心裏咯噔一下,方才她將別院的兩個護衛留在外面看守,可眼下卻無人應她。
怕是麻煩不小。
顧青鳶正這般想着,便見一牽着凶犬的男子獰笑着走進來,身後還跟着一群手執鋼刀的打手,其中兩人的刀上還滴着血。
「你們把我的護衛如何了!」顧青鳶冷聲質問。
牽狗的男人掃了顧青鳶一眼,眸中閃過一抹驚訝,「哎呦,這裏竟然有這般漂亮的小娘子。」
他眯着眼睛,語氣微冷,「外面兩個是你的護衛?身手倒是不錯,還折損了我一個兄弟,不過」
他托着下巴,神情放浪的上下打量着顧青鳶,桀桀笑道:「不過你若是將我們陪的舒服了,我們倒也可以對你既往不咎,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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