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這種東西已經不是我所追求的了。
我衡量在他身上的價值。
既割捨不下,又覺得鈍痛。
再等等吧。
我在心底給自己找出一條退路。
我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分給他。
等我將這邊的事都忙完,等我將所有一切都塵埃落定。
我再來好好權衡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
雨後的巴彥山潮濕陰冷。
曬在外面的布樣全都收進房子裏,堆在腐朽木柱底下的筐子中。
時不時會有低飛的蜻蜓,停留在扎染的布上。
木喬把手裏的布樣遞給我,說道:
「你是不是快下山了?」
我嘴裏咬着半根煙,幫她把布樣收好:
「差不多了,這邊的事都快忙完了。」
「你不去見琉青嗎?」
琉青的信息只發了一個禮拜,後面幾乎銷聲匿跡。
忽然從其他人嘴裏聽到他的名字,我心底微微盪起漣漪。
一直避而不見也不是個事。
我只是想將重心放在工作上。
並不是要徹底和他決裂。
我含糊道:「再說吧,我這幾天抽空去。」
木喬嗓音嘶啞:「你最好快點去看他。」
木喬的態度讓我有些不爽,我吸了口煙道:
「他當初下毒的時候都沒考慮過我,我現在何必上趕着見他。」
「寨子裏的『種』避世不見外人,你招惹了他,他當然會死死的纏着你。」
「開什麼玩笑,我跟他只是朋友,他扒着我幹嘛?」
我不滿道:「木姐,我已經算好脾氣的了,他給我下毒我都沒計較,他要是不對季星榆動手,搞得我難做,我也不會躲着不見他。」
木喬望着我許久,只說了一句:「『種』會死。」
我笑道:「我是被嚇大的嗎?為我尋死覓活的男人又不止他一個。」
木喬被我氣的直接轉身進屋,我這才發現她不愧是布峰的媽。
這母子倆性格一樣的意氣用事,一點都不如我沉穩妥當。
我在心裏將她痛罵了一遍,夾着煙頭抖煙灰時。
又在茫然的煙霧中,無端想起琉青漂亮的臉。
輕咬紅潤唇瓣的齒間。
被我掐到窒息還要吻我的姿態。
離別時哭泣泛紅的眼眶.......
我忽然心底有些不得勁,莫名的感覺某種我把握不住的東西,正在逐漸離去。
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讓我心底愈發空虛。
別人會不會死我不知道。
這小瘋子真有可能把自己玩死。
我翻開琉青的聊天記錄。
最近的一條消息佔據了整個頁面。
【阿榆阿榆阿榆阿榆........】
一長串重複的阿榆兩個字,簡直像是恐怖片一樣重疊。
我都能想像出他是怎樣捧着手機,雙眼泛紅的打出這些字。
又在無盡的茫然中,期盼着我的回覆。
他到底只是個男人,犯錯也是因為愛我。
要是能拔去他身上的尖刺。
讓他徹底柔順的依偎於我掌心。
也許一切問題都能解決。
真正讓我下定決心去找琉青,是之前廠家發來的一封短訊。
我看着上面期待合作的四個大字,終於放下了手中差點被抽成乾屍的煙。
民宿大姐許久沒見到我。
看見我進門時,她掃桌面的手停下,宛如看見了外星人入侵地球。
「你還沒下山?」
她上次幫我看着季星榆,我感恩她的幫忙,對她的態度變好了許多,也不計較她奇怪的態度。
我頗有閒心的從盒子裏抓走一把瓜子:
「事沒辦完呢,怎麼下山?」
大姐拍了拍胸膛,鬆了口氣道:
「你沒下山就好,趕緊去把你房間裏的祖宗請走。」
我在門口磨蹭半天,又不是真的為了吃兩口瓜子。
我這不是沒想好該怎麼處理,才在門口停那麼一會嗎?
我嘲笑道:「一個小男人有什麼好怕的,至於嗎?」
「你當然不怕了,他拿命給你玩,我都怕他死在我房子裏!」
「你說什麼?」
我手裏的瓜子往桌上一拍,匆忙起身跑上樓。
我在口袋裏摸了半天房門鑰匙。
門還沒開,空氣里甜膩的香味愈發濃重
這種香味很特別,跟之前我聞過的所有味道都不一樣。
光是嗅聞到我都有些頭暈腦熱。
房間桌面上放了十來個白瓷瓶子,濃郁的香味從瓶口上升。
從床上爬下來的黑蛇,有氣無力地趴在我腳邊。
像是一條被曬乾了的麻繩。
琉青對他的蛇向來愛護,寧願餓他自己,都不願意餓他這條寶貝小黑蛇。
現在連蛇的鱗片都黯淡無光,可想而知他自己活成了什麼樣子。
我低下頭,將冰涼的蛇抓在手中,撩開床簾低頭看去。
琉青半靠在床上,柔膩雪白的後背上是紅色的圖騰。
大片詭譎的紋路和精細的程度。
不像是用筆繪上去的,更像是從深處瀰漫的血紋。
在腰身一路往下的圖騰,是一條蛇的紋樣。
蛇首對準了蜿蜒腰身下被遮蓋的部位。
連搭在床邊的指尖,都蒼白修長的宛如藝術品。
如此艷美靡麗的畫面,我卻無心欣賞。
反而被他過於蒼白的臉色唬得心口一顫。
「琉青。」
琉青纖長的眼睫低垂着,紫眸灰暗的看着我,間隔了好幾分鐘才逐漸有了焦距。
「阿榆。」
他的狀態太不正常了。
不像是在休憩,反而像是瀕死前的迴光返照。
才會艷美到極致。
他靠在我的掌心裏,蒼白的臉頰透出幾分媚態。
我穩住嗓音道:「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琉青沒有回話,他眼睫輕顫着,沙啞道:
「阿榆,我有禮物送給你。」
「什麼禮物?」
他的手指搭在了手腕結痂的疤痕上。
下一瞬,暗沉的疤痕直接被掀開。
從裏面滲出的血珠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琉青顫抖着手摸我的臉,揚起的唇角愈髮漂亮:
「阿榆,我死了,你會不會忘記我做的錯事。」
滴落的血液瀰漫着跟白瓷瓶里同樣的香味。
我總算是知道濃郁的味道是從何而來。
香水的原材料可以用草藥調配,但是效果漸弱。
如果強行用蛇毒調藥,幾瓶子效果極好的白瓷瓶,足夠拿去開出一條小產業鏈。
唯一的缺點就是拿命換。
我從床頭扯下一塊布,裹住他流血的手腕。
怒火在香味的簇擁下,變成了某種更深的惡意。
「你以為死了我就會記得你了嗎?少給我來道德綁架這套,活人才能一直跟在我身邊。」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