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王喜畫竟然也接受了這一點。
任憑老太太將世界上最狠毒的惡意發泄在她的身上,她也不作聲,只沉默着忍了下來。
唐瑤想到這裏,神情複雜地注視着院子裏正忙碌不停的王喜畫的背影。
雖然書中沒有詳細說明,可是按照設定,周從軍夫婦和周建福都是因為意外身亡的,和王喜畫沒有任何關係。
嚴格來說,王喜畫還是受害者。
明明已經是新國家新社會了,王喜畫卻還被思想未開化的老太太潑了滿身的髒水,被綁着不能離婚改嫁,不能重新過自己的生活。
可王喜畫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悲慘,反而認同了周老太太的話,將死亡的責任背負到了自己的身上,以為自己給周家帶來了不幸。
明明是大嫂,卻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很低,連對唐瑤說話時,都帶着隱隱的奉承。
唐瑤抿了抿唇,難怪今天周老太太沒有窮凶極惡地叫她不要賴床,起來幹活。
原來根本不是因為陳娟的事情而改性,而是大嫂王喜畫回來了。
有了使用多年的、已經慣手的發泄對象,周老太太自然顧及不上唐瑤了。
唐瑤心情有些複雜,吃完早飯後,她不等王喜畫注意,徑直去把鍋碗都洗了。
以她對周老太太的理解,是不會為了起遲的人留早飯的。
這份早飯應該是王喜畫自作主張留下的。
就沖這碗粥,唐瑤都覺得有必要對王喜畫好一些。
她挽起袖子洗完碗,慢條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漬出門,對着在院中忙碌的王喜畫說了一聲:「大嫂,碗我已經洗好了,我先回去了,等快到中午的時候我再來做飯。」
王喜畫一愣,下意識地開口:「我一個人做飯就行,你像娟子一樣好好休息吧。」
唐瑤眉頭微微皺起,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難道之前陳娟和王喜畫相處時,陳娟對她很不客氣嗎?
「大嫂你剛回來,才是最需要休息的。」
眼見王喜畫還要反駁,唐瑤又補充了一句:「我中午想去一趟市醫院找進廷,順便帶點飯,所以還是由我來做吧。」
王喜畫這才訕訕地閉上了嘴。
人家小夫妻之間的事情,讓她插手的確不好。
她溫吞地點了點頭:「那辛苦三弟妹了。」
「辛苦什麼,您是大嫂,對我不用那麼客氣,叫我瑤瑤就可以。」
只要王喜畫不是陳娟那樣會一直作妖的性格,唐瑤也不吝於向她散發善意。
「好、好。」王喜畫吞吞吐吐地點頭,眉眼間似乎含着隱隱的憂愁。
可她躊躇了半晌,還是沒有說出口,隻眼睜睜地見唐瑤娉娉婷婷地轉身回房。
*
接連幾天,許清川少見地沒有睡懶覺,一大早就出門了。
她花了幾天的時間,先是把國營百貨商店和其他幾個距離近的商店逛了一遍,拿着小本子,仔細地記錄着如今服裝市場上的風向。
今天正好是周日,很多人沒有上班,便結伴而來逛街。
許清川當然也沒有放過觀察她們的機會。
她肆意地打量着路人們的衣服款式,僅僅是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得到了相當豐富的資料。
許清川從友誼商店出來,翻着手中的筆記。
友誼商店裏售賣的服裝並不多,但全部都是從港市和外國進口來的衣服,比之前在國營百貨商店裏的顏色要大膽很多,款式也更加新穎好看。
更加符合許清川的審美。
當然,價格也很誘人。
友誼商店裏的一件衣服,比國營百貨商店裏的要貴上一倍不止。
許清川特意觀察了一下才發現,雖然友誼商店也不支持試衣服,但首都從來不缺有錢人。
不少人看中了衣服,會當場購買下來,在內間換上新衣服後再走。
這也變相地說明了,只要衣服足夠摩登,女為悅己者容的女人們是不會吝嗇手中的金錢的。
這一點也和後世相差無幾。
許清川合上筆記本,嘴角露出滿足的微笑。
時間臨近中午,她摸了摸飢腸轆轆的肚子,騎着車去了全聚德。
飯點的全聚德人擠人,摩肩接踵,許清川不耐地皺了皺眉。
她的視線隨處亂晃,卻陡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周長宗?!
許清川目光移動,下一秒,突然發現,在周長宗的身邊,還有個陌生女人?!
許清川視線一愣,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可她揉了揉眼睛,那個熟悉的身影還是沒有消失。
只見周長宗長身玉立,軍人冷硬又充滿安全感的氣勢在熙熙攘攘的全聚德里顯得鶴立雞群。
站在他身邊的少女穿着一身米白色的碎花裙子,裙擺直到小腿,矜持地露出了一節腳腕。
少女的頭髮烏黑油亮,雖然只是簡單地披散在肩頭,卻因長相姣好,而增添了幾分柔美溫婉的氣息。
周長宗衝着店員說了什麼,隨後又扭頭看向少女,薄唇微動,似乎是在詢問少女的意見。
等到少女遲疑着點了點頭後,周長宗才重新看向全聚德的店員。
許清川雙手抱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幕,心裏突然升起了一股無名火。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許清川的心底蔓延,她冷冷地看着兩人分外和諧的身影,視線落在女人嘴角的淺笑上,渾身的血液好似都凝固了下來。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連前面的隊伍空出了一大片位置,許清川都沒有注意到。
身後排隊的人不耐煩地催促:「你還排不排隊啊,傻了嗎愣在原地?」
許清川被喊回神,掐了掐手心,回首盯着背後站着大腹便便的男人。
男人被她冰冷的視線嚇了一跳,一時間竟然有些說不出話。
周長宗剛點完餐,忽然心中警鈴大作,一股焦灼的視線投射在他的脊背。
軍人的敏銳令他瞬間轉身。
出乎意料的,竟對上了許清川冷漠的目光。
周長宗驚喜地挑了挑眉,剛邁開步伐想走過去,身旁的女人突然跌進了他的懷裏,雙手緊緊攥着他的衣袖。
周長宗眉頭一皺,一股不好的預感在心頭蔓延。
他第一時間看向許清川的方向,卻只看到了她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
完了!
周長宗心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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