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缺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出聲:
「黃師,這等事情,您老為何不早點說?」
黃歸山笑着道:「你也沒問啊。」
餘缺噎了一下,不等他再出聲,黃歸山繼續笑呵呵的說:
「再說了,把這情況告訴給了你,除了擾亂你的道心之外,又有何用?莫非就因為些許皮肉之苦,你就要選擇放棄?這七屍燈儀,可是行會當中最為有效的養神科儀之一了。」
餘缺有點想要翻白眼,口中嘀咕:「些許皮肉之苦您老說的倒也輕巧。」
不過嘀咕一句後,他也就將種種雜念都壓在心間。
因為黃歸山說的確實在理,他餘缺豈能因為旁人多是失敗,而就此更換掉這門科儀!
且其他同樣效果可以的科儀,要麼是佈置時需要有高人時時看護,甚至是持續渡入法力,要麼就是需要昂貴的靈丹妙藥,不少丹藥祭品連購買的門路都沒有,均不太適合餘缺。
反倒是《七屍迴光返照燈儀》中所需最為貴重的,只是一頭老鬼而已,甚至不是百年級別的老鬼,也可以使用,只不過效果沒那麼強勁而已。
「罷了罷了,不逗弄你了。」黃歸山無趣的擺了擺手,但他還是踱步走在餘缺的左右,目光發亮的打量餘缺:
「老夫之所以見你靠着七屍燈儀入道,會這般替你高興,自然是有原因的。」
餘缺面色一正,當即拱手:「黃師請講。」
黃歸山站定身子,摸了摸幾根鬍鬚,問:「仙家以下者,人人都寄希望於能夠開闢祖廟,那你可知祖廟一物,有幾大類?」
餘缺沒怎麼遲疑的便答道:
「回黃師,《仙經》有言,廟有五類,分別是灶王廟、馬王廟、龍王廟、藥王廟、閻王廟,此乃五方祖廟,仙家的根本法脈也。」
結果黃歸山卻是笑而不語的搖了搖頭。
餘缺見狀,微微一愣,還以為是自己記錯了、抑或是報錯了廟名,但是他細細回想了一番,發現自己沒記錯啊。
這些法脈雖然距離他還遙遠,但是他在日常生活中是時不時就會聽見瞧見的,不可能記錯記岔。
「非也非也。」黃歸山見他疑惑,便沒有再發問,而是直接道:
「祖廟不只五類,而是七大類。五方祖廟,只不過是五行,得再搭配上另外兩方,方才為陰陽五行,貴為仙家的根本法脈。」
餘缺聽見這話,頓時愕然。
五廟之名,對於此世中人而言,可謂是如雷貫耳、耳聞目染。
他是萬萬沒想到,在黃歸山口中竟然還另外有兩方祖廟,其和五方祖廟齊名!
須知祖廟者,其所供奉的乃是道秘界之正神,彼輩關係着仙道的方方面面,更關係着生民的飲食、金工、建築、運輸、雨水、農耕、生死等方方面面、大大小小的人生事務。
且祖廟正神和其餘的種種鬼神不同,彼輩雖有廟宇、有尊稱、有神像,但祂們不是真實之神,不受香火污濁,也不是口頭話本中的假神,更不是淫祀邪神,而是類似於大道化身一般的存在。
無論仙凡,日夜祭祀膜拜此類祖廟正神,皆是有福無禍,百無禁忌。
彼輩也只會庇佑生民,而別無索求,因此亦是億萬生民之信仰所云集,萬劫不滅。
愣了好一會兒,餘缺謙卑的拱手,洗耳恭聽:
「敢問黃師,另外兩方祖廟是何名諱?所祭之神,又是何尊稱?」
黃歸山似乎很挺滿意餘缺此刻的驚愕,他翹了翹下巴,負手背身,道:
「你且回想一下,平常生活中還有哪幾尊神最為常見,且最受百姓歡迎,或時不時就被念叨?」
餘缺低下頭,在心間將灶王爺、馬王爺、龍王爺、藥王爺、閻王爺,五尊正神的名諱、別稱等一一念叨了一番,然後發散思維,去琢磨最令自己印象深刻的民間神名。
忽地,他還當真想到了一個可以和五尊正神相齊名,且極為常見的一尊神。
「土地公公、土地爺?」餘缺試探着出聲。
不過剛說完,他的眉頭就自行皺起來,暗想着土地只不過是個小神而已,在民間雖然聲名遠揚,每一村、每一街都有,但此神的威名壓根就不如五方正神,過於親和常見,而威儀不足。
結果黃歸山聽見,一口就道:「沒錯,正是土地老兒!」
這下子,餘缺更加將眉頭擰起來了,心間疑惑不堪。
好在黃歸山立刻笑着道:
「當然了,僅僅土地老兒還算不得第六尊正神,真正算得上第六尊正神的,乃是祂,以及和祂頭頂上的城隍老爺,還有更上的天地社稷老爺。
彼輩三位一體,第六尊正神便是『天地爺』,第六類祖廟也就是『天地廟』。」
這下子,餘缺豁然開朗。
他再一琢磨,發現的確如此,土地爺、城隍老爺、天地社稷老爺,此三者的神職歸屬相似,差別只不過在於官大官小罷了,且祂們從小到大的,互成一脈,加起來隱隱就坐在了官方神譜的頭把交椅上。
明了第六尊正神後,餘缺反觀自身一番,卻發現他自個,以及那《七屍迴光返照燈儀》,怎麼也和天地爺靠不在一塊兒。
於是他再次謙卑的拱手,出聲:「敢問黃師,那第七尊正神是何神明?此神是否就和弟子有所關係了?」
黃歸山用一種「孺子可教也」的欣賞目光看着餘缺,道:「然也。」
但餘缺又琢磨了一番,着實再也想不到此世之中,還能有一尊名聲大小能夠和灶王爺、天地爺等六神相媲美的神明,他面露汗顏,只得出聲:「請黃師明示。」
「你想不到,倒也不怪你。」黃歸山沒有嘲笑餘缺,反而嘆了口氣:
「這第七尊正神,曾經乃是前朝之國祭。前朝破滅後,此神的神名甚至還遭受過打壓抹除。雖然正神萬劫不滅,無論本朝如何抹除,也抹不掉其影子,但朝代更迭之下,其神名終歸是黯淡了許多。
時至今日,近千年下來,雖然本朝早就對此再無忌憚,可民間又因為其所司執之神職,而對祂諱莫如深,頗為忌憚,信仰也就仍未恢復旺盛。」
餘缺將對方的話全部收入在了耳中,雙耳豎起,心間大為詫異:「前朝國祭、諱莫如深?」
只可惜,即便有了如此明確的提示,但史書一物在此世乃是大戶人家才有的。
伏家一個九品寒門,族學中能夠傳授一些本朝開朝時的歷史,就已經是很了不得了。因此有關於前朝的歷史,餘缺可以說是一概不知。
他苦思冥想着,開始回想自己在鬼集當中的見聞:「本朝之名為『香火』二字,前朝之名為何」
結果他仍舊是連前朝叫什麼都想不出,只是依稀記得在世人口中,前朝乃是暴戾無比,誹神謗仙,天滅其權,本朝屬於是替天行道,誅滅了前朝。
餘缺再次朝黃歸山拱手,心間好奇的很。
只聽黃歸山吐聲:「前朝之名,太歲也。」
餘缺瞬間挑眉,出聲道:「那麼前朝之神,是否為『太歲爺』,第七類祖廟,也就是『太歲廟』!?」
黃歸山緩緩點頭。
這時餘缺頓時明了,為何對方口中的第七尊仙道正神,其信仰會完全比不上前面的六尊,且其神名在民間會諱莫如深。
因為太歲一神,且不說其正邪與否、凶善與否,單單一句「豈敢太歲頭上動土」,便可證明世人在潛意識間,對於此神的敬畏和忌憚。
此種之敬畏、之不敢觸犯,或許當為眾神之首了。
就連餘缺此刻一想到,那「太歲爺」可能和他的修行有關,深知此世神神鬼鬼的他,心間也是下意識的就有些發憷。
黃歸山瞧着餘缺的模樣,似乎識破了他心間的小九九。
對方面上嗤的發笑:「勿慌,此乃仙道正神,又不是邪神,你行得端坐得正,何懼之有!能和太歲老爺搭上關係,對於你而言,有的只是好處。」
餘缺在心間微嘆,只得再次拜那黃歸山:「黃師有話就一次性說完,勿要再考驗晚輩了,人心可經不起考驗。」
他口中嘀咕:「遲早被你唬出問題來。」
靜室當中,黃歸山輕咳着,面上微微尷尬,他背對着餘缺,負手甩了甩袖子,輕喝到:
「憨兒,好教你知道,你究竟得了個什麼機緣!
那《七屍迴光返照燈儀》,乃是七殺一脈所修科儀,七殺一脈又歸為太歲法脈。你如今尚未開闢祖廟,便成功行了一次七殺科儀,便證明你夠格入那七殺一脈的門下。
此外,你還有不小的概率,可直接拜入太歲一脈,修太歲廟,持太歲法,悟太歲金身!」
嗡!
黃歸山這傢伙,在輕喝間似乎還用上了點法力,使得其話聲迴蕩在餘缺的兩耳中,震得餘缺是腦中嗡嗡,振聾發聵。
但餘缺聽清了對方的話,兩眼也是瞬間就發亮,目光炯炯的看着其人。
「我所知書少,黃師你莫要唬我!」他激動得脫口便道。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