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朱慈炤自戀,客觀而論,本人也是當今皇家長的最好看,最有氣質的那個了。
《明史·列傳·后妃》記載了大明立國二百七十六年間的重要后妃,其惜字如金,不肯在后妃才貌上浪費多餘筆墨。
唯有五位后妃的才貌得到了讚美:
太宗權賢妃:姿質穠農粹,善吹玉簫,帝愛憐之。
宣宗孝恭皇后孫氏:幼有美色。
孝惠邵太后:知書,有容色。
嘉靖曹妃:有色。
崇禎皇貴妃田氏:妃生而纖妍,性寡言,多才藝,侍莊烈帝於信邸。
而崇禎本人:白晳豐下,瞻矚非常,音吐如鍾,處分機速。讀書日盈寸,手筆逼似歐陽率更,有文有武,善騎,嘗西苑試馬,從駕莫能及。
根據遺傳學來說,朱慈炤就應該是稀世容顏、天人之姿。
現在問題是朱慈炤重孝在身,而且為了凸顯孝道,打算扎紮實實穿三年斬衰。
按照禮法,越高級的孝服,用料越粗糙,以昭顯孝子之哀痛。
朱慈炤現在穿的孝服又寬又大,很不合身,讓針工局給量身定做一套,人家也肯定不能幹。
所以朱慈炤對竇美儀的提議動心了,又從荷包里掏出一顆金豆子:
「你拿着去買衣料吧,過個三四天我要去錦衣衛,你先趕製一套出來。若做的好,重重有賞。做不好,你就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了。」
竇美儀擺擺手:「就這些衣料,都是現成的,不需要金豆子。」
「給你就拿着,去,趕緊做去吧。」
小姑娘挺高興,磕了個頭,便一陣風似地去了。
方正化有些擔憂地勸道:「殿下,您這花錢也太大手大腳了吧。雖說皇貴妃娘娘給您留下了許多財富,但也架不住這樣坐吃山空啊。」
朱慈炤滿不在乎地答道:「無所謂了,乾清宮的秘窖里,還埋着兩百萬兩白銀。
即使按二十兌一算,那也值十萬兩黃金。
那都是咱們的金子,別說拉攏幾個宮女了,就算組建我的漢王三護衛,差不多都夠了。」
方正化被這一句話噎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乾清宮裏哪來的兩百萬白銀,就算真有,皇爺也早說了,不讓組建護衛。
看到方正化一臉的不信,朱慈炤心裏有些底了,果然他乾爹高時明跟魏忠賢不是一夥的。乾清宮那批藏銀,只有『閹黨餘孽』才會知道。
這個也是人之常情,崇禎一上台,立即便殺魏忠賢,滅閹黨。
閹黨們又不是受虐狂,自己都要被弄死了,當然不肯把廠衛情報網、皇城秘藏的金銀珍寶以及家產交接給崇禎了。
就比如閹黨的兵部尚書崔呈秀,寧肯把自己家的珍寶都砸了、撕了、燒了,半點都不留給崇禎。
也就是說,崇禎壓根就沒有完整接手屬於皇帝的資產。
廠衛的情報體系到現在都沒有完成重建,比魏忠賢時期相差甚遠。
皇城裏秘藏的金銀珍寶,也有極大數量處於休眠狀態。
崇禎掌握的,只有內承運庫、御用監等明面財富,以及空架子的廠衛力量。
朱慈炤這話算是說着了,乾清宮中,崇禎打了大大個的噴嚏。
王承恩趕緊把茶水遞上來。
崇禎狠狠地把茶杯往地上一摔,然後便開始破口大罵。
這次聖主是真破防了,王德化像只小雞仔似的,縮着脖子挨罵。
對於廠衛的無能,崇禎已經徹底服了:「朕讓你們把姜埰、熊開元秘密處決,你們倒好。不動手也就罷了,還嚷嚷的朝野上下都知道了。
你聽聽曹良直怎麼說的:駱養性歸過於君,而自以為功。陛下無此旨,不宜誣謗;即有之,不宜泄。請並誅駱養性與熊開元。
就這麼一個差事,就讓你們辦成這樣。朕要秘密處決言官,駱養性卻跑去告訴另外的言官,生怕別人不知道。」
王德化就蒙着頭挨訓,反正我現在又不是東廠提督,關我什麼事情。我也沒有泄密,泄密的是駱養性,要殺殺他好了。
崇禎罵了半天,罵得口乾舌燥,自己也覺得沒趣,便使勁揮揮手。
王德化如蒙大赦,飛也似得去了。
然而沒有半柱香的時候,王德化又回來了,小心翼翼地問道:「皇爺,剛才皇后娘娘派人來請示,看能不能今晚由娘娘侍寢?」
「行吧,正好朕也有事情跟她說。」
王德化連忙領命而出,奔坤寧宮向皇后娘娘賣好去了。這乾清宮總管不好當啊,伺候完這個伺候那個。
到了晚間,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周后精心打扮了,來到乾清宮。內殿最里側有房三間,乃皇帝燕息之所。
按照宮規,應召后妃在第一間盡卸衣裳首飾,至第二間大薰籠中取衾被身,然後進至第三間侍寢。皇后、皇貴妃、貴妃都不例外。
周皇后以身為糟糠之妻,藩邸同甘苦,故不遵此禮,直接來到第三間。
崇禎已經在被窩裏躺着了,見此情狀,也只是皺緊了眉頭。這些年,已經吵架吵累了,自己只要一說,皇后就是張口信王、閉口信王。
周皇后褪去外衣,與崇禎同被共枕。
崇禎下意識地往旁邊移了移。如今周后顏色已衰,還是新進的妃嬪鮮艷。
周后率先開口問道:「陛下,端本宮已經騰出來了,讓太子什麼時候搬進去?」
「不急,朕先要選九嬪,再給太子選妃,等太子大婚之期確定了,再擇吉時搬遷。」
周后也皺了皺眉,但終歸沒在這個問題上過於糾纏:「那漢王何時出宮?」
「再有個四五日吧,他傷稍微好些就出宮。」
「那臣妾給他挑些得力的內侍、宮女。」
「不必了,朕是罰他出宮閉門思過,並不是讓他享福去了。」
「那也不能只帶一個太監去吧,身邊總得有服侍的人。」
崇禎有些不耐煩了:「朕說了,不必了。老四的性格什麼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別惹他了,把他哄高興,讓他痛痛快快出宮就是了,朕也不會再讓他回來了。
以後宮裏就是太子的天下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老四若是被惹毛了,又要鬧將起來,雖說朕是君父,但也不能天天打兒子啊,讓朝野上下怎麼看。
國事就已經夠讓人煩心了,別再給朕添亂了。」
周后心中一驚,竟然被懿安皇后說中了。事已至此,周后只能按照懿安皇后的主意來了:
「陛下,今天臣妾去幫皇嫂搬家。皇嫂說她沒有照顧好炤哥兒,心中有愧,所以想將身邊一得力女官安排去照顧炤哥兒,也算彌補一下她的愧疚。」
崇禎沉吟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只有一個女官,相信老四能夠把她拿捏住。若是被一個宮女害死,那就純屬活該了。
嘆了口氣,崇禎吩咐道:「昨日閣臣們要求把太子身邊,都換成六十以上的老婆子,以免其過早接觸女人,傷了身體。」
「這些閣老們管的也太寬了些吧?」
「可能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吧,太子出閣讀書已經五年了,很多時候朕是關注不到的。莫非他和宮女接觸過多,被大臣們聽到了風聲?」
周后堅定地搖搖頭:「沒有的事,太子有多麼老實,陛下還不知道嗎。」
「但願吧。明天你就把太子身邊的宮人都換了,另外定王也是一樣,他身邊也要都換成六十的老婆子。」
周后聞言,刷得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信王,你瘋了嗎。把太子管那麼嚴,也就算了。
老三招你惹你了,他一個親王,你把他身邊全換成六十歲的老婆子,這不是有毛病嗎。
你怎麼不把自己的妃嬪宮女全換成六十歲的老婆子。」
崇禎也坐了起來:「不要信王信王的亂叫,你是不是傻啊。
長哥兒是儲君,地位穩固,這個不容置疑。
但朕不是咒他,他就一定能順順利利活到繼位?若有個三長兩短,是不是還要靠老三?
所以長哥兒要着重栽培,老三同樣不能放鬆。
不要說什麼不可能,世廟莊敬太子,行完冠禮,僅過兩日,便暴斃而亡。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世事難預料啊。」
周后被噎得說不出話,半晌才問道:「那陛下這樣做,若是老三生出奪嫡之心來,到時候禍起蕭牆,又當如何?」
崇禎有些狐疑:「為何這樣說,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老三能接觸到的文臣,只有他那兩個講官。好好的,奪哪門子嫡。」
周后搖搖頭:「臣妾只是擔心而已。」
「算了,趕緊睡吧,朕累了。」
崇禎不願意再碰皇后,就這樣靜靜睡去。
一夜無話。
到了第二天一早。周后先來到仁壽殿,關心下懿安皇后的起居,看搬遷之後皇嫂住的習不習慣。然後又將竇美儀叫過來,親自囑咐了一大堆事項,又賞賜了幾樣首飾。
回到坤寧宮,周后對坤寧宮總管太監馬雲程吩咐道:「去浣衣局,把六十歲到六十五歲之間的宮女全給本宮叫過來。」
聽到這話,馬雲程眼睛都瞪圓了,大半輩子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要求。
馬雲程可是信邸出身,資歷很老,做了好久的乾清宮總管,前幾年還提督過京營戎政。
如今馬雲程年紀大了,乾清宮總管的位置交接給了王德化,自己轉任坤寧宮總管,這算是既有油水,又比較清閒的差事了。
馬雲程指使兩個乾兒子去浣衣局叫人,約莫小半個時辰,三十多個老宮女被領了回來。
審視一遍這些老宮女,周后與馬雲程面面相覷,自從進入下半年,咄咄怪事,層出不窮,令人啼笑皆非。
給太子和親王配六十歲的老婆子,遍尋《資治通鑑》,都找不着先例。
周后硬着頭皮,挑了八個身體還算康健、身材長相比較粗獷的老婆子。
打發走其他人,周后對這八個婆子吩咐道:
「你們四個婆子以後服侍太子,剩下四個服侍定王。你們的待遇,與六品女官等同。
做事要用心,尤其是不能讓任何年輕宮女接近太子和定王,你們明白嗎?」
八個婆子齊聲領命,六品女官的待遇,簡直是天上掉餡餅,比窩在浣衣局等死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周后揮揮手,示意馬雲程把人給太子和定王領過去。
可憐的太子,好容易自己父皇給放了五天假,又趕上連日陰雨,不能出去遊玩。
不能遊玩也就算了,待在自己端敬殿裏下下棋、喝喝茶,偷得浮生半日閒,也不錯啊。
豈料,正高興的時候,馬雲程帶着四個老婆子,來傳懿旨。
聽完懿旨的內容,太子的眼睛也瞪圓了,這不是純純的腦子有病嗎。
馬雲程一臉歉意地賠笑道:「小爺恕罪,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娘娘讓奴婢看着宮人們收拾東西,立即搬走。」
太子嘴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太子已經十四歲,很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又不是武廟那樣的獨子,根本就任性不得。
雖然大明的太子還沒有被廢的,但是神廟與潞王故事、光廟與福王故事,那還都是聽說過的。
馬雲程順利辦完了太子這裏的差事,便又來到定王宮中。
聽聞懿旨,定王同樣是瞪圓了眼睛。
但不同的是,定王冷冷地問道:「是只有本王這樣,還是兄弟們都有如此『福分』?」
馬雲程硬着頭皮答道:「回稟殿下,陛下與娘娘各賜給太子與殿下四名宮人。
至於漢王殿下哪裏,因為要出宮受罰思過,只有懿安皇后賜了一名女官。」
「漢王被賜了什么女官?也是個老婆子?」
馬雲程搖搖頭:「是個年輕的女官,年初新選派到懿安皇后身邊侍候的。」
定王聞言,氣的狠狠一拍桌子:
「父皇也太偏心了吧。先是給他個一等一的王號,給我個三等王號。現在又給我弄四個老婆子,卻給他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官。
我們可都是皇子,為什麼差別如此之大。
非要認真論的話,我是嫡子,他是庶子;我年長,他年幼。
就算父皇非要偏心,也該我封漢王,他封定王才對。
我就是不明白,同樣是父皇的兒子,待遇為何如此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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