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音重鑄火精劍的目的是為了能有自保之力,卻沒想到火精劍首次沾血對準的卻是同族。說來有些諷刺,林南音卻下手未有任何遲疑。她知道,一旦她有遲疑,給了人可趁之機,那死在火精劍手下的或許就是她。
這一場戰鬥中,林南音強韌的神魂以及體內的紫靈生氣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前者在她被圍攻到肉身重傷破損的狀態下依舊能保持着絕對的戰鬥力,後者則在瘋狂地恢復着她丹田內流逝的靈氣以及傷口的傷勢。
靠着強大的意志和絕對鋒利的劍,林南音遲遲未倒,甚至連半絲頹靡之色都不顯。無論是真心想離開這個幻境的還是想來殺人奪寶的看她身軀殘損、鮮血殷殷,她卻仍能將過界者斬於海上,於是終於有人膽怯地退了開,看着她的眼神也帶上了畏懼。
有人第一個走,便有第二個第三個。誰都不想自己在前頭出力,末了自己死了,儲物袋卻便宜了旁人。
這回,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原先圍攻的人幾l乎全退。
但林南音知道他們沒有放棄對自己下手,接下來只要她露出丁點破綻,這幫人肯定會十分乾脆利落地朝她下手。
不過,眼下退了就好。
她將一枚療傷丹藥丟入嘴裏,不得不說,自從吞服紫靈生氣後,她的肉身在恢復和修煉這方面似乎比尋常要再快上三層,像現在這枚丹藥下肚,她的傷勢比起從前就恢復的要快上很多,身上的傷疤癒合的十分迅速,只是氣血虧損還需要修養。
一邊恢復,林南音一邊抽空瞧了下海下。
海下的黑影在到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了,她本以為從海面墜落下去的這些屍體黑影會全部吞噬,哪知道它卻始終沒有動靜,反而是給了海里其他魔物機會,它們這會兒全都圍聚在海下將那些血肉吞噬了個乾乾淨淨。
有了血肉的澆灌,那些魔物越發獠牙外露,它們甚至將目標對準了林南音,赤紅的血眼裏滿是貪婪之色。
然而沒等它們動手,海下的黑影先一步將它們給殺了個通透。
隔着暗流洶湧的海水,林南音同黑影一上一下目光相接間又很快錯開,她收回視線人重新盤坐在海面上,灰藍色的海水隨着海風聚集成波又迅速散開,連帶着空氣中的血腥味也一併被帶去了遠方。
血腥味吸引來了不少魔物,好在這些魔物並不強橫,因此算不得什麼麻煩。
但很快,林南音真正的麻煩來了。
是應素青。
這裏的動靜瞞不過闌珊城,林南音知道,應素青身為闌珊城主就必須站在人族修士那邊,今日她和應素青少不得要揮劍相見。
再次將一枚丹藥吞服下肚,林南音還在心裏想着應對之法,卻見應素青已經御器在她前方百步遠的地方停下。
周圍不少人看到應素青宛若看到救星,言語間滿是對林南音的指責,他們懇求應素青能結束這場鬧劇,讓所有人離開這。
「我說諸位,」應素青將腳下的靈器一收,臉色冷
然,「你們可能不太了解我。我應素青雖然姓應,實際卻不是什麼好人,更不可能是被你們當槍使的濫好人。你們被困幻境不是因我所起,有能耐就自己離開這地方,沒能耐就給我乖乖夾緊尾巴做人,少在這裏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
說完,應素青將目光投向了林南音,「這段時日我想了不少事情,什麼為人為天下蒼生的假仁假義我也懶得說,我只問你,這水裏的魔妖和你是什麼關係?」
應素青問的認真,林南音也沒用假話敷衍,「她是我的徒孫。」
「徒孫?」這答案顯然出乎應素青的預料,但林南音既然這麼回了,那就不會有假,「那你不會殺了它是嗎,哪怕它噬殺成性作惡多端?」
「給人定罪之前要拿證據。」林南音道,「若它真十惡不赦,我自己會清理門戶。但,我相信它沒有踏破底線。」
金琅壽元不短,他卻始終沒有收徒。他既然願意收真靈為徒,那就說明他相信真靈。她這個當師父的從前未能照拂他太多,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代替他繼續去信任他的徒弟。
這話一出,四周人人蹙眉,只余海下一片漆黑翻滾。
「可它是魔物。」和人入魔不同,這頭魔妖與生俱來就是魔物,喜愛以人血為食。這樣的威脅,怎麼能留。
對此林南音卻是一聲哂笑,「人就一定是好,魔就一定會作惡?要說殺人,恐怕我剛才殺的修士就比我那徒孫殺的要多,按理來說我該是比它更惡的大魔頭才對。你的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我,在星域那幫高高在上的老爺們背刺我之後,我就再不信外人所定義的善與惡。」>
她心中自由一桿秤來衡量世間的一切事。
應素青眼睛盯着林南音看了許久,她最後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我不知道。」林南音照舊實話實說,「從前我只一心提升修為,哪裏能讓我提升我就往哪裏走。可現在是是非非真真假假,讓我們每個人都成了局中人。我不知道我現在做的決定在未來看是否一定正確,我唯一能確定的是,當下我的每一個選擇都是我最不後悔的路。」
看不到未來的路,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光明的前途,還是會讓人一頭栽進深淵。可人生從來都不是讓誰準備好了上路才出發,這種時候,只求不悔。
「最不後悔。」應素青笑了,「行,就沖你這句話,我也決定賭一把。」
林南音很意外,「什麼?」
應素青卻是手中靈光四起,瞬間這片海域與外界被隔絕,裏面只剩下她們二人和海下的黑影。
「那天我聽到那鬼修說屍體的事,我就回去好好探知了一回這件事。別的我所知道的有限,但我卻探知到了這世間曾有一門秘術,這秘術能奪人肉身,讓人起死回生。說白了,和奪舍類似,只是人奪舍要的是活人的肉身,這秘術卻是能讓人寄生於別人的肉身中。當然,奪舍成功那便能繼續修煉,可奪人肉身基本是道途走到末路,這向來是走投無路的修士無奈之法。我本來對這秘術不感興趣,但你說若仙
罰之地的那些肉身全都『死而復生』,這世間將又會如何?」
會如何?
還能如何。無非就是從此徹底黑白顛倒,所有人想過個安生日子都難罷了。
林南音當然知道應素青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種假設。
魔脈已經誕生出智慧,它將那些屍體送到外面來,是否目的就是這個?
而眼下這個答案,似乎只有一人能解答。
於是林南音和應素青兩個人的視線同時落向了海下深處。
她們兩人先前的對話並沒隱瞞場中的第三個生靈,海下的黑影翻湧了良久,終究是緩緩浮向了水面。
「我正在煉化它,」真靈的聲音不太真切,「不是我,也會有其他東西。我沒有濫殺無辜,我只是在煉化它的時候需要大量的血食。不管你們信或不信,我的手裏沒有沾一滴無辜的血。」
應素青沒說話,林南音卻目露欣慰,「我知道你不會。」
真靈本想嘲諷這話說的真虛偽,可卻又聽到林南音接了下一句,「我相信你師父的眼光。」
師父。
「已經很久沒人提到過他了。」真靈道,「我後來又去過天佑大陸,找到過當初被我師父救下的那些人的後人。可惜時間變遷,那裏的凡人早就換了一茬又一茬,沒人知道他們能出現是因為當初有人站出來救了他們。也沒有人記得我師父。」
說着,它突然又否認道,「不,陳晚池還記得。可惜陳晚池背叛了她的道義,她去當那什麼聖女去了。我真我師父感到不值,救了這麼一個人。」
一聽到陳晚池,林南音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你見到過她?」
「當然。」真靈語氣變得詭異,「她以為聖女會是什麼好東西,聖女是什麼,無非是讓那頭怪物徹底復活的容器罷了。」
當初猜到陳晚池有可能就是那位聖女時,林南音就感覺當那什麼聖女不會是什麼好事,現在聽真靈這樣說,她心裏竟然沒有多意外的感覺。她正要問真靈為何會知道這些時,卻見旁邊的海水突然分出條道來,接着從海道盡頭處走來兩道人影。
這兩個林南音都十分熟悉。
一是還處於迷茫遊蕩狀態的薛長明,另一個則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了抽水煙的青葉。
青葉手裏拿着根煙杆裊娜而來,她看到還未徹底將仙屍煉化的真靈,冷笑一聲:「你還真是膽子夠大,什麼都吃。」
真靈察覺到威脅般往林南音身後縮了縮,「不吃是死,吃好歹還有一條活路,我為什麼不吃。」
青葉想了想,道:「也是,殊途同歸,又何必在意走的是哪條路。方才我聽你們提到那些屍體,很不湊巧,我也知道關於那些屍體的一點好消息。」
「什麼消息?」
「已經有兩具復活了。」
「這算什麼好消息。」應素青眉尖微跳。
「這怎麼不是好消息,它們才是仙罰之地年份最久的『靈物』。」!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