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李家人總算吃了頓全乎飯,連還在吃奶的李敘瑋,都被抱出來了。
李敘白大概說了說在萬佛寺發生的事,隱去了太過嚇人的細節和他與趙益禎還有太后之間說過的話,只說他因搭救了一位貴人,貴人賞了他一些銀錢。
「我是想着,三郎的腿傷不能再拖了,這房子,」李敘白仰頭看了一圈兒:「這房子退了吧,咱們搬去州橋附近住,在那裏買個小院。」
「買,買宅子?」李敘璋做夢都沒想到還能有這一天,不但可以治腿傷重新站起來,還能買個宅子。
「對,買個房子!」李敘白重重點頭。
從前世到現世,他對房子都有一種執念。
前世沒有實現的夢,現世有機會了,哪怕是偷來的人生,他也要實現。
「可是,二哥,賭債怎麼辦?賭場的人聽說咱們買了房子,會不會來搶?」李雲暖怯生生的問道。
這可真是個問題。
李敘白和宋時雨面面相覷。
宋時雨想了想:「賭場的事情我去處理,二郎,你只管看宅子就是了。」
李敘白知道宋時雨也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只是他們倆還沒有熟到互通秘密的份上,點了點頭道:「也好,明日我就去問問蘇掌柜房子的事,你今早給三郎治腿。」
大人之間說定的事,小孩子只有聽的份兒,沒有表示拒絕的權利。
李敘璋和李雲暖對視了一眼,又是驚喜又是擔憂。
次日一早,李敘白和宋時雨分頭出門,一個去路路通車馬行打聽房子的事,一個去賭場了結李家的賭債。
蘇掌柜看到本該休息的李敘白來了,愣了一瞬:「二郎今日不是休假嗎,怎麼還是過來了?」
李敘白不好意思的笑了:「掌柜的,我是有事想麻煩你。」
蘇掌柜一臉正色:「二郎只管說,能幫的我肯定幫。」
李敘白道:「我想在州橋附近買間房子,不用太大,住得下我和大嫂弟弟妹妹就行了。」
「買房子?」蘇掌柜一愣,繼而笑出了聲:「看來二郎這次在萬佛寺,收穫頗豐啊,行,咱們車馬行雖然不做租賃買賣宅院的生意,但是也是有些門路的,那二郎說說看,想要個什麼樣的房子?」
李敘白想了想,他對這會兒的房子實在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只好說起自己家裏的情況:「掌柜的,我家呢就我,守寡的大嫂,還有一個十一歲的弟弟,九歲的妹妹,和一個剛滿月的小弟,我是想着這房子不用太大,這些人一人一間夠住就行了。」
蘇掌柜笑出了聲:「二郎這要求可真不高,算下來一個院子,五間房就足夠了。」
李敘白連連點頭:「對,對。足夠了。」
「可是二郎知道嗎,汴梁城裏寸土寸金,尤其是州橋附近,宅院價錢高的驚人,一套稍微像點樣的一進院,兩間房,就能賣出二百兩的天價。」
「多少,二百兩!」李敘白伸手比了兩根手指,震驚的半晌合不住嘴:「搶錢呢!這是!」
蘇掌柜毫不意外李敘白這樣吃驚,嘆氣道:「京城大居不易,許多衙署里的京官都在賃房居住,更遑論尋常百姓了,居無定所之人,比比皆是。」
李敘白盤算了一下,自己那一千兩銀子看起來不少,可是仔細一算,還真買不到什麼地段好,面積大,戶型又好的像樣的房子。
這汴梁城的房價跟他前世京城的房價有過之而無不及吶!
看來這哪朝哪代高房價都是尋常事。
李敘白思忖了半晌,勉強降低了標準:「那個,也不要,一人一間房,兩人一間,也行的。」
蘇掌柜啞然失笑:「倒也不必。」
就在李敘白跟蘇掌柜商量買房子的時候,宋時雨穿街過巷,找到了乘風賭場的所在。
門口的打手不認識宋時雨,面露驚艷:「喲,大姑娘來逛賭場,少見啊?」
「什麼大姑娘,沒見她梳着婦人髻?」另一個打手嘖嘖舌:「小媳婦來賭場找樂子,你家官人知道嗎?」
宋時雨面無表情的掃了這兩個打手一眼,淡淡道:「叫熊天強出來見我。」
兩個打手齊齊「噗嗤」一聲,震驚的都忘了開罵。
這婦人是個什麼來路,怎麼這麼橫,怎麼開口就敢叫他們的東家出來見她?
莫非是他們東家的新寵?
不能吧?
兩個打手想不通宋時雨的來歷,又不敢怠慢她,只好點頭哈腰道:「那,東家這會兒不在,娘子你是,在這門口等,還是進去等?」
宋時雨淡淡道:「讓他去街口的觀前茶樓的二樓來見我。」
觀前茶樓所處的位置很好,但生意一直很清淡。
無他,只是因為里乘風賭場太近,風水不好。
整天都有被賭場打斷了胳膊腿的賭棍扔到茶樓門口。
好人家誰敢來這麼個地界喝茶。
宋時雨在觀前茶樓的二樓撿了個臨窗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壺最便宜的茶葉沫子,盯着夥計看窮酸的眼神,連點心都沒捨得要一碟。
她時不時的看樓下一眼,心裏默默盤算記憶猶新的一件事。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還很小,對許多事情的印象都是模糊不清的,但唯獨對乘風賭場發生的一件事印象深刻。
那是因為她的祖父顧太傅天天抱着她教他習字,與前來拜訪的同僚議事時也並不避着她,才讓她知道的這麼完整。
她在觀前茶樓等的時間並不長。
熊天強對這個強橫的陌生女子也很好奇。
只帶了兩個打手便騰騰騰的上了二樓。
看到一個極為貌美的女子臨窗而坐,撇過來的眼神清淡冷然,像是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心裏。
熊天強心裏咯噔一下,對這女子更慎重了些,疾步走過去,粗聲大嗓的問道:「小娘子,你是來找我要你家官人,還是兄弟的?」
宋時雨慢條斯理的給熊天強斟了一盞茶:「我誰都不找,找你。」
熊天強呵呵一笑:「小娘子,我姓熊的雖然好色,但對嫁過人的沒興趣,你找錯人了。」
說着,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乘風賭場昨日抓了個人,斷了他的一條腿,那人姓呂,你沒去查查他是誰?」宋時雨在熊天強身後幽幽開口,說出的話嚇了他一跳。
熊天強慢騰騰的轉過身,盯着宋時雨,語氣越發不善:「小娘子這是什麼意思?」
宋時雨揚眉:「姓呂的是呂夷簡的獨孫。」
「那又如何?」熊天強聽到這個名字,高高吊起的心落回了遠處,滿不在乎道:「汴梁城裏滿地都是達官顯貴,我若是怕一個賦閒在家的,我這賭場早就開不下去了。」
宋時雨淡淡道:「你現在自然不怕他,但是再過半個月,哦,不,十天,你就該怕了。」她頓了一下,繼續道:「滅門之禍,你,當真不怕?」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