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葉青釉發了話,其他人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異議。
只可憐葉青釉今日風塵僕僕的為瓷鋪開業的事情奔忙了半日,又去了趟柳府,好不容易趕回家,連口水都不曾喝,便又腳步一轉,準備出門。
白氏原先等在院中,就是怕閨女回家之時夜寒受冷,早早就準備了一件秋日時節的褙子,此時心疼的為閨女換上,還不忘將剛剛葉青釉想吃的板栗都給她別到一個巴掌大小的小荷包裏帶上:
「爹娘也知道你辛苦,有心想給你解憂,只是又怕給你添麻煩......」
自家閨女的氣性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要是為了不讓事兒煩到閨女,自己隨意處置了些事兒,到時候還真的會添麻煩。
這也是為什麼夫妻倆寧可等在院中也沒先一步答應去葉家摻和分家的原因。
葉青釉一邊啃着剝好的熱板栗,一邊仔細聽着自家娘親的話,累是沒覺得多累,心中倒是熨稱的很:
「小事情。」
有這樣不擅自做決定,有話就直白說開的家人,哪怕是累一些,日子也是有奔頭的。
不然她在外拼命的賺錢,家裏人自己胡亂將事情答應下來,把她行庫賺來的銀錢花在白眼狼,吸血蟲的身上,那只怕是更加讓她難受。
有時候,不頂事有不頂事的好處。
葉青釉啃着板栗出了門,仍然是單拓駕車,只是這回並不焦急,於是驢車便慢悠悠的往葉家老宅的方向走。
等驢車趕到葉家的時候,天上的月亮已然高懸,夜市也已然張燈結綵。
葉青釉下了車,還未將褙子理順,就見熟悉的門口中着急忙慌的走出一個人。
來人的目力顯然比葉青釉好,只一眼,就認出了葉青釉:
「三妹。」
葉青釉抬頭一瞧,來者正是已經有段時日不見的葉大寶。
不知是事實,還是確實是因為太久時日未見的錯覺,葉大寶的身量在葉青釉眼中,整個人就和淋過一場春雨的竹子似的,發了瘋似的抽長。
還是那種一點兒都沒長胖的抽長。
再加之臉頰無肉,眼下青黑,看上去像是有段時日沒睡醒的模樣,整個人看上去就難免有些面黃肌瘦。
所以葉青釉幾乎是打眼一瞧,就皺起了眉。
對方卻倒是習慣了葉青釉的沉默寡言,嗅了一下鼻子,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就在葉青釉的身上上下打量起來:
「三妹妹,你身上咋有一種烤栗子的香味,還有嗎.......哦哦哦還真有!」
葉大寶對待吃食向來眼見,一下子就打量到了葉青釉腰間的開口小荷包上。
葉青釉想了想,隨手將這些自己已經吃不下的栗子倒給了對方:
「你是要去尋我們罷?不必去了,我來了就行。」
「不過......更深露重,你怎麼穿成這樣?」
葉青釉未必也多關心這位『葉耀祖』,只是對方只穿着一件領口上不知沾染了什麼東西的薄短衫,下頭穿着只到小腿的麻布褲子,還露出了兩隻令人不忍直視,小雞仔似的手臂。
她如今已經穿上了秋冬才穿的厚褙子,若是說葉大寶是年輕小伙子火氣旺,不怕寒也就算了。
但對方鼻子下還掛着兩條晶瑩剔透的『白長蟲』,顯然是受了些風寒。
初秋,還是夜深之時,又不是不知冷暖,穿成這樣顯然是有些奇怪。
葉大寶吸了吸鼻涕,滿不在意的往嘴裏塞板栗,一邊大口的咀嚼,一邊回道:
「哦,你說這個呀,我娘跑了,沒有人洗衣裳,這件乾淨些,所以就穿這一身。」
葉青釉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聽到這個答案,一時間微微皺起了眉:
「你娘跑了是什麼意思?」
該不會......是她心裏所想的那個答案吧?
葉大寶古怪的看了葉青釉一眼,比她還要驚詫:
「跑了就是跑了唄,和野男人跑了,你咋連這兒都不懂。」
葉青釉沉默一瞬,拉着對方離開葉家家門口的位置,往巷道裏面偏了偏:
「你和我說說你娘是什麼事兒,我給你買糕點。」
葉大寶的性子,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想要探聽消息,打上一頓也未必有什麼用,可要是給些什麼吃食,那可就是頂呱呱的好使。
果然,葉青釉話音落地,葉大寶的眼睛就亮了亮。
葉青釉沒猶豫,從荷包裏面捏了五十文銀錢遞給單拓:
「單叔,有勞您跑一趟,買包糖酥,你也喝口茶湯。」
葉青釉做事向來世故又圓滑,單拓也沒猶豫,徑直轉身就走。
葉大寶盯着單拓的背影,一時間眼睛都直了,還是被葉青釉打了一下手,這才反應過來得講些什麼:
「就是那些事兒唄......」
葉青釉當即就放了臉色:
「你要是這麼說,糕點可吃不到,從頭到尾說,一點點的說。」
葉青釉原先的氣勢可沒這麼迫人,葉大寶被這麼一瞪,一時間有些愣神,好半晌,才低下頭去,踢了踢腳邊的石子,扭捏開口道:
「還不是婉姐兒的錯!」
「她成個婚,把家裏攪得雞飛狗跳,不但把爺奶攢的棺材本都花了個乾淨,成婚那日還連累到了我娘。」
葉青釉腦子微微轉動,一瞬間便想起越小公子所說,柳善與葉婉兒婚事並不體面的事兒來。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越小公子說,當時王秀麗出現之後,葉家人着急忙慌的撲了上去打人......
可好像也有些不對,要打也是一家人一起打,洪氏一貫都會摸混耍滑,沒有銀錢不出力氣,要打也不會真打,哪裏能『連累』的到她?
所幸,葉青釉的疑惑沒有持續多久,就聽葉大寶繼續說道:
「婉姐兒可算是把咱們害慘了!」
「她是大姐,又是嫁到那樣富貴的人家,咱們高興,多叫些人,多吃些好席面又怎麼了?」
「可她一開始連席面都沒有備夠,害得我舅舅和他的兄弟們都沒能坐下。」
「我娘念着她許是不懂事,家裏操辦的可能還不太妥帖,便幫忙幫襯招呼我舅舅他們坐下,用些不常見的席面......」
許是因為想到了那天席面上的吃食,葉大寶喉間『咚』的一聲,發出一聲極為清晰的吞咽聲:
「可她又不領情!」
「一群人連個席面都沒吃上幾口,險些就要被柳府下人趕了出去。」
「咱們還沒說明咱們是親家,結果麗姐兒又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葉大寶的言語不停,已經想出當時場面的葉青釉不禁心中倒抽一口涼氣——
這是吃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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