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書院。
某間課室,正在上兵法課。
講課的是一位已經不再領兵的老將軍,他正充滿激情,繪聲繪色的剖析一場大夏軍方以少勝多的經典戰役,但下方的學生們,卻沒幾個認真聽的。
能被分到乙字班的,都不是書院最頂尖的學子。
科舉金榜題名他們是沒什麼指望的,屆時只等科舉過後,直接參加軍中的選拔,走武官的路子,在軍中熬一熬資歷,以後也能當個參軍校尉什麼的
這條路,家族早就為他們規劃好了。
為此,他們從小便要接受將官教育,各種兵法知識,早已背的滾瓜爛熟,對於這些經典戰役,也都熟稔於心。
相比於老將軍講課的內容,他們對下課後宋瑜和裴俊的約戰更感興趣。
課室後排。
裴俊的臉色很難看,剛才上課之前,他當着眾人的面,被宋瑜問候母親,雖然他恨不得將宋瑜揍一頓,但這裏是書院,在書院打架鬥毆,兩個人都得被罰禁閉。
好在宋瑜已經答應了他,下課之後,書院後面的小樹林見,一會兒他就要讓姓宋的知道嘴賤的後果。
看了眼前方並排而坐的兩道身影,裴俊陷入思索。
宋瑜和周玉不知道怎麼搞到一塊去了,每天在書院裏形影不離,就如廁都要一起,還有人看到他們一起逛青樓,進的是同一個房間。
書院已經有人在傳,他們二人有龍陽之癖。
他們有沒有龍陽之癖裴俊管不着,但周玉和宋瑜身邊,各有一幫擁簇的小弟,單獨一個,他還能招架,若是他們兩個聯手,他的人手就有點不夠了。
雖然他不確定周玉會不會出手,但以防萬一,還是要做萬全的準備。
他向身邊一個位置靠了靠,壓低聲音說道:「一會兒下課,你去找郭佑,讓他把他的人也帶來」
此刻,課室靠前的位置,宋瑜和周玉也在小聲交流。
宋瑜小聲問道:「姓裴的手下人多,一會兒,你要不要把周濤他們也叫上?」
周玉豎起食指搖了搖,說道:「不,一會兒就我們兩個人,誰也別叫。」
宋瑜一愣,驚訝道:「你確信,姓裴的下手出了名的狠,就我們兩個,可能會吃大虧」
周玉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道:「伱忘了上次的事情了,毆鬥單方超過三個人,就是群毆,罪加一等,五人加二等,十人加三等,我們兩個人,不多不少正好」
宋瑜這才想起來上次在長安縣衙的事情,主要上次有妹夫護着,他沒吃什麼虧,所以對這件事情的記憶,並沒有那麼深刻。
經周玉提醒,他才回憶起,當時就是因為人多,他們兩方的刑罰,都被加了三等。
他很快又想起一事,有些後悔的說道:「壞了,我忘記讓人準備一些擀麵杖,拿到書院後面賣了」
律法課他不是逃課就是睡覺,但有一條他記得很清楚。
徒手毆鬥,笞刑起步,持械毆鬥,杖刑起步,這個知識不是他在課堂上學到的,而是妹夫在實踐中教他的。
周玉聽了宋瑜的話,陰險的一笑,說道:「放心吧,我早就讓人準備了」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這一幕,被正在講課的老將軍看在眼中,看的他暗暗搖頭,早有聽聞,宋家和周家的兩個小子,在搞斷袖龍陽,現在看來,傳聞怕是不假
兩人長的都還人模狗樣的,模樣還算規整,真是可惜,可惜了。
這堂兵法課剛剛結束,裴俊一行人,就先離開了課室,走之前,還用兇狠的目光看了宋瑜一眼。
宋瑜和周玉,則穩穩的坐在原位。
有和宋瑜交好之人湊上前,頗有些焦急的說道:「瑜哥兒,你還不走啊,裴俊這些天一直在找你麻煩,早就糾集好人手了,你再不走就晚了」
要說宋瑜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恐怕只有李諾。
他對自己的老爹宋斂,都沒有對妹夫這麼信任。
出了事情,不管自己是對是錯,父親只會不分青紅皂白的訓斥。
而他那以德報怨的妹夫,雖然不善言語,但卻會在暗中默默的幫他安排好一切。
佳人能嫁給他,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
為了給妹夫足夠的準備時間,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宋瑜才和周玉離開課室,慢悠悠的向書院後門走去。
此刻,書院後的小樹林中,裴俊一行二十人,手中各自持着一根木棍,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他們手中的,其實不是木棍,而是擀麵杖。
這處小樹林,是他們和宋瑜的約戰之地,他們早早的就來這裏等着了,但宋瑜卻遲遲不到。
等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他們本來就煩,還有一個在書院後門賣擀麵杖的傻子,在那裏叫賣了小半個時辰,吵得人耳朵疼
真是個不懂做生意的傻子,賣擀麵杖不去鬧市,書院後門,有人會買這東西嗎?
還真有。
為了圖個清淨,裴俊讓人將那小販的整個攤子買下來,才將他打發走。
小販是走了,但他們還是等的無聊。
有人看到小攤上那又長又直的擀麵杖,開始忍不住手癢,拿起一根放在手裏把玩。
很少有男人能拒絕一根又直又長的棍子,沒一會兒,眾人就人手一根。
別說,那小販還真是個良心商販,這些擀麵杖,光滑又結實,用來打架,也是件趁手的武器。
又等了一會兒,兩道身影,才姍姍來遲。
正是宋瑜和周玉。
裴俊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發現有人跟着他們,也是一愣,問道:「就你們兩個?」
宋瑜和他保持三丈的距離,說道:「對付你們這些廢物,我們兩個夠了,用不着其他人。」
雖然宋瑜今天格外的狂妄,但裴俊還是很君子的說道:「別說我們人多欺負人少,再給你們半個時辰,把你們的人都叫來」
宋瑜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裴俊,做了幾個口型。
裴俊讀懂了那幾個沒有聲音的字,腦中當即熱血上涌,抄起擀麵杖就沖了上來。
他今天一定要讓宋瑜知道嘴賤的代價!
見裴俊上了,裴俊身後的那些人,也都一一跟上,宋瑜二人見勢不妙,立刻轉身逃跑,就在這時,從不遠處的茶樓之中,湧出了無數道人影。
宋瑜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他就知道,妹夫一定靠得住!
他和周玉三步並作兩步,立刻跑到了這群衙役之中,指着身後,大聲說道:「救命啊,他們要打死我們」
這些忽然出現的衙役,讓裴俊等人也一愣,瞬時停在了原地。
長安縣衙的人,怎麼每次都來的這麼巧?
不過,當裴俊看到人群中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時,臉上便浮現出一絲笑意,扔下手中的擀麵杖,走上前,笑着說道:「姑父」
才剛剛說出兩個字,就被那人死死的捂住了嘴。
裴俊瞪大眼睛,因為不能呼吸空氣而劇烈掙扎,口中發出嗚咽不清的聲音。
張縣丞額頭冷汗直冒,看着他,嚴肅的說道:「什麼姑父,本官的姑父早死了,可不敢胡說」
王縣尉站在他的身邊,對於這種情況已經輕車熟路,揮了揮手,說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長安城內持械毆鬥,給我全都帶走!」
裴俊此刻已經掰開了張縣丞的手,通過官服猜出了王縣尉的身份,怒道:「你一個小小的長安縣尉,敢抓我,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如果是別的官衙,他可能還得稍微客氣點,但面對長安縣衙的官員,他可以絲毫不給面子。
他的父親,在京兆府衙身居要職,是他一個小小縣尉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王縣尉還沒說什麼,張縣丞便開口道:「混賬東西,怎麼和王大人說話的,這位是大理寺卿李大人的公子,還不快過來見禮」
裴俊看着站在宋瑜身旁,一位異常英俊的年輕人,微微一愣。
李諾看着他,期待又好奇的問道:「你爹是誰?」
他這些天和法家那些前輩學了很多東西,有一招就是抓了小的抓老的。
有些官員自身不露破綻,不好直接下手,這個時候,就可以採用迂迴戰術,從小的下手,勾引老的露出破綻,從而找到查他的理由
如果對方真是貪官奸臣,就能順勢將其除掉。
裴俊愣在原地,一瞬的時間裏,腦海中百轉千回。
大理寺只能查正四品以下的官員,明鏡司想要對四品官員下手,也得有正當的理由,但自己的父親,只是從四品的京兆府少尹,處在一個很危險的位置
以李玄靖的權勢,只要稍稍運作,讓他父親官職降半級是很容易的事情。
那個時候,父親的官職由從四品變成正五品,他就能讓大理寺直接下手了,這種事情,李玄靖曾經幹過不止一次。
絕對不能因為自己,害了父親!
回過神後,他驚出一身冷汗,連連搖頭,堅定道:「我,我沒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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