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北區。
某處院內。
李諾對李安寧拱了拱手,歉意說道:「剛才不是有意冒犯,還請殿下諒解。」
宋玉夫婦的感情很好,要想不被懷疑,他們必須得裝的像一點。
李安寧擺了擺手,絲毫不在意的說道:「都是為了案子,說這些幹什麼,我像是不講道理的人嗎?」
她很快轉移了話題,問道:「對了,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李諾拿出一塊腰牌,說道:「算是邁出了第一步。」
看着李諾拿出首座的腰牌,李安寧竟然一點兒都不意外。
她有一種奇怪的直覺,似乎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夠做成。
李諾繼續說道:「盜門的人很謹慎,他們沒有將所有人聚在一起,而是分批進行比試,我也就沒有讓你們行動,不過,數日之後,還有一次大好的機會,到時候,盜門的高層會聚集在一個地方,如果將他們一網打盡,再順藤摸瓜,剷除盜門就不是問題了」
李安寧聞言,臉上也浮現出期待之色。
破一件普通的命案,修為的增長微乎其微,但如果能剷除這個盜賊組織,即便以她第四境的修為,也能獲得極其可觀的回報。
她看着李諾,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李諾想了想,說道:「恐怕要再委屈殿下幾天,他們還不太信任我,不出意外的話,這幾日,盜門的人肯定會安排人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你得和我再演幾天的戲」
李安寧一口答應,說道:「沒問題!」
和李諾演戲,可比在刑部給卷宗蓋章有意思多了。
而且,查案的過程,她參與的程度越深,收穫也就越大。
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想想還有一種別樣的刺激。
相比於躍躍欲試的李安寧,李諾的心情則有些苦悶。
他已經熬了三天了,本來今天就能收網的,但為了收益最大化,他不得不再多等幾天。
接下來的幾天,至關重要,關係着他能不能取得盜門的信任。
稍有差池,就會前功盡棄,功虧一簣。
外面到處都是監視他的人,以防萬一,這幾天,肯定是不能回家的。
他得想辦法告知娘子一聲,免得她們擔心。
不多時,院外傳來敲門聲,李諾打開門,同樣換了一身破舊衣衫的吳管家走進來,關上門後,對李諾道:「剛才有人旁敲側擊的打聽少爺,幸虧少爺早有安排,外面的幾個街角,也多了一些鬼鬼祟祟的傢伙,應該是監視少爺的」
以盜門謹慎的程度,肯定不會輕易信任一個剛剛入門的新人。
這些都在李諾的預料之中。
為了這次的目標,他們做了很多準備。
周圍十幾戶人家,全都是他們的人。
吳管家扮演的,是他的鄰居。
李安寧則扮演他的娘子。
這家的原主人名叫宋玉,本身就是有妻子的。
他們夫妻二人,住在這座小院子裏。
雖然李諾也是有娘子的人,但宋玉妻子的角色,李安寧顯然比娘子更適合。
一個原因是,宋玉妻子擁有一對傲人的胸器,如果娘子來扮演,還需要給衣服裏面塞東西。
李安寧就不用,完全本色出演,甚至還綽綽有餘。
更重要的原因,是娘子的演技不行,讓她來演,肯定會露餡,所以李諾連提都沒有提。
公主殿下是修法家的,親自參與其中和坐等收網,對修為的提升也有着天壤之別。
無論怎麼看,她都是最適合扮演這個角色的人。
李諾看着吳管家,說道:「那些人不必理會,不過,宋府那邊,伱派人回去傳個信,告訴娘子,我這幾天不回去了,讓她們不用擔心。」
吳管家點了點頭,說道:「那老奴先走了,在這裏待的久了,他們可能會懷疑。」
吳管家臨走之前,李諾從米袋裏折了些米,讓他帶回去。
鄰居間借點糧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至於惹人懷疑。
吳管家走後,李諾在思考,接下來的幾天應該怎麼安排,一轉頭,看到李安寧站在院子裏發呆。
李諾看向她,問道:「怎麼了?」
李安寧嘆了口氣,有些遺憾的說道:「沒想到,第一次抱我的男子,居然是你」
她雖然並沒有責怪李諾的意思,但語氣卻充滿了遺憾。
顯然她真正的感受,並不是一點兒都不在意。
這李諾就不服了。
宋玉和妻子的感情很好,經常會有這些親密的動作,他也是為了不露出破綻。
再說,他也是第一次啊。
不僅擁抱是第一次,就連挽手都是第一次。
娘子都沒有這麼挽過他
娘子倒是抱過他,但卻是橫着抱的。
李諾一邊向屋內走去,一邊小聲嘀咕道:「誰還不是第一次了」
李安寧微微一愣,驚訝道:「你說什麼?」
李諾搖了搖頭:「沒什麼。」
李安寧顯然聽到了李諾的嘀咕,有些詫異的說道:「都成婚這麼久了,你居然連抱都沒有抱過她,難怪我總覺得你們看起來怪怪的,一點兒都不像正常的夫妻」
她看着李諾,好奇問道:「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啊?」
李諾沒有回答她,大步走進屋內。
李安寧跟在他的身後,那一絲的鬱悶,也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也不算誰佔了誰的便宜。
不過,宋佳人以後知道了,可不能怪她。
自己的相公,第一次抱的是別的女子。
換做是她,她肯定不能忍。
但誰讓宋佳人自己不珍惜的?
況且,事出有因,她反正問心無愧
李諾走進屋內,目光四顧,輕嘆了口氣。
宋玉的家庭條件,算不上多麼好,這裏除了一個小院子外,就只有一個大屋。
廚房,臥室,儲物間,全都在一個大屋裏,而且沒有什麼格擋。
唯一的一張木板床,也沒有宋府那麼大,堪堪能睡兩個人,中間就什麼縫隙都沒有了。
就連被子,都只有一床。
因為擔心盜門的人會來這裏,避免露出破綻,這裏的一切,李諾都沒有改動。
這些賊中精英的觀察力,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兩人肯定是不能睡同一張床的,這床小到連翻身的空間都沒有,他和真娘子都沒有這麼親密,更別說假娘子了。
公主殿下金枝玉葉,能在破屋子裏湊合幾晚,已經很不容易。
李諾只能自己吃點苦,將草蓆抽出來,睡在旁邊的地上。
昨天晚上,兩人就是這麼睡的。
李諾心中輕嘆一聲。
娘子都沒讓他睡地上過。
但為了數日後的豐厚回報,他也只能忍一忍。
先不想睡覺的事情,天都快黑了,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吃什麼東西,他打算先出去填飽肚子。
雖然宋氏夫婦平時都是在家做飯的,但成為了盜門首座,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稍微破費一些,出去下一頓館子,合情合理。
這種時候,太沉得住氣,反而不正常。
走到院門口時,李安寧主動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說道:「到了外面,可別叫我殿下,不要露餡,不然就白忙這一場了」
李諾當然明白,說道:「知道了,娘子」
宋玉夫婦出門的時候,都是挽着手形影不離的。
可被李安寧挽着手臂,隨着走路的動作,手臂上飽滿的壓迫感若即若離,對李諾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十八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哪能受得了這種誘惑
李安寧看着忽然停下的李諾,問道:「怎麼了?」
李諾彎下腰,一邊整理衣襟下擺,一邊說道:「我整理整理衣服,一會兒就好」
夜。
長安某處宅邸,吳首座正在核對這個月的賬目,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他將已經核算到的位置做了一個標記,合上賬本,沉聲道:「進。」
一道身影推門而出,小聲說道:「吳首座,宋首座夫婦剛剛離開家,在附近的小酒樓吃了一頓飯,點了不少好菜」
吳首座淡淡的:「到底是年輕人,一點兒都沉不住氣,不過,剛剛一步登天成為首座,慶祝一下,出去吃頓好的也正常,除了這些,有沒有發現什麼疑點?」
那人搖了搖頭,說道:「暫時沒有,屬下就坐在他們鄰桌,他們夫妻二人的感情很好,一口一個相公娘子的,連吃飯都互相餵來餵去,看的屬下很不舒服」
吳首座拿起桌上一張紙箋看了看,說道:「剛成婚的年輕夫妻就是這樣,倒是和調查的結果一樣,看來,這位宋首座,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那人問道:「那還不要再跟蹤他了?」
吳首座點了點頭,說道:「要,小心無大錯,再跟蹤三天,三天之後,如果還沒有發現什麼問題的話,正好趕得上這次的盜門大會」
片刻後,男子走出這處宅院,輕嘆了口氣。
跟蹤本來就是一件苦差事,更何況是跟蹤一對新婚夫妻。
他換上一身乞丐的衣服,來到某處街邊的牆角,緩緩躺了下去。
屋內,李安寧躺在床上,眼睛陡然睜開。
她轉過頭,壓低聲音說道:「有人在外面。」
李諾睜開眼睛,瞬間清醒過來。
這些傢伙,用不用這麼謹慎,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不放過。
他想了想,說道:「搖床。」
李安寧愣了愣,問道:「什麼?」
百密終有一疏,李諾也是這會兒才想到,宋玉夫婦的感情這麼好,白天都膩在一起,晚上睡在一張床上,怎麼可能就睡一個素覺?
睡覺之前,不得做一些夫妻愛做的事情?
他們又不是自己和娘子。
片刻後,李安寧紅着臉,和李諾一起將身下的木床搖的嘎吱作響。
天色剛亮,李諾從草蓆上爬起來,伸展了一下睡的腰酸背痛的身體。
床上的公主殿下還在酣睡,李諾打了個哈欠,推了推她的肩膀,說道:「殿」
剛剛說出一個字,他就瞬間清醒,這種下意識的行為,還是很危險的,要是當着盜門的稱呼她為殿下,這兩天的苦就白受了。
回了回神之後,李諾再次推了推她,說道:「娘子,起床了。」
李安寧睡得正香,揉了揉眼睛,問道:「這麼早啊?」
李諾道:「這個時間,應該起床去買菜了。」
李安寧從床上坐起來,美人初醒,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上身穿的一件小衫,隨着她的這個動作,被高高的撐起,露出一段纖細白膩的腰身,以及隱約可見的肚臍。
李諾默默的低下頭。
這可不是他能看的。
李安寧也意識到了什麼,將衣服向下拉了拉,若無其事的下床。
她的臉色只是有些微紅,因為最讓人臉紅的事情,昨天晚上已經做過了。
正要打水洗漱時,她忽然想起,她臉上的妝,是那個身材不如她的女人精心畫的,倘若洗了臉,豈不是會露餡?
但她已經兩天沒有洗臉了,實在是覺得難受。
李諾見她水缸前發呆,知道她在想什麼,說道:「你想洗臉就洗吧。」
李安寧回頭問道:「那臉上的妝怎麼辦?」
李諾道:「沒關係,你臉上的妝已經花了,反正都要重新畫的。」
李安寧疑惑問道:「怎麼畫,把那個女人偷偷請來嗎?」
李諾道:「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辦法。」
周圍都是盜門的耳目,當然是不可能偷偷將鳳凰請來的,不過,既然已經消耗了幾天的壽命,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李諾心念一動,法典上的一幅畫像瞬間亮起。
李安寧雖然不知道李諾有什麼辦法,但跟着他辦案,最舒服的就是,她不用問為什麼,只需要按照他說的做就可以了。
打水洗完臉之後,年輕貌美的公主殿下又出現在了李諾眼前。
宋玉雖然家裏窮,但對妻子是真的好。
臥室的床頭,有一個小小的梳妝枱,胭脂水粉,純脂眉筆等女子化妝的東西,梳妝枱上一應俱全,只不過品質一般,鳳凰的幾片胭脂紙,就能將梳妝枱上的東西全買下來。
條件有限,這個時候,也講究不了這麼多。
李諾讓李安寧坐在梳妝枱前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問道:「不會是你要給我化妝吧?」
李諾問道:「不然呢?」
李安寧質疑道:「你行不行?」
李諾沒有多說,只是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鳳凰的化妝水平固然不錯,但比起鄭員外的小妾,還是有些差距的。
李諾的手在李安寧的臉上這裏塗塗,那裏抹抹,很快的,她美麗的容顏就被遮掩,恢復到了昨天的樣子。
李安寧呆呆的看着銅鏡中的自己,能精準的恢復到昨天的妝容,他正常化妝的手藝也不會差。
她忍不住問道:「你經常給你娘子化妝?」
李諾一邊幫她修眉,一邊說道:「沒有,我也是第一次給女子化妝。」
雖說第一次是給慕兒,第二次是給凝兒
但她們都是女孩,不是女子。
李安寧其實也就是隨口一問,他娘子都不給他抱,更別說化妝了,對於男女而言,這可是比擁抱更親密的事情。
她也是第一次挽着男子的手,第一次被男子抱,第一次讓男子為她化妝。
說起來,兩人假扮了兩天夫妻,似乎很多珍貴的第一次都沒有了
如果僅僅是自己的第一次,她心裏還會有點小小的芥蒂。
但如果兩個人都是第一次,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惜了。
片刻後,李安寧挽着李諾的手,走出家門。
不遠處的街角,兩名躺在地上的乞丐見此,從地上爬起來,緩緩的跟在兩人身後。
李諾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兩人的跟蹤,不僅僅是這兩位乞丐,他還察覺到,人群中的兩個路人,一個挑着擔子的貨郎,都是盜門派來監視他的人。
他的腦海中,已經開始自動的思索如何甩掉他們。
甩掉他們當然是不可能的,他就是要他們在暗中看着。
但這種熟悉的感覺,卻讓李諾陷入疑惑,似乎上一次鄭員外小妾的畫像還亮着時,他也有過類似的感受。
這應該不是巧合。
顯然,鄭員外的那位小妾,除了毽子踢得好,化妝化的漂亮,還有極強的偵察與反偵察能力。
頂級的女間諜也不過如此。
不過此刻,李諾沒時間疑惑這件事情,和李安寧買完了菜,又一起回到了家裏。
宋玉夫婦,平日裏都在自己在家做飯的。
偶爾在酒樓吃一次還好,天天吃的話,肯定會引起懷疑。
下廚肯定指望不上公主殿下。
李諾之前一個人租房住,雖然大多數時候吃的都是外賣,但有時候不想吃外賣了,也會自己下廚。
他的廚藝馬馬虎虎過得去,比不上大廚,但也比只會下面的鳳凰好,做幾個普通的家常菜還是沒有問題的。
不多時,忙活了半天的兩人,坐在院子的小桌旁,看起來都有些狼狽。
李諾的頭髮上,沾染了一些麵粉。
李安寧的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是因為她負責燒火。
桌上只有簡單的三菜一湯,因為沒有米了,李諾只煮了兩碗清湯素麵。
李安寧夾起一顆炒青菜,嘗了嘗之後,美目微微一亮,意外道:「你的廚藝還不錯啊!」
這道菜,雖然比不上公主府的山珍海味,但卻別有一番味道。
李諾很清楚自己的廚藝到底有幾斤幾兩。
這幾道菜,只能說不難吃,還遠遠稱不上「不錯」。
或許是因為這頓飯,是兩人一起努力完成的,意義不同,味道自然也不同。
李安寧看了李諾一眼,問道:「這也是你第一次做飯?」
李諾很誠實的說道:「在這個世界上,你還是第一個嘗到我廚藝的人。」
李安寧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隨後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宋佳人才是他的娘子。
但他的這麼多第一次,卻都被自己搶走了。
可這不能怪她。
這都是為了掃除盜門組織,改善治安,還長安百姓一個朗朗青天。
作為法家中人,既然選擇了以身入局,就要有做出一些犧牲的覺悟。
吃過午飯之後,兩人又一起洗了碗。
李安寧問道:「下午我們做什麼?」
李諾想了想,說道:「下午帶你去逛街,買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珠寶首飾之類的」
這些事情,都符合窮人暴富或即將暴富之後的心態。
要是待在家裏什麼都不干,反而顯得不正常。
這裏是貧民區,街上就算有商鋪,也是那種最低級的,不符合李諾的要求,他帶着李安寧,雇了一輛馬車,來到了稍遠一些的東城。
這裏是達官顯貴的聚集之地,最高級的店鋪,他當然消費不起。
但一些中端的產品,李諾大包小包的買了不少。
看着兩人走進店鋪,不遠處的人群中,一人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忍不住道:「真是鄉下人進城,這樣的人,居然也能當上首座」
另一人道:「你小子別抱怨了,你要是當了首座,會比這更誇張」
那人摸了摸腦袋,說道:「倒也是,要是我,這幾天肯定住青樓了,三天三夜都不穿衣服!」
身邊的同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也就這點兒德性了,看看人家宋首座,對娘子多麼好,多麼專一」
街道另一處。
白衣女子牽着一位小姑娘的手,走在街頭,宋慕兒舔了一口糖葫蘆,問道:「佳人姐姐,李諾哥哥去哪裏了啊,我都好幾天沒有看到他了」
宋佳人只知道李諾這幾天在查案,具體的情況,她也不清楚。
兩人雖然是夫妻,但其實並沒有多少共同語言。
她的目光,在一對路人夫婦的身上稍有停留。
從他們的衣着打扮來看,兩人雖然不是出自大富大貴的人家,但看起來卻非常恩愛,妻子始終都挽着丈夫的手,那男子看自己妻子的眼神中,也滿是愛意。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她才牽着慕兒,繼續向前走去。
走了幾步,她的腳步忽然一頓。
然後回過頭,有些疑惑的望着那對夫婦消失的方向。
不知道為什麼,她明明不認識這對夫婦,但他們卻總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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