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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玉是隱朝的關健人物,其實只要聯繫起來去想,對葉楚蕭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隱秘。
畢竟馮玉是先帝倚重的大太監,先帝名義上駕崩之後,馮玉告老還鄉,卻被舉報貪腐,關入了刑部地牢,在這地牢裏過起了『養老』生活。
咋一聽挺合理,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合理。
馮玉作為先帝寵信的大太監,哪怕是因為經手的皇室內幕多了些,不容於在野。
也大可以在皇宮內尋一處冷宮養老。
根本用不着搬到刑部地牢來遭罪。
之所以走出來,正是因為,沒有了先帝作為庇護,遙控隱朝的有些活動,在皇宮內就不便再展開。
這個時候,刑部地牢才成為了權衡之後,另一個合適的『辦公』地點。
來這裏之前,葉楚蕭原本的打算是想辦法控制住馮玉,利用馮玉來撬動更多與金不遺、隱朝相關的機密。
只是很可惜,馮玉似乎也對自身的命運早有預感,提前服下了足以魂飛魄散的毒藥。
這種情況下,哪怕是葉楚蕭有那麼多的牌可以用,也依舊覺得無可奈何。
馮玉自殺,暴露只是其中原因之一。
他以前和葉楚蕭交流過於密切,也是重要因素。
對於他的主子而言,他似乎也已經不再值得信任了。
下手襲殺葉楚蕭,或許是金不遺給予馮玉,測試其忠誠的任務。
葉楚蕭死,馮玉證明了他的忠心。
葉楚蕭活着,那麼馮玉便只有自殺一條路走。
與其說是葉楚蕭的到來逼死了馮玉,不如說這個結局,在葉楚蕭活着回到神京時,便已然註定。
或許也正因為這樣,馮玉在臨死前,才會勸葉楚蕭離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葉楚蕭與金不遺、嬴姝之間的矛盾,根本無法調和。
贏家通吃,輸家敗亡,這是在心丹種下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的事情。
「馮玉死了,金不遺對隱朝的掌控一定會減弱。」
「在無法親自站在枱面上進行管理的前提下,金不遺不可能還留有太多知道他身份的下屬。」
「也就是說,類似於馮玉這樣的人,屬於是死一個少一個,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找到替補者。」
「最多只要再斬斷他最多一兩個觸手,就能逼得金不遺站出來,主動顯露身份,至少能扯下他金不遺的馬甲,逼他先回歸『先帝』的位置。」
「這一次雲夢澤八州事件,工部的反應速度很快,而且我被奪權調回神京一事,工部也下了大力氣。」
「這就說明,金不遺的觸手也在工部,並且地位不低。」葉楚蕭掃視着老太監馮玉的這間牢房。
領域微微撐開,將整個牢房籠罩。
這個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牢房的牢房裏,每一處的細節,都十分清晰的呈現在葉楚蕭的意識之中。
「沒有任何的殘留訊息。」
「看來是做了清理。」
「但是沒有訊息,也是一種訊息。」
「馮玉還是受到了鎮獄神器的壓制,並沒有恢復修為,要想對外傳遞訊息,獲取訊息,以及得到自殺用的毒藥,都需要有能夠在刑部大牢中自由活動的人,幫忙提供、轉交。」
念頭一動,葉楚蕭的領域,完全突破了印符的限制,要將整個刑部的地牢、天牢,籠罩起來,進行篩查。
當然葉楚蕭的領域,還是先避開了嬴姝所在的牢房。
至於金不遺,他原本還被關押在刑部地牢之中,不過就在葉楚蕭出差雲夢澤八州之地的時候,他早先立下的一個功績被翻了出來,然後以戴罪之身離開了刑部地牢。
如今正戴罪立功,前往攻打雲夢澤的前線。
龍王元枷和龍後元夢,給大恆留下了那麼大的個爛攤子,大恆朝無論是出於哪方面的考量,哪怕是只是為了面子,也一定會對其進行攻打。
不過這方面,暫時不用太過在意。
雲夢澤水族的整體實力雖然遠不如大恆,但畢竟佔着地利。
而大恆也不可能真的傾舉國之力攻打雲夢澤,所以雙方的拉鋸會有一段時間。
現如今還只是處在半試探、半扯皮的階段,距離打出真火,以及會不會打出真火,都還有相當的距離。
此時的大牢之中,刑部的鎮獄神器果然受到了葉楚蕭領域的衝擊,順勢動了起來。
鎮壓、封禁、囚鎖,三種特性,自動生效,就要纏繞上葉楚蕭的身軀。
下一刻,元陽寶甲浮現,元陽寶鏡化作光圈,在葉楚蕭的腦後微微顯露光芒。
多種神器聯合葉楚蕭本身的領域,組成了領域與特性疊合的大山。
鎮獄神器的三大特定,對上了葉楚蕭諸多神器的一攬子特性,顯得卑微又可憐,沒有意境修士以領域配合,它在葉楚蕭的『欺負』下,只剩下瑟瑟發抖。
神器寶塔特性發揮作用,鎮獄神器被暫時鎮住,沒有發出警報的聲響,邀來那鎮守刑部大牢的意境修士。
以前葉楚蕭境界不到,一直以為鎮守刑部大牢的意境修士,一直都隱藏在地牢深處。
等到境界到了,就知道不可能。
意境修士也是人,不會為了執行公務,而將自身也囚禁起來,雖無罪卻獲無間刑罰。
實際上,他只是與鎮獄神器聯繫,達成了默契。
一旦鎮獄神器示警,負責看守刑部大牢的意境修士,才會通過傳送陣,立刻趕到。
只要控制住了鎮獄神器,短時間內,不會被發現異常。
當然,要想限制住鎮獄神器並不容易。
尋常意境,哪怕是手握一兩件神器,都沒有這個能力。
也唯有葉楚蕭,本就並非尋常意境,積累渾厚的可怕,又一身的強大神器做底,這才壓的鎮獄神器猶如鵪鶉一般。
此時,當葉楚蕭的念頭,毫無避諱的罩住了整個刑部地牢後。
這地牢裏,所有隱藏的秘密,都在他的眼前展開。
通過入微的痕跡掌控,葉楚蕭輕易的便抓住了替馮玉跑腿之人。
「一個普通的尋牢獄卒,一個看守的守衛,還有兩個負責對外採買的後勤人員,這人數···多了些。」葉楚蕭沒有覺得高興,反而鎖住了眉頭。
機密之事,按理說應該是參與者越少,越能保密。
馮玉卻安排了足足四個人與他接頭,這就只能說明,這四個人基本只是運送訊息的工具,他們本身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麼事,只當做是掙了外水。
收起領域,葉楚蕭分別見了這四個人,旁敲側擊之後,確定了之前的判斷。
他們果然什麼都不知道。
最簡單的拿錢辦事而已。
這種拿好處,替牢裏的犯人干私活的事情,在刑部地牢之中很常見。
葉楚蕭本人,就曾是這一舉動的最大受益人。
當然,在葉楚蕭進行規範化管理後,還有人這樣不經許可、通報,便私人與犯人對接,屬於觸犯了忌諱。
葉楚蕭也不容他們,將這四人一併趕出去,奪了他們的差事。
雖然這四人本身,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馮玉要對外交流訊息,總是要有一個合適的載體。
這不能變。
而這個載體,就是書。
這四人,過去一段時間裏,替馮玉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租書和還書。
並且還指定了書店。
等葉楚蕭趕到這四人交代出的書店時。
不出意外,書店已經被燒成了灰燼,書店的廢墟里,已經抬出好幾具屍體。
負責驗屍的屍修,正對着屍體施法,還有會幾手通靈法術的修士,在一側輔助,嘗試着看能否喚出一些殘魂來,了解事情的經過。
這些都是神京城內,發生人命事件後的流程操作。
同時,當然也有六扇門的捕快,在現場進行勘察。
尋找着是否有仇殺、惡意劫財等痕跡。
葉楚蕭亮明身份,直接對在場輔助勘探的銅章捕頭問道:「死了多少人?是不是都是書店的夥計和掌柜?」
負責現場的銅章捕頭看到葉楚蕭的金章,立刻躬身道:「一共八人,經過屍修復原了生前樣貌,確實是書店的掌柜余樹庭還有他手下的六名夥計和一名正巧在店中的顧客。」
「事故原因還在篩查,目前沒有通靈和喊靈成功,很有可能是因為死的突然,沒能讓這幾人生出怨氣,魂魄無法聚攏。」
等閒之輩,不入妙境,魂魄就是散的。
沒有了身體作為依靠,風一吹便煙消雲散。
唯有少部分人,在臨死前,有強烈的怨恨或者不甘心,才會有一定概念,留下部分的殘魂。
當然這殘魂與活着的那個人,已經不是一個概念了。
只能被視為,繼承了部分記憶的另外一種個體。
「武候鋪的人呢?發生起火的時候,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趕到救火?」葉楚蕭質問道。
這畢竟是一個修行的世界,而修行在神京城中普及率還是很高的,基本上大部分的普通百姓,都曾經入蒙學學過一些把戲。
哪怕是神京城內,管束尋常人使用法術、武學等等超凡手段,但發生火災時,或是用於自救的情況下,破例使用,事後被發現,也就是最多挨兩三板子的事情。
怎麼會縱容大火,頃刻將整個書店燒成灰燼?
更何況,每一坊都還有專門負責巡街和管理、消防一類事務的武侯。
葉楚蕭當然也清楚,這背後是有人刻意為之,為的就是消除痕跡。
不過,痕跡這種東西,一旦存在,那麼即便是抹除了原本的痕跡,也會留下新的痕跡。
更像是疊水印。
而葉楚蕭要做的,就是抓住線索不放,直接死死的咬上去。
對方做的越多,露出的痕跡和破綻也就越多。
距離將金不遺逼出『老巢』,就越接近。
「整個雲溪、白松、流飛三坊的武侯,都被喚去定國寺幫忙看場。」
「今天是每年一度的定國寺佛誕,去燒香的人很多。」銅章捕頭解釋道。
「這麼巧?」葉楚蕭心想。
這樣一來,好像不太可能是提前安排好的。
但葉楚蕭還是趕去了定國寺。
定國寺開寺於千年之前,與大恆一道,同定於神京。
之所以有此殊榮,完全是因為,定國寺作為一個獨特的修行門派,在大恆開國太祖創立基業之時,曾經提供過不少的幫助。
更有傳言,開國太祖也曾修過定國寺的法。
當然,在千年之前,定國寺並不叫定國之名。
這些都是後來改的。
一個二三流的佛修門派壓對了寶,跟着騰空而起,成為當世頂尖大派,成名之後改一個更『合情合理』的名字,再正常不過。
而今日之佛誕,紀念的便是當初跟着太祖打江山的一位佛修。
此人已在數百年前坐化,此時也不必多提。
因為是佛誕,所以定國寺門前熱鬧極了。
各種來往的香客,前來朝拜的信徒,擠滿了寺廟前的廣場。
一笑起來就滿臉油光的知客僧們站在寺廟門前,抱着大大的功德箱,等待着信徒的投餵。
凶神惡煞的武僧們,則是驅趕着那些沒有交攤位費的小商販。
對那些敢未經許可,私自販賣香、紙、護身符、佛珠等物的攤販,他們更是拿出了佛陀降魔的兇狠。
數坊的武侯們,則是在更外場的地方,維持秩序。
儘量將人群隔開,避免因為過於擁擠,而發生踩踏事故。
葉楚蕭帶着金章,自然是一路通行無阻。
唯有寺廟門口的知客僧,翻着鼻孔,還是收了葉楚蕭一兩銀子的入門費用。
進了寺中之後,也還是人挨人、人擠人。
那些搶着熱鬧,前來拜佛,求佛的信眾們,也不知道是不是捋清楚了因果關係。
那位冠以『佛誕』的和尚,尚且沒有證長生、嘗不朽,早已坐化。
他們在這個時候來拜佛,果真有意義?
又或者,乾脆就是湊熱鬧、來都來了?
大雄寶殿之內,葉楚蕭站在佛前,抬頭往上看。
佛也在看着他,突兀之間,仿佛將葉楚蕭拽到了雲端。
而雲端之上,高大的佛影籠罩着葉楚蕭,隨時會一掌落下。
這赫然是一個陷阱。
葉楚蕭在逼迫金不遺掉馬甲,一點點的打破他的心防,誅他的心。
金不遺的選擇卻更直接。
他就是要殺死葉楚蕭,從物理上毀滅葉楚蕭的存在。
這兩種不同的判斷,還是源於心丹份額的分配不均。
當然也是因為,金不遺對葉楚蕭的訊息,掌控不徹底。
他或許猜到了葉楚蕭有說精進,卻完全沒有想到,葉楚蕭早已非當日吳下阿蒙。
「金不遺!不出來見一見我嗎?」
「你兜了這麼一個圈子,留下了無數痕跡,之後即使是殺了我,還要廢大功夫擦屁股。」
「這個時候,你不出來講兩句,有點不太合適。」葉楚蕭站在那大佛虛影之下,卻氣定神閒。
或許是葉楚蕭的淡定觸發了什麼。
又或者,葉楚蕭的話,本身也有道理。
原本應該在攻伐雲夢澤前線的金不遺,竟真的出現,直接踩在了那大佛頭頂,俯視着葉楚蕭。
眼神中的冷冽與殺意,毫不做絲毫的掩飾。
雖然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面。
但是這樣正面的對敵,卻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