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門被踢開。
陸進揚如暗夜現身的閻魔,裹挾着一身死亡氣息而來。
看到周晉南趴在溫寧身上的那一刻,熊熊燃燒的怒火從胸膛一直燒到眼睛,
周晉南!
他怎麼敢!
陸進揚雙眸血紅,理智在那一刻全然崩塌,長腿迅疾朝着周晉南狠狠掃過去,力道大得直接將人踹飛出去幾米,撞上了旁邊的牆壁,再砸落回地板。
周晉南倒在地上,痛得五臟六腑移了位,連呼吸都停滯了,過了好幾秒才急促地喘氣。
「進揚別」
溫寧怕他一時失手把周晉南給打死了,到時候受到牽連,虛弱地叫了一聲。
陸進揚垂眸看向地上的溫寧,心臟猛地一縮——
溫寧衣服上都是斑駁的血跡,辮子被扯得亂七八糟垂在肩頭,身上的衣服扣子也被扯開幾顆,白皙臉頰上五個紫紅指印觸目驚心。
他捧在手心的人,居然被個畜生欺負成這樣!
心臟好像被人用刀片刮絞,連吸進胸腔的空氣都帶着撕扯般的疼痛!
陸進揚垂在身側的大手倏然捏緊,手臂的青筋一條條鼓起來,鋒利如刀的眼神唰地射向周晉南,下一秒,提步朝着周晉南走過去,抬腿,軍靴狠狠踏上周晉南的胸膛——
咔嚓,肋骨斷裂的悶響。
周晉南只來得及慘叫一聲,緊接着整個人就被陸進揚揪着衣領拎起來,抵在牆上。
陸進揚陰沉着臉,雙眼通紅地瞪着他,一拳連着一拳對着他的頭揮過去。
周晉南整個頭直接被打腫了一圈,眼冒金星,耳朵轟鳴,嘴巴張開噗地吐出一口鮮血,連帶着好幾顆牙齒飛出。
陸進揚卻沒有放過他,再次抬手揪住周晉南的頭髮,摁着他的頭一下一下用力地往牆上撞。
哐哐哐!
每一下都帶着毀天滅地的憤怒!
敢欺負他的女人!
他要弄死他!
周晉南已經徹底暈過去了,連慘叫都發不出來,整張臉五彩斑斕,腫脹得好像泡水的饅頭,鮮血順着嘴角直往下淌。
「進揚,別打了!」
周晉南死不足惜,但不能死在華國,更不能在死在陸進揚手裏,溫寧撐起身子爬到陸進揚腳邊,抱住他的腿,「別打了進揚,我沒受傷,我身上都是他的血」
陸進揚雙眼充血,整個人瘋狂得完全失去理智,聽到溫寧的聲音,他愣了幾秒才慢慢回過神,將周晉南扔破沙袋一般扔到地上。
他垂眸,蹲下身將溫寧抱進懷裏,緊緊貼在他的胸口,聲音沙啞:「對不起寧寧,我來晚了。」
溫寧靠在他懷裏,雙手緊緊揪住他身後的衣服,眼眶濕紅:「進揚」
話一出口,一直沒敢流下的眼淚瞬間從眼眶滾落。
被抓走的時候她沒哭。
跟周晉南纏鬥的時候她沒哭。
但此刻,靠着陸進揚寬大溫熱的胸膛,聽着他鏗鏘急促的心跳,她再也忍不住,眼淚簌簌滾落。
差一點,他只要晚來一點說不定今天就被周晉南給得逞了!
胸前的衣服被淚水打濕,明明是冰冷的觸感,陸進揚卻覺得心口發燙,用力將溫寧抱得更緊,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骨血,大手安撫地輕拍她的後背,「別怕乖乖,我來了。」
「我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在他的安撫下,溫寧緊繃的身子漸漸放鬆。
她咬緊下唇,想要止住眼淚,淚水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從眼眶湧出。
看着她慘白落淚的小臉,陸進揚心疼得蹙起眉,低頭一下一下吻着她滑落的淚水。
「沒事了。」
「乖,別哭了。」
房間門口,陸耀帶着公安趕了過來。
「哥!嫂子怎麼樣了?」溫寧大半身子都縮在陸進揚懷裏,陸耀看不清她的情況。
陸進揚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到溫寧身上,將她打橫抱起,沉聲對陸耀道:「你留在這邊善後,我帶你嫂子去醫院。」
陸耀點點頭,「你照顧嫂子吧,這邊有我。」
陸進揚帶着溫寧去了軍區醫院。
病房內。
溫寧躺在床上,身上已經被清理乾淨,換上了病號服,頭頂的白熾燈光打下來,更顯得她面容蒼白虛弱。
她心情比剛剛平復不少,但仍然後怕,習慣性地咬住下唇,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她怕一鬆開,賓館房間的那一幕便會重演。
直到現在,她腦子裏還時不時閃過周晉南把她壓在身下的場景,那張扭曲的臉,下流的目光,手指刮過她的肌膚,只要一想到,溫寧胃裏便一陣翻江倒海,生理性地噁心。
她捂住胸口,忍不住地乾嘔。
「怎麼了寶貝?」陸進揚緊張地看着她,大手輕拍她的後背。
溫寧說不出話來,紅着眼眶一個勁兒的搖頭,身體微微顫抖,可憐巴巴的模樣讓陸進揚心臟猛縮,心疼得一把將她攬進懷裏,緊緊擁住,「對不起寶貝,是我來晚了,都怪我,是我不好」
陸進揚聲音嘶啞低沉,愛憐地不斷親吻她的發頂。
溫寧心裏的噁心漸漸褪去。
虛弱地窩在他懷裏。
陸進揚抱了她一會兒,直到她身體不抖了,才慢慢鬆開她,「乖,我去給你兌杯紅糖水。」
「不要走」溫寧小手拉住他的衣角,依戀地把臉貼在他胸膛,卻在觸碰到他身體的時候不小心蹭到臉頰的傷口,輕輕嘶了聲。
陸進揚立刻垂眸看去,目光落到她臉上清晰無比的指印時,微微一縮,心痛如絞。
腦子裏閃過他衝進去時候的畫面。
溫寧一身是血被壓在下面。
他不敢想,一點都不敢想,她到底經歷了什麼,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閉了閉眼,手臂收緊,把她抱得更緊。
護士拿着托盤進來,要幫溫寧上藥。
陸進揚主動接過來,拿起棉簽蘸上藥膏後,俯身靠近溫寧。
「我幫你上藥。」他目光寵溺又心疼地看向她,修長手指捏着棉簽,一邊試探地觸碰她的臉頰,一邊觀察她的表情。
見她眉心舒展,不似剛才那般緊繃,手裏的棉簽才一點一點地在她傷口輾轉。
「疼不疼,我給你吹吹?」放下棉簽,陸進揚薄唇微啟,對着溫寧臉蛋輕輕呼氣。
溫寧只覺得面頰如春風拂過,疼痛緩解了很多。
她哼唧了聲,示意他可以了,不用吹了。
陸進揚還沒忘記她生理期的事,摸摸她的頭:「我讓護士給你兌紅糖水好不好?」
溫寧點點頭。
旁邊兩個護士看得都呆了,一個高大冷肅的男同志,捏着一根棉簽給受傷的女同志塗抹傷口,那動作溫柔得,還一邊塗一邊給呼呼,天吶!
兩人正看得起勁,忽然便看到面前的男人轉過身,一張臉如冰似雪,聲音低冷:「麻煩幫忙兌一杯紅糖水。」
「啊?」
「哦!」
兩個護士反應了兩秒才明白過來,連連點頭,然後退出病房。
出來後,其中一個護士忍不住感嘆,「那男同志變臉也太快了吧?我看他對他對象的態度,還以為很溫柔呢,結果跟我們說話冷得跟冰坨子一樣,差點沒把我給凍死。」
另一個護士嗤笑道:「你還說呢,你盯着人家一直看,人家能樂意嗎?不過他這種男人才好呢,對自己媳婦兒寵溺,對別的女人冷臉,我以後也要找個這樣的對象。」
「」
兩個護士說着話走遠,找紅糖去了。
房間內只剩陸進揚和溫寧。
陸進揚周身冷意消散,拖來椅子坐在床邊,雙手握着溫寧的手,「別怕寶貝,我哪裏也不去,就在這陪你。」
溫寧鹿兒般的眼睛水霧濛濛地望着他,過了好幾秒,忽然開口道:「進揚,他沒碰到我。」
剛才在他衝進賓館房間的那一刻,她就想告訴他。
她怕他心疼,更怕他難受。
此刻,她終於是完整地說了出來。
鼻頭一酸,眼睛一眨,眼淚又止不住地滾落。
陸進揚抬起手,輕輕擦拭掉她臉上的淚,淚水微涼,滑進他掌心,卻仿佛岩漿一般,一路燙到他心裏,灼得他心臟發疼。
「我知道,寧寧」,他聲音啞得不像話,「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陪着你。」
聽到這話,溫寧哭得更凶了。
之前積蓄的恐慌、害怕和無助此刻全都爆發出來。
她真實年紀到底也才二十出頭,面對這種事,不可能不害怕。
她一哭,陸進揚便心疼得跟什麼似的,捧着她的小臉,一邊擦淚一邊哄。
摟在懷裏輕拍她後背。
安撫了好一會兒,溫寧發泄夠了,眼淚才漸漸止住。
眼睛哭得微微有些發腫。
陸進揚心疼地吻了吻她的眼睛,恨不能現在就去把周晉南給千刀萬剮。
「寧寧!你沒事兒吧?!」病房門口忽然傳來聲響。
秦蘭穿着白大褂,一臉緊張地跑進來。
她聽同事說看到兒子抱着一個女同志來醫院,一想肯定是溫寧出什麼事兒了,打聽到病房號便趕緊過來了。
「我沒事,媽。」溫寧吸了吸鼻子,努力擠出點笑容。
秦蘭一看她發紅微腫的眼睛,蒼白憔悴的臉蛋,心疼道:「哎,你這孩子,怎麼可能沒事兒,你看你臉上這傷,到底是誰把你打成這樣,你跟媽說,媽幫你出氣!」
溫寧搖搖頭,沒吭聲。
陸進揚冷聲對秦蘭道:「是季明舒的丈夫,周晉南打的。」
明舒的丈夫?
秦蘭一臉不可置信:「他、他怎麼會打寧寧?到底怎麼回事兒?」
陸進揚三言兩語解釋清楚情況。
秦蘭震驚又憤怒:「這周晉南怎麼這樣!太過分了!不行!我現在就去給你爸打電話,讓他找人處理!」
不止打人還企圖強暴。
這種人渣如果利用外籍身份逃脫華國法律制裁,那簡直天理難容!
陸進揚也沒攔着,周晉南是外國籍,這事兒處理起來確實棘手,光是依法辦事就很難,大使館那邊肯定會交涉,只能讓他爸出面才行。
秦蘭回頭安撫溫寧:「寧寧,你放心養傷,這件事爸媽肯定會替你做主,不會讓傷害你的人逍遙法外!還有啊,這段時間你就別折騰書店生意了,好好在家休息。」
溫寧點點頭。
秦蘭:「那我先去給你爸打電話。」
秦蘭要走,趁這個機會,陸進揚道:「媽,還有件事要跟你說。」
秦蘭停下腳步,回頭:「什麼事?」
陸進揚:「我和寧寧打算搬出去,我已經申請了單位分房,名額應該很快能定下來。」
「搬出去?」秦蘭心思還在幫溫寧出氣上,現在乍一聽到這話,登時呆愣住。
愣了兩秒,才驚訝地看着兒子和兒媳,「怎麼要搬出呢?是家裏住得不舒服嗎?」
見兩人不說話,秦蘭又道:
「家裏有後勤定期送菜送肉,張嬸做飯,寧寧還能補身體,要是你們自己搬出去,你們又不做飯,肯定在單位吃,天天吃單位食堂那營養能跟上嗎?」
「還有啊,家裏得搞衛生吧,得收拾家務吧,你們兩個都那麼忙,哪裏有時間呀?那家裏不得亂得跟什麼似的。」
秦蘭是一點不想讓兒子兒媳搬出去。
天天擱跟前看着多好啊,和和睦睦的一家人。
要是大兒子搬出去,以後小兒子成家再搬出去,那家裏那麼大個房子,只有她跟丈夫還有張嬸三個人,這心裏空落落的。
秦蘭的話,溫寧肯定不能接。
關係再好,也是婆媳,有的話不能由她出面說。
好在陸進揚是跟她一個戰線的,開口道:「家裏住的人太多,不方便。」
尤其現在發生這種事,他更是不想看到季明舒。
周晉南為什麼會對溫寧下手,其中肯定有季明舒的原因。
不管是報復也好還是怎麼樣也罷,總之,這筆賬他不僅要記到周晉南頭上,也要給季明舒記一筆!
家裏人多不方便?
聽到兒子說的搬家理由,秦蘭腦海里瞬間閃過季明舒的臉,一下反應過來了。
之前兒子兒媳從來沒說要搬出去,明舒來了之後就要搬。
可不就是覺得多的那個人是明舒嗎?
加上明舒又住兩人隔壁房間,確實有些不方便。
秦蘭上前拉着溫寧的手道:「寧寧,媽之前讓明舒來家裏住確實有些欠考慮,你們先別搬出去,回頭我跟明舒商量一下,看看給她另外找一個房子。」
陸進揚還是想跟溫寧過二人世界:「媽,搬出去的事我和寧寧已經商量好了,周末我們可以回老宅。」
他退讓了一步,秦蘭也不好太強硬,點頭道:「那等寧寧身體恢復之後再說吧,你們現在別着急搬出去。我現在去給你爸打電話。」
秦蘭出去了。
溫寧之前折騰一通,又大哭一場,現在完全放鬆下來,只覺得渾身非常疲憊。
好睏好睏。
陸進揚坐回病床邊,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睡吧,我就在這裏陪你。」
有陸進揚在,溫寧放心地閉上眼睛。
晚上。
陸耀帶回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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