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該先已瞭然了朱元璋的心思,於是再不敢怠慢,匆匆去了。
過不多時,卻有人匆匆而來,這宦官拜下,一臉着急地道:「陛下,那兒那兒打起來了」
朱元璋本在沉思,聽了這話,臉色驟變。
「奴婢還聽聞,聽聞燕王殿下也在鄧千戶的左右那吉安侯,突然帶着家將百五十人,直接與千戶所的校尉廝殺一起」
朱元璋臉色凜冽的可怕,宛若冰山,口中不自覺地呢喃着兩字:「家將」
朱元璋當然清楚,這些所謂的家將是什麼來頭。
陸仲亨向來以勇武著稱,當初就是帶着不少的族人投效他朱元璋,而這些人歷經百戰
也就是說
朱元璋來回踱步,邊道:「徐達還未至嗎?」
「消息傳來的時候,魏國公還未抵達」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他愈發的感覺到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料。
這件事已經徹底地失控了。
而更令朱元璋疑慮的是此事最關鍵之處就在於,它太不尋常了。
鄧千秋的反常舉動也就罷了,而陸仲亨哪裏來的這般膽子?
他素來識人,自然是知曉陸仲亨性情的,雖然魯莽,卻也絕不是一個拎不清的人。
除非有人給了他勇氣?
他的目的當真是殺鄧千秋?
那麼朱棣也在,他難道還敢殺朱棣?
「陸仲亨瘋了!」
似乎眼下,只能下這個斷言。
只是這個斷言,依舊無法解除朱元璋心中的許多疑惑。
眼下最緊要的卻不是去猜測這些。
而是鄧千秋所帶的校尉不過百人,現在陸仲亨發瘋,這百五十人的家將只怕一合之力,鄧千秋的腦袋,便要掉下來。
還有朱棣也在呢!
那些校尉,多是新卒,卻沒有經過戰陣,碰到了陸仲亨這樣的人,莫說是一百個校尉,便是三百五百個校尉,只怕也不夠陸仲亨砍殺的。
朱元璋心中愈發的亂了起來。
他臉色鐵青,眼中迸發出冷然的殺意,咬牙道:「好,好,好,好的很哪,你們不想活,那麼就休怪朕大開殺戒,教你們統統粉身碎骨,將你們挫骨揚灰了。」
這一瞬間裏,朱元璋仿佛回到了數年前的軍帳之中,他大刀金馬的端坐,面上沒有表情,有的卻是主帥的果決,此時他甚至已經不顧及任何人的性命了,他只沉聲道:「再探!」
「喏。」宦官連忙退下。
朱元璋閉上眼,現在他已可以假設,鄧千秋已然殉難,朱棣生死難料,鄧千秋之所以必死,是因為陸仲亨既然決心動手,就斷不會給鄧千秋任何的生路。
那麼接下來該如何呢?
接下來
有人匆匆至中書省。
中書省中,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左右丞相,各在自己的公房。
書吏在胡惟庸的公房收拾時,胡惟庸還笑容可掬地道:「汪公在做什麼?」
「回胡公的話,汪公在處理奏疏。」
胡惟庸點點頭道:「他年紀不小啦,倒也不易。」
胡惟庸感慨着,卻想起什麼,取了案頭上一個小包,遞給那書吏,邊道:「差一點忘了,這一些茶葉,乃是福建送來的,應該很對汪公的口味,伱送一些去給汪公嘗嘗。」
「喏。」
那書吏忙是去了。
可這書吏出門沒多久,卻去而復返。
而胡惟庸此時,已是跪坐在案牘後頭,開始處理文牘。
他顯得心平氣和,仿佛發生的那些大事,都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
聽到了腳步,胡惟庸奇怪地抬頭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胡公」手裏依舊拎着茶葉包的書吏,顯得有些慌張。
胡惟庸看了一眼公房洞開的大門。
書吏醒悟,忙回身關門,才低聲道:「胡公,燕王殿下就在那鄧千秋的左右這是剛剛得來的消息不只如此」
胡惟庸面色冷漠,只是道:「知道了。」
書吏道:「可能要出大事啊。」
胡惟庸依舊臉色淡然,道:「這是陸仲亨的錯,他萬死難贖。」
書吏這才稍稍心安一些:「聽聞陸仲亨已經動手了。」
胡惟庸嘆口氣:「他跟了老夫這麼多年,卻一直沒有長進,真是可惜,可惜了對啦,還有一件事平遠侯費聚,現在怎麼樣?」
書吏深深地看了胡惟庸一眼,眼中飛快地掠過一抹銳利的光芒,意有所指地回道:「學生明白了。」
「要乾淨一些。」胡惟庸依舊語之平和,嘆道:「他也不容易,臨到功成名就時,竟落了這樣一個結局,給一個痛快吧。」
「喏。」
徐達帶人來到這侯府時,遠遠的已聞到了血腥氣。
徐達挑眉,心頭大驚,他的速度已是極快,可終究還是沒有料到會到這個地步。
天子腳下竟敢廝殺起來。
「公爺許多屍首」
徐達沒有多言,策馬飛快上前,卻見一具具的屍首被抬出。
校尉們見了徐達,有人慌忙進去通報。
裏頭卻有人大呼道:「陸仲亨,你這狗一樣的東西,無恥至極,你貪了我的好處,現在還想栽贓到我的頭上!」
此時,另一人道:「我與你不共戴天!你敢辱我?我乃開國侯,你鄧千秋,區區一個千戶,有什麼資格審問我?」
「到了現在,還敢嘴硬不是說給了許多胡姬嗎?來,將那些胡姬給我押來啊啊啊畜生,你這畜生,這些如花似玉的女子,都被你糟踐了,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徐達聽到這裏的,乃是鄧千秋的聲音,鄧千秋氣急敗壞,似乎因為怒極,以至於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這院牆裏外,只聽到了鄧千秋歇斯底里的尖嘯。
徐達:「」
他疾步入府。
「公魏國公」
率先看到徐達的,乃是此時正得意洋洋的朱棣。
朱棣一見到徐達,頓時心虛,臉上得意洋洋的樣子,立馬消失殆盡,乖乖地束手而立。
鄧千秋也慌忙來見禮。
徐達只掃視了一眼,又見被捆綁在地的陸仲亨。
徐達也是淮西人,不過他和胡惟庸的矛盾極深,二人也幾乎已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至於和胡惟庸廝混的這些淮西人,徐達一概不予理會。
因而,看向陸仲亨,他面上只是冷漠。
「怎麼回事?」徐達不輕不重地道。
朱棣忙上前道:「我們要捉拿陸仲亨這貪贓枉法的傢伙,誰知道,他發了瘋,居然敢帶着一百多個家將衝殺出來,幸好我幸好恩師沉着冷靜,指揮有方,大傢伙兒勠力同心,才將他和這些該死的家將們擊潰,現在已將陸仲亨拿下了,魏國公可是帶了父皇的旨意嗎」
「什麼?」徐達皺眉,臉上掠過驚訝之色,他凝視着朱棣:「陸仲亨,被你們擊潰?」
他差一點說,被你們這群阿貓阿狗給擊潰了?
徐達不在乎這一樁公案,反正最後如何處置,那是陛下的事,誰有功有罪,他也不關心。
可是他所感興趣的,卻是這一場教他十分意外的戰鬥。
他這才想起,方才許多的屍首,再加上如今被五花大綁的陸仲亨。
於是忙道:「他們有多少人馬?」
「百五十人。」
「你們呢?」
「百人。」朱棣老老實實地回道。
徐達依舊挑眉,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低頭,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首,似乎能感受到,這個人生前,理應是一個悍卒。
可鄧千秋的這些校尉他們何德何能呢?
至於這陸仲亨,本就是軍中聞名的驍將,憑藉着勇武封侯之人,其實並不多。畢竟陸仲亨的智商一向感人,如此感人的智商,能封侯的話,他這勇武還能有假?
若是還不好理解的話,那麼就等同於,一個人如果數學總是不及格,卻能在年級中考試每次都名列前茅,那麼他的語文必定總能獲得駭人的高分。
「憑你們?」
這三個字,加上這語調,就很是帶着不置信的意味了。
朱棣有些不服氣了,嘟囔道:「這有什麼了不起,咱們沒傷多少人,便將他們殺了個片甲不留。我還恩師指揮有方,練兵有術呢。」
徐達沒興趣聽朱棣的呱噪。
卻是上前踱步,目光則是落在鄧千秋的身上,道「鄧千戶沒想到竟還有將才。」
鄧千秋忙道:「哪裏,哪裏,魏國公,這都是別人胡夸的,卑下其實只是運氣好而已,不算什麼,這都是大家的功勞。當然,這點小小的戰績,自然是遠遠入不得魏國公的法眼。」
徐達聽罷,心裏已開始點頭。他雖依舊板着臉,卻忍不住想,難怪陛下對這小子越發的厚愛,這是何等的才能,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本事,何況此子謙虛,當真教人討厭不起來。
於是本來沒啥表情的徐達,終於露出了一些笑容,聲音也明顯溫和了些許,道:「我奉旨而來你們的事,陛下自有聖裁,只是你們,卻需隨老夫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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