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對着周婆子,楚雲梨比對別人要耐心一些:「我問心無愧,他也不是那種人。會這麼看的人,腦子本來就不正常。跟這種腦子不正常的人沒必要多言。」
周婆子嘆口氣:「這世上就是有那麼多的閒人。正事不干,只盯着別人那點風月之事。」
楚雲梨好奇:「有人說什麼了嗎?」
周婆子搖頭,暫時還沒傳到他們耳中。但以後肯定會有的。
其實,周婆子的擔憂不是空穴來風。就在那批貨出後兩天,常氏經常跑大房。
緊接着,艾夫人就登門了。
艾夫人今年四十多,眉眼間挺威嚴,找到楚雲梨時,她正在自己的脂粉鋪子裏。聽說人來了,她沒多想:「請進來吧。」
之前那些年裏,因為身份的緣故,加上左玉翠一直都挺忙,和艾夫人相處不多,只記得那是個挺威嚴的人。
艾夫人進屋就聞到了各種香氣,這些香單獨聞一樣還覺得挺雅致,可全部湊在一起,就有些膩人了。她皺了皺眉:「左東家,我有些事想跟你說,能否借一步說話?」她看了看天色:「我請你喝茶,對面樓的點心不錯。」
楚雲梨放下了手裏的活計。
兩人寒暄着出了門,到達茶樓時,楚雲梨已經能察覺到艾夫人似乎不太高興,說的話你都帶着刺。
「我沒想到左姨娘會搖身一變成為這麼多鋪子的東家,當初我就覺得你不像是甘願守在後院的女人,現在看來,果然不假。三弟忒老實了。」
說艾華明老實,就差明擺着說左玉翠不老實了。
楚雲梨板起臉來:「夫人這是何意?」
「實話實說嘛,能有什麼意思。」艾夫人自顧自倒了一杯茶,似笑非笑道:「我活了這半輩子,見過了許多事,一個女人想要成功,其實有許多條捷徑可走。左東家,你跟了三弟一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想勸你的是,別得寸進尺。有些不該碰的人,你若是伸手碰了……會有人把你爪子剁下來。」
楚雲梨一臉嚴肅:「夫人似乎對我有些誤會,但我自認為沒有做出格的事。還請夫人直言。我這個人呢,不喜歡那些彎彎繞,夫人儘管說出自己的懷疑,我能解釋就解釋,若不能解釋,那就是咱們說不到一起,趁早別坐在一起互相添堵。」
艾夫人沉下臉來:「你別裝聽不懂!」
其實,從艾夫人的話中不難聽出,她是不喜歡艾家主和她來往。
可兩人除了生意上,從來也沒有暗地裏來往過。又算是談生意,那也是管事和管事對接,自從楚雲梨離開艾府,兩人都沒有見過面。
這樣的情形下,要說二人之間有什麼情愫,那純粹是胡說八道。
艾夫人直接跑來警告……說到底,還是沒將楚雲梨放在眼裏,所以才這般肆意妄為。
楚雲梨好奇:「夫人是從哪聽說的這些閒話?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該相信自己男人!」
艾夫人臉色不太好:「我當然信我家老爺,但有些人不要臉,我只好親自……」
楚雲梨不客氣的打斷她:「是誰跟你嚼舌根?」
艾夫人也沒了耐心,站起身道:「這你不用管,反正,明人不說暗話,你以後離我家老爺遠一點,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語罷,拂袖往外頭去。
楚雲梨生了怒,她也起身,怒氣沖沖往外走。腳下飛快,甚至還比艾夫人先一步出門,還大聲吩咐道:「備馬車,我要去艾府。」
艾夫人見狀,頓時皺眉:「你要去找我家老爺告狀?」
「夫人多想了,我是要去教訓她在背後說我壞話的人。」楚雲梨撂下這一句,已經匆匆下了樓。
艾夫人追下去,只見馬車已經消失在街尾。
左玉翠這些年在外做生意,是有幾個和她互相看不慣的人生意人,但都絕不會在這些事情上給對方添堵。會幹這種齷齪事的,只有艾禮揚夫妻。
艾夫人找上門來說這些話,對楚雲梨來說不痛不癢,但到底影響心情。她豈能輕饒了他們?
楚雲梨馬車停下,她立刻跳了下來,直接到了門房處,道:「你們家五夫人在不在?」
門房看她來勢洶洶,有些緊張:「姨娘……東家,容小的前去稟報一聲。」
楚雲梨頷首:「你告訴她,一刻鐘之內她若是不出現在此處,咱們就公堂上見。」
門房看她不像是玩笑,一刻也不敢怠慢,急忙往三房跑了一趟。
常氏聽到這話,險些氣炸了。
就那麼一件事,兩家都給了那麼多的好處,左玉翠那女人竟還沒有見好就收,難道自己要一輩子都受她威脅?
常氏心中怒極,奈何這確實是實打實的把柄,她心裏再恨,也不得不往門口去。走到一半,碰到了得知消息趕過來的艾禮揚。
夫妻倆臉色都不好,艾禮揚大怒:「我跟你去,她已經出了門,再想要進來,那是白日做夢。」
一刻鐘不到,夫妻倆已經來了。
常氏滿臉怒氣:「找我有何事?」
楚雲梨上前一步,也不說話,抬手就是一巴掌。
饒是常氏發覺了不對急忙躲,但還是沒能徹底躲開,她的臉被半個巴掌掃到,火辣辣的疼痛立刻傳來,她伸手捂住了臉,瞪大眼質問:「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楚雲梨說話間,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塊戒尺:「挑撥離間,故意毀我我名聲。」她一把揪住了常氏的衣領,戒尺打在她的嘴上。只聽「啪」一聲,常氏已經慘叫出聲。
她狠狠瞪着面前之人,滿臉的不可置信。
左玉翠一個出身卑賤的女人,找上門來算賬就已經讓人很意外,沒想到竟然還敢出手打她。還在這麼多人面前……左玉翠這是不想活了嗎?
艾禮揚被這一番變故給驚着,反應過來後,急忙上前想要分開二人。可他剛剛伸出手,只覺得肚子一痛,再也顧不得其它,只彎腰捂住了肚子。
「連我你都打?」
「你們這種混賬東西,打死都是活該。」楚雲梨狠狠丟開常氏,將人丟得撞在門上,又彈回到地上。
這麼大的動靜,路過的人都停住了。艾府內不少下人趕了過來,有護衛拿着棍棒等物過來助威,只等着主子一聲令下就上前拿人。
艾夫人趕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般亂糟糟的情形。
她腦子一懵,急忙上前吩咐:「趕緊把他們拉開,你們都傻了嗎?」
一群人一擁而上,楚雲梨甩開前來拉她的人:「你們站遠一點!別碰我!」
艾夫人身為家主夫人,眼看事情鬧得這麼大,她心頭也有些不安。這麼說吧,關於自家老爺和左玉翠做生意,她是懷疑二人之間不只是單純的做生意,但這件事情只是她的懷疑而已,並不能擺到明面上。
真扯了出來,左玉翠固然會丟臉。但自家老爺的名聲也會受影響。
她去找人之前,是覺得左玉翠心裏有鬼,就算是被她威脅了,也不敢把事情鬧出來。哪怕左玉翠沒有那些心思,但她一個女人,也只能把這委屈生生受了。從來沒想過左玉翠竟然會不管不顧直接打上門。
「左東家,有話咱們進去說!」
楚雲梨回頭看她,眼神冷淡:「咱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如果不是你去找我,我下輩子都不打算再登艾府的門。還有,我想說的已經說完了,這就離開。」
艾夫人啞然。
楚雲梨回過頭,看向常氏:「你要是再敢在背後說我的壞話,我還上門打你的嘴。你爹娘不教訓你,我卻不會忍着。」
她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艾禮揚尖叫:「把她給我攔住!上門打人還想全身
而退,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艾府好欺負呢……」
艾夫人有些心虛,這件事情如果讓自家老爺知道,她大概也會被責備。當即道:「讓左東家離開。」
「不行!」常氏腫着半張臉,唇也腫了,氣得眼淚直掉:「你們憑什麼包庇她?艾府看面子這麼不值錢嗎,都被人打上了門還要忍?」
艾家主今日難得早回來一次,馬車剛轉過街角,還遠遠的就看到自家大門口圍着不少人,他疑惑問:「那是在做什麼?」
車夫晃眼看到了自家夫人,搖了搖頭:「好像是有人上門鬧事。」
「快些。」艾家主催促。
艾府已經傳承了幾百年,在這城裏也算有頭有臉,誰敢為難?
很快到了跟前,艾家主看到了自家夫人,還有艾禮揚夫妻,邊上有許多看熱鬧的人,而所有的人都狠狠瞪着左玉翠。
「這是怎麼回事?」
艾夫人聽到男人的聲音,身子微僵:「老爺,今兒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艾家主一直挺敬重自己的夫人,緩和了面色道:「不早。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左東家來了,為何不往裏請?」說到這裏,他語氣略帶責備:「有話進去說,圍在門口像什麼樣子?」
艾夫人有些委屈,是她不請麼?
是左玉翠根本不願意進,就想在門口鬧事啊!
但這件事情真追究起來,她也有錯。艾夫人心中有點慌,想着要怎麼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
而楚雲梨已經率先開口:「艾家主,你只是找我訂了一批貨,他們就傳我們二人之間不清不楚,甚至還勞動艾夫人上門警告我安分守己。我要是進了門,或許明天就會有人傳我即將給你做妾……我本來就沒什麼名聲,實在傷不起了,你們這大門,我可不敢進。」
艾家主聽她說了這樣一番話,面色陡然難看:「是誰在傳?」他又看向妻子:「你去找左東家了?」
艾夫人勉強解釋:「是書瑤,她說得有鼻子有的。無論左東家有多能幹,她已經是個嫁過人的女子,尤其之前還是三弟的妾室,把你們倆放在一起……好說不好聽啊!我知道老爺平時事務繁忙,顧不上這些小事。所以我才找上門跟她商量着你們互相疏遠一些……」
楚雲梨打斷她道:「夫人,你那可不是商量。我活了這麼久,在外做了多年生意,也和那麼多人打過交道,話還是聽得懂的。你分明就是說我在勾引艾老爺……今兒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我可以對天發誓。從今往後,我絕不會再登艾府的門,如此,你可放心了?」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下的話,一點回頭路都沒有,艾夫人確實可以放心,但……她不敢去看男人的臉色。
艾家主揉了揉眉心:「夫人,晚輩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鬧。你是要氣死我?」
「我……我也是為你着想。」艾夫人強調:「你身邊那麼多的女人,我也不在乎,再多上一兩位。可左東家真不成……」
艾家主忍無可忍:「誰說我對她有那樣的心思了?夫人,你也是個聰明人,並不是容易輕信別人的蠢貨,可你還是登門警告人家,你是覺得她好欺負呢,還是覺得她不敢與咱們家計較?」
其實都有。
兩人多年夫妻,對對方都挺了解,艾夫人知道自己那點心思壓根瞞不過男人。但被男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訓斥,她真覺得特別難堪,當即委屈的眼睛都紅了。
楚雲梨卻已經在往外走。
艾家主急忙道:「左東家留步。」
楚雲梨頭也不回:「我不認為我們還有說話的必要,艾老爺若還對我客氣,不知道外人又要編排些什麼出來。到時候,夫人又要上門找我的茬。我整日那麼多的事情,從早到晚忙得吃飯都沒時間,實在沒空應付!」
常氏上前尖叫道:「不能讓她走,她還打人了!」
「住口。」艾家主特別不喜歡這個侄媳婦,之前他本來對三弟選什麼樣的人做兒媳沒太放在心上反正也不是長房嫡媳,哪怕是不懂事,也礙不着什麼。可現在,他覺得自己錯了。
這娶媳婦還是得看看品性的。
「本家主生平最恨對自家下手之人,你們夫妻倆先前就已經犯了忌,如今還跑來挑撥夫人欺辱一個弱女子,實在太過分。」艾家主看相有些不安的小夫妻:「常氏,讓你爹娘來一趟,這件事咱們得好好商量。若你不打算改,那咱們艾府也不敢留你了。」
言下之意,竟然是要將人休出門。
這和之前在三房院子裏說要休妻完全不同,開口的這位可是家主。
要是他打定主意休她,若是艾禮揚父子倆阻攔,興許會被一起逐出族譜。
艾府是大族,別看府里的主子不多,但這周邊還有不少族人,無論是誰,真要是被逐出族譜,定會被人鄙視。
常氏方才被打得紅腫的臉此刻除了傷處,其他都慘白一片。
常家夫妻得到消息,急忙趕了過來,還以為是生意上的事情。一般兩家成為姻親之後,都會合夥做點生意,可艾府之前一直沒提這件事。常家倒是有各種打算,但沒機會提。
兩人趕到,和艾家主寒暄。剛沒說幾句話,兩人就察覺到不對。
這模樣,可不像是要做生意。倒像是自家女兒又犯了錯。
果不其然,幾人坐下後。艾家主就將常書瑤最近的所作所為和盤托出:「你們把女兒養成這樣,卻敢將其嫁到我艾府,我看你們不是想結親,而是奔着結仇而來。」
常老爺:「……」這話也忒難聽。
女兒是有些被寵壞了,但也不至於到結仇的地步。
「親家大伯,這話有些過了!」
哪怕兩家結親常家算是高攀,但也不至於就低到塵埃里去。
「看來你們不知錯,既然如此,我也不白費心思,你們今天就把人帶回去吧!」他擺了擺手:「從你們女兒過我們之後,家裏出了這麼多的事,全都和她有關。你們不想着把人呵斥一頓,反而還護着……我算是看明白了,她會如此,都是你們寵出來的。」
常氏臉色都變了。
再怎麼受寵,再怎麼出身好,只要被休回家,就休想再有好名聲,也休想再有好親事。尤其艾禮揚雖然本事不大,但對她真的不錯,算得上是個良人。想到他,她立刻伸手扯了扯。
艾禮揚立即出聲:「大伯,這一次的事情不怪夫人。」
「那怪誰?」艾家主似笑非笑:「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情種。可惜拎不清,眼睛也像瞎了似的。你要是捨不得-她,就跟她一起滾出去。或許,你可以去常府入贅。」
艾禮揚:「……」
他從來就沒想過徹底和家裏割捨開,眼看大伯不是玩笑,他不敢再吭聲了。
艾家主很滿意侄子的知情識趣:「來人,送客!」
常家三人被半請半送到了門口。
常氏從方才起,眼淚一直都沒有停過,眼看身後大門關上,她更是從泣不成聲,變成了嚎啕大哭。
「別嚎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常母只要想到自己的女兒被夫家休回來,就心情各種煩躁,說話也不客氣。
常氏心情也不好啊:「當初明明是你們出的主意,讓我趕緊壓服了左玉翠,現在又全部怪到我頭上,哪有像你們這樣做爹娘的?」
常老爺忍無可忍,呵斥:「這是大街上,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你是怕別人不知道咱們家有笑話嗎?」
被父親呵斥,常書瑤不敢再開口,甚至連哭聲都不敢太大,只用帕子捂着嘴啜泣不止。
常夫人氣不過,路上讓馬車拐了彎,直接去了左玉翠如今所住的院子。
楚雲梨看到外面的常家人,一點都不意外,她本也沒打算把人請進門,乾脆自己堵住門口:「有事情就在這裏說。」
常老爺冷冷看着她:「當初你說過拿到鋪子之後,咱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可你今天在做什麼?說話不算話,你是真不怕我?」
「那是過往的恩怨,一筆勾銷,這一次是你女兒故意給我找茬,讓我不痛快。」楚雲梨神情比他更冷:「既然她做了,就別怪我找上門。」
說到這裏,她看向了那邊的母女倆,道:「常書瑤,你最好別再找我麻煩。否則,只會比現在更慘。」
常書瑤狠狠瞪着她。
楚雲梨一把抓過門口的木棒:「再怎麼看,我非把你眼睛挖出來不可!」
她語氣又狠又厲,手上動作也凶,似乎想把人打死。
常書瑤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種陣仗,當即就被嚇着了,急忙往母親身後躲。
常夫人看着凶神惡煞的楚雲梨,很是緊張,嚇得咽口水:「這可觸犯律法。」
楚雲梨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那咱們一起去呀,看誰的罪名比較重!」
常夫人:「……」不敢去!
也實在惹不起。
再說下去,只會讓自己心裏越來越堵,她扯了一把身側的男人。
「老爺,家裏還有事,書瑤這麼傷心,也快站不住了。咱們回家吧。」
常老爺本來也沒想過來,是夫人執意要來,如今被添了堵,一點好處沒拿到,他也有些煩躁:「我就說不來,你非要來。」
楚雲梨接話:「可不是嘛,天色已經不找我,都準備歇下了,你們還要來打擾我,實在不是為客之道。」
常老爺:「……」
他是不太喜歡夫人的所作所為,但還是那話,媳婦是他的,只能他一人訓斥,別人休想多嘴。
「不關你事!」
楚雲梨不甘示弱:「他們不來找我,當然跟我沒關係,可你們都來了啊!我是東家,我想怎麼說怎麼說,你們不愛聽,自己滾啊!」
常老爺:「……」忒囂張了。
他抬手想要打人,下一瞬,只覺得肩膀一痛,身體站立不穩,整個人控制不住往後退,然後撞在牆上,跌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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