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趙青陽迷茫追問:「誰是大人?」
我也不曉得他在喊誰,扭頭往後看,才發現九蒼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了我身後。
這就能理解了,原來又是九爺的熟人。
「是你!」可鬼差大叔的反應又有幾分怪異,目光越過我肩頭投在九爺身上,忽然警惕,「你怎麼和、」說着還莫名其妙地瞟了我兩眼,「在一起你不是走了嗎!」
九蒼抬袖攬住我的肩,平靜淡漠道:「我當然是和我夫人在一起,大統領,好久不見。」
「你夫人?」保安大叔臉色沉得不行,暗暗捏緊拳頭咬牙道:「你真不要臉!竟然趁着騙婚!」
「本王可不是騙婚,本王與夫人是自願結為夫婦的,你不服,也要忍着。」九蒼輕描淡寫地幽幽說。
「你!」保安大叔被他氣得憋紅臉,視線不受控地多次往我身上放:「下面知道嗎?」
九蒼輕輕道:「下面不需要知道。」
保安大叔嘴角直抽:「你可真是、膽大包天,事關重大你怎麼能私自做主,萬一出了什麼事」
「我只希望這輩子她能快樂無慮,她只需是我夫人,無需再是任何人。」
「你、」
他倆也不曉得是在打什麼啞謎,總之我沒聽懂,樂顏和趙青陽也沒聽明白。
靈堂內的兩男人在我們轉移目光的這段時間已經動手打了一架,後來還是跟着過來的警察出面才拉開了鬥毆的兩人。
「謝先生,向先生,人已經走了我們希望兩位能夠節哀」
「是啊,謝總向總,江小姐已經去了,你們再為江小姐起爭執也是於事無補。謝總,如果江小姐在天有靈,她肯定是不希望你為了她這麼一蹶不振,肯定也不想看見你和向總在她靈前大打出手。」
助理忙着上前安慰,謝母則挎着名牌包陰陽怪氣:
「江眠她就算活着也不能嫁到我們謝家了,再說,當年要不是她,老爺子說不準現在還活着呢,老爺子生前那樣喜歡她,她下去了還能和老爺子團聚,也不是件壞事。」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眠眠的靈前說這種話!」
向母聽不下去地出聲斥責:
「老爺子去世後你們打着老爺子的名義對眠眠做了多少噁心事!
你們把老爺子犯病逝世的過錯推到眠眠身上,你們靠折磨眠眠來掩蓋自己的愧疚心虛。
你們口口聲聲罵眠眠是殺人兇手的時候可有想過,老爺子在醫院的那段時間,你們這些所謂的家人都在哪裏?
謝夫人,你在家忙着和朋友打麻將買奢侈品包,你家男人在公司走不開,而謝戈你,跑出去給同僚的妹妹買花過生日騙眠眠是出門應酬,把老爺子交給眠眠一個人看護。
眠眠為了照顧老爺子幾天幾夜沒睡覺,出事那晚守在老爺子床前的除了眠眠,還有護工,明明是兩個人都睡着了,為什麼到最後你們卻把所有罪責都強推到眠眠頭上!
你們這些親兒子親孫子都不能做到家裏親人病重守在床榻前,就因為眠眠的一次大意,你們就將老人過世的罪全讓眠眠一人承擔,你們有什麼資格現在還拿這件事來說事!」
謝母被向母訓斥的面紅耳赤,「我、我說的都是實話嘛!要不是她沒看護好老爺子,我兒子怎麼會捨棄她另娶別人」
謝戈低頭哽咽:
「是,我是有錯,很多事我給了她不少委屈,可她就沒有一點錯嗎?
要不是因為她的過失,害爺爺去世爺爺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止一次說過,她會和我一起孝順爺爺,會將爺爺當做自己的親爺爺對待,可爺爺還是因為她過世了。
爺爺沒有出事之前,我是真心愛她,只想娶她,爺爺過世以後,我是真的無法說服自己把一個害死爺爺的兇手娶進謝家,我真的無法做到原諒她!
我不是沒想過趕她走,和她一刀兩斷,但我,又捨不得,我只能把她留在身邊,我不敢再對她好,每次看見她笑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爺爺去世的樣子
孩子,我也不是沒想過留下來當私生子養,但我看見爺爺送她的那隻鐲子,我突然想到爺爺如果知道他孫子身上流淌的有害他兇手的血
我恨她,我想把她留下來折磨,我捨不得放手,只要她聽話,我可以讓她一直待在謝家,我沒想讓她死,我愛她!
和沈玥結婚那天她不來,我是真的怕了,我不明白,謝太太的名分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就算我和沈玥結婚,就算我和沈玥生了孩子,我不愛沈玥,哪怕她做了這麼嚴重的錯事,我也對她還有愛
從小到大,她不是只想要我的愛嗎?」
向衡被氣到喘息急促,猩紅眼眶漲滿淚水:
「你可真是個渾蛋,你恨她就把她圈在身邊做你的籠中鳥,你對她還有愛,所以你是想等和沈玥結婚,和沈玥生下孩子,還讓小眠做你見不得光的情婦!你想坐擁齊人之福,你真是想的美!」
這人的話,確實將我噁心到了,我想不通地問江眠:「你到底是從哪裏撿來這麼個渣男海王的?」
江眠哽了哽,落寞垂首:「從前,他不是這樣。也許,是我從來沒有了解過他吧。」
保安大叔惋惜嘆道:「這算什麼,還有更過分的呢,江眠,謝戈爺爺的死,真和你有關?」
保安大叔問出這話,我與眾人的注意力一瞬全被江眠吸引了過去。
難道事情還有什麼隱情?
江眠長長嘆了口氣,眼底浮起絲絲悲涼:
「謝爺爺那時候病的很嚴重,接連在醫院住了兩個月,但在醫生們竭盡全力的照顧下,謝爺爺並沒有生命危險,也是因為這一點,謝家人並沒有特別擔心爺爺,包括謝戈。
謝爺爺出事那天,謝阿姨去逛商場買衣服了,傍晚,謝戈和我說公司有個很重要的項目需同另一家公司的老總洽談,得出門應酬,想拜託我幫忙照顧謝爺爺。
別說是他開口了,就算他不說,我也會守着謝爺爺,陪在他身邊的。
晚飯後,謝爺爺按時間吃了藥,誰知吃完藥還沒一個小時,謝爺爺就開始渾身抽搐口吐白沫,我和護工立馬喊了醫生過來。
醫院裏來了好多人,他們把謝爺爺送進搶救室,立即排查謝爺爺突然發病的原因,醫生把謝爺爺吃過東西喝過的水全部拿去化驗,沒多久,醫生就查出謝爺爺出事的原因就是那瓶藥!
那藥特殊,只需要在心臟不舒服的時候吃幾顆壓一下,不需要日常吃,那段時間爺爺經常心臟不適,礙於家裏常備的有這藥,所以謝爺爺就沒讓謝戈再從醫院買。
出事當天爺爺的救心丸吃完了,讓謝戈回去幫忙再拿一瓶,結果就是這瓶藥,害爺爺出了事!
這藥,已經過期兩年了。謝家常備着救心丸,爺爺那也確實有一批過期的藥物沒扔,但爺爺和謝戈說過,過期和沒過期的藥品中間隔着一個箱子呢!」
「所以,是謝戈拿錯了藥,才導致他爺爺發病過世?」這個真相倒是我沒能料到的,「那為什麼後來又變成了,你的大意?」
江眠勾唇苦笑:
「因為,謝戈他從小就有抑鬱症傾向,不能受刺激!
那晚醫院檢查出藥品有問題,就立即通知了謝叔叔和謝阿姨,我本來是給謝戈打過電話的,但謝戈的手機一直在關機,我根本聯繫不上,我給謝戈的助理打電話問謝戈蹤跡,那助理也是顧左右而言他。
謝叔叔來的時候,謝爺爺已經不行了,謝阿姨得知事情原委後,直接跪下來求我,讓我別把真相抖出來,說謝戈會受不了
謝叔叔一開始還是不贊同謝阿姨的說法,可醫院宣告爺爺過世之後,謝叔叔就也動搖了。
謝阿姨說,謝戈的精神狀態好不容易這幾年才恢復正常,謝戈是跟着謝爺爺長大的,如果讓謝戈知道謝爺爺的死是他導致的,謝戈肯定會自責到發瘋。
可謝爺爺在謝戈走之前還有說有笑的,驟然離世謝戈肯定會懷疑,謝阿姨怕謝戈自己查到了真相,因此,就需要一個人來頂包。
她求我替謝戈扛下這個罪名,還承諾我,等這件事過去,就讓謝戈娶我。
她說,以謝戈和我感情,就算因為我的無心之失害爺爺離世,謝戈也不會恨我,頂多會讓我為謝家生兒育女,作為彌補」
「你答應了?」樂顏不敢置信。
江眠點點頭,「嗯,那時候戀愛腦,我就想着,只要不讓謝哥哥受到傷害,我願意替他承擔罵名。」
「你應該自己也沒料到,謝戈真會那樣絕情吧。」
趙青陽唏噓道:
「做錯了事就應該承擔後果,是要做錯的那個人承擔,而不是讓無辜的人替他背鍋,你替他背了這麼多年的罵名,他可有一瞬間對你心軟過。鬼差大叔說得對,他誰都不愛,只愛他自己!」
江眠把病歷證明與那瓶藥拿出來,交給了我:
「我在熬不下去的時候,是謝阿姨一直讓我忍,逼着我忍,後來我再忍就活不下去了,我就想着把當年的真相戳穿,還自己一個清白。
可老天爺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我死了,死了也要背着大意害死撫養自己長大的謝爺爺這個污點,我不想人都不在世上了,還被人時不時拎出來罵一頓。
我自己已經給不了自己清白了,所以,我拜託你,讓我死的瞑目這個黑鍋太沉重,我實在背不動了。」
她的話,讓人心酸,我接過東西:「你想讓我替你揭穿真相?」
江眠兩眼含淚地頷首:「求求你」
我於心不忍的一口答應:「好。」
我拿上她的東西,深呼吸,隻身闖進了還在瘋狂對罵的兩家人中間,拔高嗓音道:
「謝家爺爺的死,和江眠沒有關係,謝戈你最不該恨的人就是江眠,她曾是最愛你的人,為了你,她甚至給你當了多年的替罪羊,而你又是怎麼對她的呢?她真是看錯人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謝母,聽罷我的話明顯緊張了起來:「你又是誰,胡說些什麼?保安,誰允許無關人等進來的!」
趕在她身後兩個保鏢衝上來推我之前,我拿着病歷單疾聲道:
「當年害死謝家爺爺的人根本不是江眠,而是謝戈你!是你拿了過期的藥物給你爺爺,才讓你爺爺一命歸西的,當年是江眠怕你自責難受才攬下了這個黑鍋!我這裏有證據——」
此話一出,向衡當即就衝到了我的跟前替我擋下了那兩名保鏢:「我看你們誰敢動這位小姐!」
我知道向衡是信得過的人,手快地將病歷塞進向衡懷裏:
「這裏有醫院開的病歷,上面有藥物化驗結果,還有謝家爺爺的真正死因!病歷都是醫院蓋過章的,保真防偽!這個可以證明,謝家爺爺的死,都是謝戈所致!」
向衡管不了那麼多的拿起病歷仔細看了一遍,最後手哆嗦着把病歷扔到一臉驚詫的謝戈身上:
「你自己看看!看看老爺子到底是誰害死的,藥物過期導致的藥物中毒、心臟病復發,老爺子那麼大年紀,怎麼能經得起這個折騰!」
我趁着謝戈臉色蒼白拿起病歷細看的時間,舉起手裏的藥瓶:「這就是你當年拿給謝老爺子的那瓶藥,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已經過期兩年了!」
藥瓶被我丟給謝戈,只是沒等謝戈醒悟過來,謝母就抬起保養得當的蔥白玉指指向我,嚴厲呵斥:
「你胡說!哪來的賤人胡說八道,老爺子的死和我兒子一點關係都沒有,來人啊把她轟出去,轟出去!」
向衡抖着聲與她對峙:
「我看誰敢!謝戈,那病歷上可是有醫院的公章,你抵賴不掉的!
怪不得我總覺得眠眠生前心裏藏了太多事,怪不得眠眠那天說,等她做完手頭那件事,就能和你徹底撇清關係。
你們謝家欠了她這麼多,你們害了她一條命,你們這樣就不怕眠眠死的太冤午夜夢回來找你們索命嗎!」
「媽,當年爺爺過世那晚你也在醫院,這上面說的死因是不是真的,害爺爺去世的兇手根本不是眠眠,是我,對不對!」謝戈攥着那張泛黃的病歷單壓着激動情緒虛脫無力地問身旁婦人。
謝母臉色難看的強裝鎮定:「當然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向家為了替那個小賤人脫罪撒下的彌天大謊,他們聯合起來騙你的!」
「別人可以騙你,可姐夫,我沒有必要跟外人一起設計你。」
樂顏忍不下去的出面幫襯我,走到渾身哆嗦幾乎站不穩的謝戈眼前,反問謝母:
「謝夫人,當初你跪着求江眠把罪責扛下來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姐夫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問老謝總。
就算謝夫人能昧着良心不承認,我相信老謝總至少不敢顛倒是非,不然他以後有何顏面下去見江爺爺江奶奶!見為了保護他差點沒了命的乾爹乾媽!」
謝母被樂顏當面質問給驚得連連後退,心虛低頭不敢再狡辯。
謝戈看自己母親當下的反應,心裏也徹底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了,拿着病歷單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
「是我錯怪了眠眠,原來有罪的那個人是我是我害死了爺爺,我害死了眠眠,害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向衡紅着眼苦笑:
「眠眠,原來這就是你藏在心裏多年的秘密,哪怕他那樣欺負你,你也沒想過揭穿他。
你那麼愛他,可他呢,縱容沈玥一次又一次的向你下手,眠眠,孩子沒了你疼不疼,那夜雨下的那樣大,你怕不怕」
江眠病殃殃地飄到向衡身邊,伸手,想要牽住向衡的手,但末了,卻又緊張收了回來:
「對不起,還是把你牽連進來了,其實,我更怕你難受,這輩子,註定無緣了。」
「眠眠」向衡捂臉痛哭。
我於心不忍地和他說:「眠眠她,說更怕你難受。」
向衡陡然止住哽咽,驚愕不已地含淚看向我。
我抿了抿唇,低聲暗示他:「眠眠在天有靈,更擔心你,你節哀,她也不願意看你為她這樣難受痛苦。」
「眠眠」向衡踉蹌一步,又哭又笑,拼命地拍自己腦袋:「我該帶你走的,早就該帶你走了!」
「衡兒。」向母心疼地抱住自家兒子。
「眠眠,我對不起你眠眠!讓我去看看她,她活着的時候我沒有好好愛護她,她死了你們也不能攔着我見她!」謝戈崩潰哭喊着朝江眠的冰棺撲過去,可終究仍被向家的人攔在冰棺前不能靠近。
樂顏翻了個白眼:「噁心!」
江眠扭頭,轉身離開:「我現在看見他就生理性不適,煩!我出去走走。」
鬼差大叔意味深長地道了句:「早點回來,別迷路了,你的日子,不多了。」
江眠頓了下:「好。」
江眠託付我們的事已經辦完了,樂顏挽着我打算功成身退。
可臨走樂顏卻被那個瘋子謝戈給叫住了,說是有關於沈玥的事想和樂顏核實。
趙青陽不放心的留在那裏等待樂顏,我則和九蒼一起出門透氣。
我們離開送別堂,保安大叔尾隨着跟了上來。
「九蒼,你站住!」保安大叔出聲呵止。
牽住我的男人停下腳步,面不改色的等待保安大叔發作。
保安大叔咬牙,凝聲問責:「拐騙黃泉之主,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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