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天花板上剛剛浮現出虛幻的淡藍色門狀輪廓同時,作為半神的埃姆林和米斯特拉爾掌控下的「陰影鎖鏈」就激射而上,將從中掉出的人形捆了個結結實實。
闖入者被拖拽着重重摔在了地上,卻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看不到束縛自己的鎖鏈那樣抬起頭四下張望,直到看見表情略帶驚愕的安托尼亞,才聲調冷硬地吐出一句話:「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就準備帶着轉化完的血仆,告訴我神父已經恢復了?」
地下室內的三個血族圍繞着一個人類,面色各異。
埃姆林特意表現出了少許疑惑,壓低嗓音問道:「他是誰?」
實際上,通過眼睛顏色和面部特徵,塔羅會的「月亮」先生其實確認這個突然從天花板鑽出來的傢伙就是「正義」小姐等人提到過的道格拉斯。
有些心煩意亂的米斯特拉爾抬手按了下額角,同樣低聲簡單介紹了道格拉斯的來歷。
而從隊友語氣中聽出火藥味的安托尼亞面色也緩緩轉向陰沉,他一字一頓,嗓音清晰地說道:「我會讓他好起來的。」
「你管變成怪物叫好起來?你管這叫好起來?!」
道格拉斯嗓音一下拔高,整個人劇烈掙動起來,脊背如同即將前撲的野獸般猛然拱起,要是沒有兩條「陰影鎖鏈」的壓制,他肯定已經將年輕血族整個撞翻在地壓倒在下。
「安靜!」米斯特拉爾略帶慍怒地呵斥了一句,手腕勾起收緊了纏繞在道格拉斯身上的鎖鏈以示警告,頓了頓,又安撫性地解釋道,「不要誤會,道格拉斯。血仆不是活屍,轉化不意味着失去自我,正常情況下,血仆在轉化前後的記憶與性格都不會發生變化。」
肋骨被勒緊以至於必須費力張開嘴巴才能呼吸的「戲法大師」根本不吃這套,從牙縫裏譏諷地擠出冷笑:「操,那都是序列七,人造吸血鬼怎麼就不是血族了!」
血族伯爵猩紅雙眼眯起,表情驟然冰冷。明明沒有實體卻如同巨蟒般粗細的鎖鏈盤蜷着收縮,叫人仿佛能聽到骨骼在不斷被向內擠壓、相互摩擦時令人牙酸的咯嚓聲。
「米斯特拉爾,」埃姆林不得不充當起了緩和氣氛的角色,將手輕輕搭在了同伴肩上沉聲道,「這不是高貴血族應有的行為。」
同時,他目光下移,謹慎地打量着道格拉斯的雙手。
雖然沒有看見那標誌性的黑色皮手套,沒有嗅到「牧羊人」途徑特有的血腥與墮落氣息,埃姆林仍然保持了百分之二百的警惕,把後者視作弱序列五來對待。
在埃姆林的授意和米斯特拉爾的克制下,兩條束縛着道格拉斯身體的漆黑鎖鏈變換成了一副虛幻卻沉重的枷鎖扣住後者手腳,只能允許人勉強站起,無法做出大幅度的動作。
不過被拘束着的人並不在意這些,道格拉斯的視線始終緊緊鎖定着安托尼亞。
憂鬱與疲憊有如貝克蘭德陰雨前凝結的重疊雲層般攏在年輕血族被繃帶遮住一半的眉眼之間,那雙血色的雙眸中似乎也有模糊的不安的陰影遊蕩,然而那些遲疑很快凝固成銳利堅硬的某種決心,安托尼亞沒有絲毫退讓地迎着道格拉斯的目光。
「你不明白,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字與句像混着血的碎齒,被血族擲地有聲地一塊塊吐出來。
「舒爾茨和姐姐和我在一起的時間,比你想像得還要長他是我們唯一的朋友,是在那幾十年裏唯一會聽我們說話的人
「我不需要也不在乎你的願不願意,我只想要舒爾茨。我想讓他活下來我能讓他活下來!
「除非,除非
「你能救他嗎,道格拉斯?
「你能救救他嗎?」
像是祈求又像是詛咒的詰問讓房間內的空氣變得膠着而沉重,道格拉斯因為急躁憤怒而緊繃的身體逐漸佝僂下來,過了許久,他才聲音很輕,很是堅定地說:「我不知道。讓我見神父,讓神父親自跟我說,我聽他的。」
一直關注着道格拉斯狀態的埃姆林不引人注目地微挑了下眉,捕捉到了這個瞬間對方驟然提升的心跳速度和呼吸頻率。
這似乎代表着後者真的想要嘗試挽救一個瀕臨失控的非凡者。
他只是個「戲法大師」,他能有什麼辦法腦海中閃過「正義」小姐等人轉述的情報,埃姆林就故作冷淡地搶在米斯特拉爾開口前道:「我帶他去看。」
於是今晚第一次地,埃姆林看到道格拉斯像是才發現這裏有個活物似的勻出了幾分注意力,側頭用餘光掃了下自己。
他推着陰影枷鎖帶對方沿一層層崎嶇冰涼的石質台階向下,直至霧氣般低沉濃郁的黑暗沒過頭頂。埃姆林停下時,道格拉斯抬起手摸了一下面孔,似乎在確認自己真的睜着眼睛。
「賽恩斯小姐應該告訴你了,」這樣的黑暗對於血族來說不是障礙,埃姆林再次低頭確認了下道格拉斯的狀態,「舒爾茨神父處於失控的邊緣,在低序列目睹這樣狀態的非凡者,風險很大。」
後者向着他聲音的方向抬起腦袋。在人類的視角內,無論轉向何方面對的都是空無一物的漆黑,埃姆林卻能清晰看到道格拉斯的表情,那是無比認真,卻又無法抑制地籠罩着悲傷與痛苦的表情。
他說:「神父救過我的命。」
埃姆林心緒複雜地無聲嘆息,他的眼瞳驟然轉圓,如同兩輪微縮的「紅月」,讓稱不上明亮的淡紅色光輝倏忽綻放於暗霾中、方圓數米的一切事物都被波動起伏的淺緋色覆蓋。
於是,舒爾茨神父那幾近溶解的泥土色的軀體映入了道格拉斯眼中。
道格拉斯身體登時僵直,過了好幾秒,才微弱地左右搖擺了一下,踉蹌着上前撲通半跪在地,向前伸出了略有顫抖的指尖,想要觸碰神父的軀體。
埃姆林在阻止與放任之間飛快抉擇,最終只是將手虛按在了道格拉斯後頸。
他緊盯着道格拉斯按在了神父尚且保留着人類模樣的胸膛上的手掌,心情說不出地複雜,理性上不相信眼前的序列八有辦法解決問題,感性上卻抱有一定期盼。
說到底,舒爾茨神父的問題就出在了過低序列時接受到了神性侵蝕,軀體無法承受這種力量,只能被不斷同化、崩潰。
大地母神教會和血族能拿出治療方向有兩種,一是想辦法提升舒爾茨的身體強度;二則是直接拋棄肉身,僅保留靈體。
對於前者,最治本的方案是繼續服食魔藥直到身體也被改造成匹配神性的半神強度,但這也是最不可能完成的,舒爾茨眼下已經在彌留的邊際,無力再去對抗魔藥帶來的精神衝擊,再攝取魔藥,只會催生出徹底失控的怪物。
而後者,從教會總部拍回的電報表示可以通過「古代煉金師」,採取特殊手段將舒爾茨製作為戰鬥人偶,保留一定自我意識,但於此同時,舒爾茨必須被帶回費內波特,未來只能作為擁有活性的封印物去對待。
要想徹底治癒這種距離失控一線之隔的症狀,最完美穩妥的方式是請序列二「創生者」——也就是血族公爵級別的存在處理,可是血族大公們包括身在貝克蘭德的「圓月公爵」奧爾默目前都陷於沉睡,從外界很難喚醒——就算醒着,祂們也未必會出手。
腦海中轉過種種想法的同時,埃姆林看到停留了幾秒的道格拉斯的手掌一下子收緊,極為緩慢,極為不甘地狠狠捏成了拳頭。那原本激烈的心跳也漸漸回落,回落成頹喪沉鬱的節奏。
看來不行。
他收斂了思緒,輕拍了下青年的肩膀,示意對方起身離開。
道格拉斯站了起來,忽然問道:「把臨近失控的人轉化為血仆,安托尼亞會受到多大影響?」
「如果你在乎這件事,剛才就不應該挑起過於激烈的情緒。」埃姆林先是習慣性地教育了對方一下,才簡短解釋道,「轉化血仆的主要目的還是增強舒爾茨神父的生命力和軀體強度,對於安托尼亞而言,會損失部分生命力和靈性。但他還年輕,只要能持續晉升,這些後遺症都是可以解決的。」
他沒有說的是,只憑一個序列七肯定沒辦法讓舒爾茨神父恢復正常,為此他特地在塔羅會上聯繫了「太陽」,將「愚者」先生用來拯救過白銀城和月城居民的一級封印物,「生命手杖」借來了。
這屬於負面效果很強的封印物,所以暫且被「魔術師」女士保管,等到安托尼亞成功轉化了舒爾茨,埃姆林就會利用「生命手杖」進一步修復舒爾茨的軀體。
這樣,安托尼亞和舒爾茨的狀態就能獲得一定的安全的平衡,只需要日常補充大量的靈性,間或利用封印物進行維持即可。
作為豐收教堂的實際大主教,埃姆林做這些事情無需任何血族的批准,況且「生命手杖」根本也不是血族的封印物。對於要救舒爾茨神父而在塔羅會額外付出的少許代價,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以「愚者」先生一直以來表現出的對邪神的態度,抗擊邪神和幫助弱小一直是塔羅會的主旨之一,因此「太陽」先生和「魔術師」女士都很願意幫這個小忙。
兩人原路返回,見到了準備好了各種儀式輔助材料的米斯特拉爾和安托尼亞。
後者似乎沒有感受到他們的回歸,正低垂頭顱靜靜冥想。
道格拉斯也未再說話,深深地看了年輕血族一眼後,被魯斯.巴托裏帶回了地面,「請」進了一間會客室內。
直到身邊沒有其他人,道格拉斯才微抬手掌,讓「蠕動的飢餓」從骨肉深處浮現而出。
——經過「真實造物主」的祝福,這隻手套不僅增加了反占卜的能力,在「血肉魔法」方面也更上一層樓。
如今這件封印物本質是一灘不定型的流淌血肉,能和使用者本人的任何部位交融在一起,就算是「工匠」途徑的半神,也很難在這隻手套不發動能力時將其識別出來。
這給了他戴着「蠕動的飢餓」出現在教會強者面前的底氣。
剛剛,他就是試圖用這達到半神層次的「血肉魔法」修復舒爾茨神父的身體。
可惜的是,「蠕動的飢餓」給出的解法同樣充滿隱患:不僅需要使用大量外來的富含靈性的血肉才能進行補充,被其「治療」的人,還會不可避免地隱約染上「墮落」的傾向,不可避免地偶爾聽到來自「真實造物主」的囈語,不可避免地產生信仰的偏移。
這都屬於「蠕動的飢餓」當下負面作用的體現,它失去活着的特性後不再祈禱和害怕蘑菇,取而代之的是每天對大量血肉的渴求,血肉不限制種類;此外,連續攜帶超過十二小時,會無法避免地產生輕微分離性身份障礙,從精神中誕生另一個具有強烈墮落傾向的人格。
一旦出現症狀,需要立刻接受至少序列八層次「心理醫生」的治療和疏導。如果佩戴時間超過二十四小時,常規治療就很難有效果,只能深入心靈世界徹底拔除第二個人格,過程不可謂不危險。
換成其他人,道格拉斯還會冒着被教會懷疑的風險嘗試一下。
但神父是「大地母神」的虔信徒,不僅是,還正是為了保護信仰和信徒,才變成這個樣子。
在觸碰着神父的那短短几秒內,他的心底就像有兩頭野獸在相互撕咬咆哮:
一隻說,安托尼亞說得對,我要神父活下來!
另一隻說,如果活下來的神父發現自己不得不背離原本的信仰,難道會高興嗎?
一隻說,只要活下來,總有辦法,總有辦法的
另一隻說,那到底是你的私心,還是對神父的尊重?
凝視了一會兒那覆蓋住皮膚的漆黑手套,道格拉斯閉了閉眼睛,讓「蠕動的飢餓」重新蟄伏進體內,蜷縮在寬大座椅中靜靜等待,直到腳步聲隱約靠近,停在門口。
叩,叩。有誰用虛浮的力道敲響了門扉。
戲法大師抬起眼睛,門扉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自行向後敞開,露出了一身疲憊,神情萎靡,血色獨眼卻熠熠發亮的安托尼亞。
「成功了。」年輕血族輕聲說道。
道格拉斯站起身來,關切地打量着他:「你的狀態怎麼樣?」
這樣的態度讓安托尼亞嘴角掛上了一絲笑意,故作輕快地回答道:「不礙事,休息一陣就好了。呃,還有,我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的對了,懷特伯爵還有特殊的封印物,可以幫助舒爾茨更快恢復好身體,等到下周,舒爾茨就回來了」
雖然身體和精神都極度疲憊,但安托尼亞臉上洋溢着滿足與快樂的情緒,竟然顯得有些亢奮,他語序有些錯亂地絮叨着,只不過說了片刻,便胸口有明顯起伏的停下來喘了口氣。
一個在戰鬥方面具備相當強化能力的非凡者,現在說幾分鐘話就會無力,足以證明轉化血仆的儀式並不像他口中那麼輕鬆。道格拉斯雙手放在口袋裏,柔和地注視着他,直到這時才開口道:「安托尼亞,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尊重你的選擇。我對你和安緹娜的承諾永遠有效,我會幫你們晉升,幫你們尋找『人造吸血鬼』,幫你們積攢功勳所以,我想知道,你是否也還能把我當作朋友。」
「當然。」安托尼亞回答得很快,表情認真,「我」
「既然這樣,希望你們也能尊重我的選擇。」
道格拉斯打斷了他,語氣不變地說道:「——活下來的是你的舒爾茨,不是我的神父。我不想見到他。」
年輕血族的微笑凝固在面頰上,像是肌肉一次不合時宜的抽搐被定格,透露出錯愕和滑稽。
因為過度消耗而遲鈍的大腦反應不過來地看着道格拉斯從口袋中拿出一片銀色符咒輕輕丟來,安托尼亞強撐着的眼皮頓時被沉重意識拽着飛快下落、閉合,在甜美與苦澀交織的漆黑襲來前的最後一秒,他感到一雙手臂抱住了自己向下傾倒的軀體,十分用力地向內收緊十分用力地擁抱着自己,像是要把所有說不出來的話語都通過身體與溫度傳達而來。
他聽到道格拉斯喃喃的聲音:「對不起。」
-
將昏睡過去的安托尼亞帶回安緹娜身邊,與安緹娜簡單說了幾句話,又和魯斯.巴托里談過,請後者幫忙向米斯特拉爾伯爵和那位陌生血族伯爵帶去歉意後,道格拉斯離開了這座莊園,出門隨意登上一列公共馬車,任憑車夫將自己帶到了一個陌生的站點。
下車後,他左右環顧一下,想找到無人之處開啟「旅行家之門」,找個地方為「蠕動的飢餓」補充血肉。
不過這一站在商廈公司林立的喬伍德區,身着西裝三件套手提文明杖的紳士們和帶着寬檐陽帽身着各色衣裙的女士們行色匆匆經過他的身邊,看起來不是個適合「開門」的地方。
走神了啊道格拉斯沒什麼表情地想要換一條線路搭乘——他的靈性直覺在此刻輕輕彈動有些麻木的神經,於此同時,一位女士「乓」地一下與轉過身的道格拉斯撞了個滿懷,略顯慌亂地「誒呀」一聲向後仰去。
下意識伸出去的手撈了個空。那位女士還是狼狽地跌倒在地,帶着網紗的帽子從她一頭淡紅近橘的柔順秀髮上滑落。那雙被掩在一雙秀眉下眼波流轉、眼角圓潤的翠色雙眸自然地向上抬起,與那雖有少許雀斑點綴卻頗具立體感的鼻樑、白皙光滑的臉頰與飽滿紅潤的雙唇、線條柔和的下頜共同構成了一張不失成熟又隱含幾分俏皮感的明媚容貌。
不僅是道格拉斯,就連周圍僅是路過瞥了一眼的男士都為這位女士的美貌而短暫怔愣。當然前者很快躬下腰背伸出手臂,請這位女士扶着自己的胳膊站了起來,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抱歉,女士,希望我沒有打亂您今日的安排。」
「唔先生,現在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扶着他的手臂,女士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抬起頭對着他眨了眨眼睛,很是幽默地說道。
兩人距離甫一拉近,某種淡雅端莊的香氣便恰當好處地彌散開來。道格拉斯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嘴巴一張一合地配合:「請讓我先聽聽壞消息,才好知道怎麼補償您。」
「壞消息是,我似乎扭傷了腳腕,需要一位真正的紳士送我回家。」
「這應該算是好消息。」
那位女士很滿意他的回答,矜持地笑了一下,她的笑容就如同貝克蘭德罕見的陽光般再次吸引了諸多注視:「好吧,那麼另一個好消息是,我今天的日程已經結束了,這點小小的意外不會摧毀任何事。雖然我們的相遇不太愉快,但結果並不算壞,不是嗎?」
已經伸手攔下一輛出租馬車的道格拉斯小心地攙扶着女士,任憑她將身體大部分重量倚靠過來,兩人一同坐進了車廂,不是面對面,而是並排。
馬車略有顛簸的行進,兩人的肩膀時而隨之碰觸到一起又飛快分開。女士身上並不濃郁的芳香在封閉的車廂中縈繞,道格拉斯低垂着雙眼,不去看女士的臉,卻看到她略微挽起裙擺露出纖長小腿,用骨節分明的素白手掌揉着略有紅腫的腳踝。
他隱蔽地做了個深呼吸,頭腦卻根本冷靜不下來。
很快,馬車抵達了一棟西區邊緣的普通房屋前。道格拉斯付過車費,照例將女士攙扶到門口,後者將手探進挎包中尋找鑰匙時,他轉頭向四周看了看。
此時是工作日的午間,街道上沒什麼人跡,空氣中帶着寧靜的氛圍,周圍的住宅窗戶前的人影,看着似乎也只是打掃女僕。
咔嗒的門鎖輕響聲讓道格拉斯收回了目光,老實地牽着女士進入起居室。然而,等到女士落座於沙發,他仍然用溫熱的手掌攏着對方的腕骨沒有放開。他俯下的身體背對着凸肚窗,擋住了大部分光線,將對方籠罩在自身的陰影之下。
唇邊翹起了柔美的弧度,女士笑着輕聲說道:「按照禮節,您進了房門,就是客人,應該好好招待您一下的。可是」
「那不重要。不,女士,和你有關的一切都很重要。不過此刻比起您的招待,我更想知道」
道格拉斯的手指摩挲着她皮膚下映出的青色血管,他的面頰不知何時泛起了紅,像是鼓起了許多勇氣般緩慢抬起雙眼,定定凝視着她。
在反應過來以前,虛幻而瑩藍的「旅行家之門」豁然洞開在兩人腳下——直到被拖拽入光怪陸離的靈界,那雙碧綠雙眸才驟然圓張,完美的表情有了一絲碎裂——
「這位『魔女』小姐找我,有何貴幹?」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