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妤走出殿外,被風一吹,才覺出滿頭的冷汗,還有心裏說不出的感覺。
她在殿外站了許久,方才攏了攏披風,往自己的寢殿走去。
但是她從頭到尾都沒看過,在她旁邊三十米開外的榕樹下,那玄色的衣衫因為更深露重而積了一層水漬。
不知道過了多久,站在他後面的少年方才開口:「殿下>
他手中燈籠里的火已經熄滅許久。
眼前的男子拂了拂袖子,突然轉身,道:「準備人馬。」
少年愣了一下,然後低下了頭:>
長妤回到殿內,等了一會兒,反反覆覆都是聶無雙的話。
重雲並不是好人,她知道,但是這世間,誰的手上沒有一點血腥呢。但是,他將聶無雙這般的折磨,為什麼要瞞着他?而聶無雙到底又發現了什麼,竟然要自己小心他?
重雲,重雲。
這四個字盤旋在心底,突然間絞了起來,最開始他接觸自己便是利用自己,那麼,自己身上是否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長妤的心底一顫,她發現,自己竟然不能接受重雲的利用了。
她心中繼而大驚,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會對別人有這樣的要求了?
長妤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朝着自己無法預料的地方駛去。
她看着殿內通明的燈火,明明想等重雲回來,但是一時之間竟不知道他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該問什麼。
她有些迷茫,不知不覺中趴在了桌子上睡了過去。
等到她睡着之後,重雲才推門而入,他低頭看着伏在桌子上的少女,深邃的眼底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他只是伸出手,輕輕的將少女額角那汗濕的一縷發抹開。
少女睡着了,但是顯然不安穩,一張小小的臉泛着微微的白,眉頭微微的鎖着。
重雲最終彎下了腰,然後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裏,一步步走到了床邊,將她放到床上。
他替她籠好衣物,然後轉身就想離開,卻被一雙小手緊緊的抓住了袖子。
&少女在夢中呢喃。
重雲的低下頭,看着她微微翕動的嘴唇。
長妤抓着他的袖子,寬大的袖口往下褪了下來,那串佛珠閃爍着幽深的光澤。
如同他的眼。
重雲最終還是沒有等到她將那兩個字說出來,突然一低頭,封住了她的嘴唇。
過來良久,他才站起來,最後看了眼前的少女一眼,突然間轉身走出大殿。
兩邊的燭火隨着他的走動而次第熄滅。
——
第二日長妤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身邊,卻冰涼的一片。
重雲並不在。
若是以前,不管多晚,他總要回來的。
她起床,穿好衣服,走到桌子上,才發現裏面放着一塊東西,卻是一方印。
這是長妤的私印,可以調動重雲一切的力量,但是,他將這東西放到這裏幹什麼?
長妤立馬感到不安,於是快步走了出去,門外的少年已經守候多時。
&們殿下呢?」長妤問。
那少年低頭道:「謝小姐,殿下有事出城去了,臨走之時見你還睡着,就沒打擾您。他半個月之後就會回來。」
長妤莫名的感到一絲憤怒,她壓抑住自己的怒意,問道:「他去哪兒了?」
&知道。」少年低下了頭。
長妤冷笑道:「哼!丟下一句離開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就別回來!」
她說着也一甩袖,然後摔上了門。
長妤回到屋子裏,將那私印拿起來,不經意間瞟過那桌面,才發現那私印下有淺淺的幾個痕跡,那痕跡淡的看不清。
小心後面的人。
長妤的眼一沉。
這重雲,到底在賣什麼關子,但是看到這幾個字,她反倒平靜下來,至少重雲的心思自己還是可以窺得一點的。
她拿好私印,然後塞入自己的袖子裏,走了出去。
聶無雙已經被她從裏面接了出來,已經醒了過來,但是很虛弱,長妤直接去找那個姓秦的老童子來,那老童子看着聶無雙好幾眼,然後皺了皺眉。
&事?」長妤問道。
老童子搖了搖頭:「不,這個人沒有問題,但是讓他變成這樣的人肯定有些問題。」
&麼問題?」長妤盯着她。
老童子道:「這種事情太過詭異,我也只是聽說過。但是無論怎樣,對人傷害極大。你以為把原本屬於別人的東西轉移到自己的手裏是好的?其他的不說,這個小子身上的東西不見得是好的,便是天王老子都承受不住。但是幸虧還沒來得及弄完,就被你給搞出來了。否則……不過,就算你沒把這小子給救出來,恐怕那個人也不會成功。」
長妤愈發驚異起來。
這既然對重雲沒好處,那麼他做這些幹什麼?救聶無雙?重雲可沒有這麼的好心。
長妤對老童子道:「你就在這裏照顧他,等到他醒了我再來。」
長妤說完站起來離開。
重雲離開後,她便照舊,她先去皇宮內看了夏侯文,上完朝之後,他就在多個太傅的手下去學習,但是長妤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大學士在上面講,他趴在桌子上睡覺,口水都留了出來。
這孩子不是蕭昊,也不是凌天
不是蕭昊,也不是凌天,根本不適合當皇帝。
長妤看了一眼,而後轉身便離開,她走到半途,看向當初九重雲塔倒下的方向,一時之間有些愣神,於是轉身往那地方走去。
身後跟着侍女也不敢問什麼,只能跟着。
上次的爆炸,存在了千百年的九重雲塔毀於一旦,旁邊的前陵碑也所剩無幾,但是即便是廢墟,因為是曾經皇宮的聖物,所以只是原地圈了起來。
長妤走了過去,卻見一個老太監正在拿着掃帚,在打掃廢墟周圍的渣滓。
長妤的目光一動,卻見正是當初那位在夏侯文身邊伺候的人。
長妤將他叫了過來,那老太監走了過來,跪了下來:「奴才參見謝小姐。」
長妤問道:「你為何來打掃這個地方?」
那個老太監道:「當初,小人有幸聽聞過國師神音,聽了國師一眼,奴才受益無窮,如今這九重雲塔雖然倒下去,但是畢竟有過國師大人的神跡。所以奴才不忍見此地髒污,每日無事便來打掃打掃。」
長妤又多看了他一眼。
老太監一直卑微的跪着,頭緊緊的低着。
長妤心下點了點頭,問道:「你打掃,動過裏面的東西沒有?」
老太監低着頭,道:「冬日雪大,入了夏雨又大,有時候我打掃,便會將一些紙或者其他散碎的東西收起來。放到那邊。」
長妤順着她的手指一看,然後看向那邊的一間小屋子,於是走了過去。
那不過是當初大火和爆炸中沒有涉及的一間小屋子。
長妤走進去,就看見擺在裏面的一些小東西,不過是一些香爐等事物,當然,那部《死人書》也在,但是卻早就沒有任何的字跡了。
長妤看着那香爐內竟然還供着三炷香,於是也拿了三炷香點燃插入其中。
&好供着吧。以後其他的事情你便不必理會,管好這裏便是。」長妤道。
&
長妤吩咐完,這才離開。
而當長妤離開之後,垂首跪在地上的老太監才抬起頭,然後看着那三炷香,那本來渾濁平靜的老眼卻突然發出一道駭人的光。
——
入夜,天上一顆星辰也無,而在晉城五十里之外,一隻蒼老的手正在刨土。
他的手很細,細的仿佛一折就斷,但是那堅硬的土在他手下竟然如水一般被輕而易舉的撥開。
他從土裏面撿出兩塊骨頭,一塊曾經屬於扶恆的,一塊屬於扶恆那位二叔的。半年前,他們兩個屍骨被吊在城牆上整整一個月才被取下來,被人隨意扔到了這裏。
重雲一直派人看守着,但是直到他離開,還是一無所獲。
而今天,這個人才出現。
這個人,赫然就是皇宮中的那位老太監。
他將骨頭取出來之後,然後包了起來,突然像是一陣風一樣的掠下了山峰。
而在山峰下,卻是密密麻麻的紫衣人。
看到老太監,他們全部恭敬的低下頭,然後齊聲喊了一聲:「家主。」
老太監點了點頭,微微直了直身子,他這麼一直,整個人陡然增高了許多,便是林立的紫衣人,也全部不及。
他沙啞的開口:「事情準備得如何了?」
為首的一個紫衣人道:「段家的人已經出手,重雲已經被拖住了,現在整個晉城都在我們的控制之內。重雲真正的底細也了解了十之七八,但是此人實在根基龐大,竟然在短短數年時間有如此勢力,恐怕會給我們的奪勢造成一定的影響。」
老太監道:「必須要先登上帝位,才能知曉天機。現在,聶家的人除了聶無雙,段家的人,宋家的人,周家的人,韓家的人,高家的人,鄭家的人都已經陸續出現。各地的勢力都在聚集,就在等着那一天。」
紫衣人道:「家主,難道那東西真的……」
老太監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我們是否要感謝雲曄,到底還是沒有把那《度亡經》給真正的毀滅。但是他又哪裏料到他活不到那麼久呢?一個人的長生,哪裏敵得過一個家族千百年的綿延。而所有的東西,竟然都在那個少女身上。」
&個謝家三小姐到底有什麼不同的?」紫衣人心中疑惑,「他如何能和國師雲曄扯上關係?」
老太監道:「若論心思重,又有誰敵得過聶家的那個老不死的。他家早就不甘這樣屈居人下,想要出來真正的掌控權利了。那老不死的不知道從哪裏得到消息,命中生下的女子會對國師產生巨大的影響,所以派了聶碧年前去勾引謝意。只是哪裏料到雲曄竟然死了,不過,這個少女瞧着竟然對雲曄果然有幾分不同。所以我又試了試,那燃燒的香叫做續魂香,她能點燃,自然和雲曄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找到《度亡經》的關鍵點肯定還在那少女身上,所以,無論如何,先把那少女拿下。」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老太監的看着晉城的方向,道:「拿下她。不過,還要牽扯到聶無雙。聶家那老不死的已經去世,所以將家主的位置傳到了聶無雙的手裏,但是那聶無雙對那丫頭似乎有點特別,不一定會讓我們動手。」
紫衣人又道:「為什麼?既然那東西要出世,我們八大家族自然要攜手對付敵人。」
老太監道:「若那丫頭真的和《度亡經》有關,或者是最後一把鑰匙,那麼,你知道她的結果是什麼嗎?」
&麼?」
&皮剝骨。」
&題外話>
最近鼻炎犯了,又卡了,攤手,對不起……恨不得自己馬上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