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手不過一個微扶,輕如無物的落到她肩上,看似在扶,但是手卻沒有真正落到她身上,真正扶住她力量的,不過是他垂下的袖子微微一揚的弧度。
長妤站直,剛想退開,但是那人的手卻收的比她更快。
他收劍,那飄然如寫一首詩。
&子!」
大家都歡喜起來。
能被大家都稱為公子的,這天下就只一人,聶無雙。
長妤垂下的眼眸只看到一截藍色的衣襟,那顏色太素,但是極為乾淨,讓人想起蔚藍的天色來,長妤往後一退,微微抬眸,看見一隻清俊的手,握在劍柄上,卻仿佛拿着勾畫仕女圖的筆。
而他的另一隻袖子,卻是空空蕩蕩的。
而聶無雙已經走了出去,
長妤垂下眼眸退到了一邊。
聶雲遠急忙過來,想要看看她怎麼樣,但是伸出雙手又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喜歡碰自己,於是只能吶吶的道:「妹妹,你沒事吧?」
長妤看着他着急的樣子,淡淡的搖了搖頭。
聶雲遠臉上才松下來,然後看向聶無雙。
那藍衣修長的身影走到那宋國手面前,然後開口,帶着一絲嘆息和憐憫的:「宋國手何必?樓赫已死,您百年聲譽,這樣毀於一旦。」
宋國手看見聶無雙出手,知道自己已經必輸,於是傲然抬起了自己的頭,一束目光卻狠狠的落到長妤的身上。
如果不是這個少女攪局,他未必沒有一點機會。
這個棋盤是經過多少能工巧匠打造的殺器,裏面裝了一千多根見血封喉的毒針,他等的就是和聶無雙對戰的時候,在他靠得最近的時候開啟機關,給聶無雙致命一擊,但是現在,全部都因為毀了!
聶無雙道:「將宋國手帶下去吧。」
他說完,這才轉過頭來,然後看向長妤,他含着笑意,走了過去。
周圍的人都自動為他讓開一條路。
長妤本來垂着頭,但是看到聶無雙走過來,於是掀起了眼皮子,抬起頭來。
微微一驚。
身後的燈火突然消退,聶無雙含笑,仿佛從時光的塵埃中而來,帶着久違的,熟悉的氣息。
長眉入鬢,像是一筆未乾的草書,斜斜的一抹,山光水色挑起在眉端,然而眼神卻是廣闊而溫和的,似乎含情,一眼看去,如山花漫過山野,雨後新空。
春林初盛,春潮出生,春風十里亦不如。
然而,當她抬起頭的剎那,那雙眼睛卻直直撞入聶無雙的心裏,仿佛有剎那的疼痛,仿佛那麼多年被包裹的結結實實的心,被一塊小小的時候叩開了紋路。
是一種等待已久的歡喜,如驚蟄乍臨。
哪裏,哪裏見過?
他站到她面前,輕輕開口,聲音如玉擊,一個音符串着一個音符,聽起來悅耳至極。
&謝。」
又是這兩個字,但是旁邊的少女卻覺得這簡直是世間最美好的兩個字,若是能夠讓他對她們說這樣的兩個字,她們肯定也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的。
但是長妤卻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不用謝。
聶無雙的目光掃過聶雲遠,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笑了一下:「聶素素?素素?」
他突然想起來了,當年縮在角落裏的那個少女,後來怯生生牽着他袖子的樣子,那時候,才多小的姑娘啊。
然而,他只是淡淡一想,便轉了目光,然後在眾人的目送中轉身進入大殿。
長妤抬起頭來,看到他踏上台階,此時一個小孩跑了出來,小小的臉上滿是稚氣,精緻的一張小臉,裹着黃袍,抬起頭喊了一聲:「太傅。」
聶無雙伸出一隻手牽着他,然後和他一起轉身進入殿內。
長妤看着那個小孩的身影,眼神微微一垂。
這大概,就是凌天。
大夏如今天子。
當然,長妤也不曾料到,這個孩子,將會對這個天下的局勢,產生多大的影響。
——
此次的宴會過去,「聶素素」的名字迅速的傳遍了整個貴族圈,這才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以前默默無聞的聶家小姐,不僅一人對戰包括宋國手在內的七個人,竟然還堪破了宋國手想要暗殺無雙公子的詭計,而且無雙公子還向她道謝,能承公子一謝,像公子這樣的人,不知道對她以後有多大的助益。
一時之間,竟然有不下十家的貴族,表達了想和聶家聯姻的想法。
但是聶鶴山也只是打哈哈,一方面,他的寶貝女兒,就這麼給那些小子他可捨不得,另外一方面,他也清楚自家的女兒那個性子,一向對男人有些牴觸情緒,她看不上眼,便是天王老子他聶家也不會嫁。當初就是因為他稍微透露些心思,聶素素就直接離家出走了,那一年他過的不知道有多糟糕。
現在,瞧着素素也變了不少,而且容華更甚往昔,他可不想就這麼簡單的決定,總要讓女兒過目才好。
聶鶴山在想着這些的時候,回家去看自己的女兒。
長妤正站在一樹海棠花樹前,伸手將一枚棋子落到聶雲遠的棋盤上。
自從長妤在宮宴上贏了宋國手之後,聶雲遠就天天在外面擺上一個棋盤,然後苦苦專研,每日也必定要纏着長妤下一盤才好,長妤每次看着他捧着一盤棋蹲在自己面前的樣子,忍不住暗暗搖頭,每日只在那棋盤上落下一子,便讓聶鶴山長吁短嘆哀怨的看着棋盤一整天。
他這妹妹,腦子裏裝的是什麼東西啊。
聶鶴山看着自家的女兒那儀態,心中暗贊,這樣的俊秀挺拔,絲毫不輸男子氣韻,恐怕本家的人也找不出來。
&親。」聶雲遠看見他來,於是立馬站了起來,招呼道,「父親,你來看看,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聶鶴山掃了一眼,頓時頭腦發麻,於是肅了臉色:「不務正業!馬上就是秋闈了,別丟我聶家的臉。」
聶雲遠自然看穿了自家老爹的心虛,於是也就哼哼,然後道:「父親你來幹什麼?」
聶鶴山這才轉頭看着長妤,猶豫了一下,道:「素素,今年你也十六了,爹我只是問一問你,你是否有看得上的世族子弟?」
長妤自然聞弦而知雅意,她這個「老爹」是在操心自己的婚事,但是又擔心自己的女兒不喜歡,所以在詢問。
長妤的心思微沉,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鈴鐺,然後微笑着搖了搖頭。
雖然長妤搖頭,但是聶鶴山也瞧得出自己的女兒有鬆動之意,不如最開始那樣一提男人便滿臉的不願意,他試探着道:「接下來是七夕,咱們去看看?」
長妤略略思索,然後點了點頭。
有些事情,總要弄清楚才好。
聶鶴山因為長妤的鬆口而心情頓好,但是讓他心情更好的是,一個人的到來。
&先生。」聶鶴山聽聞眼前人的名號,有些不可置信,眼前的此人竟然是大名鼎鼎藥王。
陳之禮頷首道:「小老兒是無雙公子派來給聶小姐看病的。聽聞聶小姐不會說話,在下倒是可以看看。」
聶鶴山頓時大喜,沒想到聶無雙肯出手,聶素素並非生來不會說話的,只是後來經過一些事情,莫名其妙就啞了,後來不管詢問再多的名醫,都束手無策。
陳之禮看着長妤,道:「煩姑娘張張嘴給我看。」
長妤現在確實也無法開口,聽了這話,於是將自己的嘴巴張開。
陳之禮對着陽光往裏面看了看,皺了皺眉,然後又搭上了長妤的手,道:「姑娘這情況,有些奇怪。」
&怪?」聶鶴山的心沉了下去。
陳之禮猶豫了一下,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聶小姐這是中了蠱。」
&聶鶴山簡直不可置信。
陳之禮道:「是,蠱。而且還是雙生蠱,這種蠱,是聶家的人所獨有的。這個蠱,也叫做情蠱。聶家人都是少見的情痴,會在自己和情人之間種下這種雙生蠱,只有成親過後,直到生子之後,才能解。」
聶家的人?!
聶鶴山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本家的人怎麼可能和自己的女兒下蠱?
陳之禮看着聶鶴山道:「當然,聶小姐無法說話和這蠱毒沒什麼關係,只是這蠱毒不除,聶小姐活不過十八歲。現在讓在下給聶小姐施針,只要這樣下去,會說話是沒什麼問題的。」
聶鶴山看着自己的女兒,不由滿是心疼,他的女兒,怎麼會中了雙生蠱?!又是誰給她下的蠱?!
但是長妤卻微微沉思,自己身子弱原來是這個道理?不過,聶家……
長妤突然想起,自己那位娘親不也是姓聶嗎?而且,因為身上包含的秘密,讓謝意娶了她。
會不會自己那位母親,就是真正的聶氏本家的人?那才是聶氏一族最大的秘密?引得重雲和謝鈞都忌諱莫名?
長妤抬起手,撈起袖子,讓陳之禮施了針。
陳之禮收了針,然後道:「如果聶小姐想要活下去,還需求一求無雙公子,若他肯帶你會本家去試一試,找出那個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這事我會回去和公子說一下。」
聶鶴山滿臉愁容,道:「那麼,多謝陳先生了。」
&題外話>
不知道吃了什麼,整天人都不說,我試試二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