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
這三個字說出來需要多久?
這三個字落下需要多大的力量?
重雲只覺得手掌中有什麼東西在灼灼的燃燒,腦海中有什麼東西在翻騰,像是另外一個影子要破土而出,那道巨大的影子想要透過他,用此生最大的力量去抱緊懷裏的這個少女。
那是心魔,那是執念,那是屬於荒蕪的一抹蒼翠。
為你,為魔。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那又是誰曾經卑微的渴望?一遍遍磕在地上,一遍遍哀求着,卻換不回一道轉身的目光。
但是那道恍惚的影子卻在震動後消寂下去。
他只有緊緊的抱着懷中的少女,一往無前的往前衝去。
長妤只覺得全身都被他勒得痛,可是這種痛卻讓她覺得心滿意足,那種安寧來自靈魂,靠近他,便是一生一世。
她靠在他的肩頭,心潮慢慢的平靜,但是重雲的馬卻越奔越快,但是他剛才那種氣息卻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只有碧海月茶的氣息溫暖的擁抱而來,將她緊緊包裹。
只那三個字,便可以撫平心中所有的傷痕。
長妤聽到風聲一次次的滑過耳邊,風馳電掣一般的速度,像是在墜落深淵。
便是墜落深淵也好。
她渾渾噩噩的想。
馬蹄聲踏響在黑夜裏,衝出城外,衝出大道,向着深山的山道奔跑。
日升,日落,夜來,風黑,月高。
等到馬蹄聲終於停止的時候,長妤這才從重雲的懷抱里抬起頭來,卻頓時愣在了當場。
卻見眼前是一座城池。
雖然沒有完工,城牆還在修葺,但是可見以後的恢弘。
她隱約的記得,這是曾經的一座荒城,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就在她發呆的時候,重雲卻一把鉗住她的下巴,微微一抬:「謝長妤,那那裏。」
長妤抬起眼,看到了那城牆上掛着的玉石,還是那巨大的玉石上雕刻出來的字。
——妤城。
她的心間一顫。
長妤,妤,那是她的名字。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東西,嘴巴張了張,又張了張,卻說不出一句話。
重雲卻一拍馬,然後走到那巨大的城門前,一揮袖子。
&的一聲,巨大的城門訇然中開。
他帶着她,進入城內。
香雪海。
碧海月茶的香氣像是洶湧的海潮一樣鋪天蓋地的襲來,觸目所及,全是一片白中帶綠,在月光下泛着驚人光。
曾經有個人,只因為你喜歡這種花,於是在沒有你的日子裏,一遍又一遍,為你種出這朵花。
長妤呆在了那裏。
她咬住嘴唇,控制出眼底的那陣淚意。
這是一座盛世空城。
他帶着她,一步步穿過那些花海,穿過街道,來到最後的宮殿。
恢弘的宮殿佇立在那裏,朱紅的柱子頂起來,沒有蠟燭,沒有火光,只有月光穿透雲層,透過窗戶灑滿地。
地上是紅色的毯子,鋪滿整個視野,碧海月茶在月光下盛放。
她一抬目光,便看見那件紅色嫁衣。
華麗的衣尾在逶迤在地,無數璀璨的花紋勾勒,像是天邊剪下最美的一道流雲。
那是,她的?
她站在那裏,突然就明白了重雲那日的憤怒。
他這樣的想許她一個盛世的婚禮,但是她卻隨隨便便的將這份特殊交了出去,她以為自己用的是假名,可是在他心底,這世間所有名字,都是她。
便是假的,也不行。
那是原則,那是不可妥協。
有一種東西,因為珍重,便顯得愈發不可侵犯。
頓了許久,長妤才轉頭看向重雲,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不起。」到了最後,她只說得出這三個字。
重雲卻一把拉起她,然後將她拽到殿外,然後讓她放眼看着這一片空城:「謝長妤,你想清楚。你若應了,那麼從今以後,你的生,你的死,你的所有,都是我的。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謝長妤,甚至對我說的名字也是假的,但是,我不管你是誰,你是妖也好,你是鬼也好,可是只要你點頭,你若再敢為其他人傷你自己一分,我會將其他人毀得一乾二淨!從此以後,你的眼底,心裏,再有其他人,那麼天上地下,要不一起去死?我這一生,仿佛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長妤震驚的看着她。
重雲閉上了眼,轉身離開,獨獨留下長妤站在那裏。
長妤看着他的背影,全身都像是凝固了一樣。
她上一生,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刻骨的情感,它劈開所有,你的秘密,你的身份,你的歡喜,你的痛苦,你想追求的安全,要你撥開一切的在他的面前,袒露出來。她曾經和容淵有過一紙婚約,但是她後來曾經打算毀了那一紙婚約,將皇位另傳。而就算有過打算和容淵在一起,但是也要保證自己在絕對安全的位置,可是,現在。
重雲是這樣一個人,從來沒有人可以接近,可是一旦接近,便是那樣的一團烈火,像是要將人燒得乾乾淨淨。
可是,她拿得出嗎?
月光流滿眼前,花色浮動城池,她轉頭,看見那件紅色的嫁衣,終於,轉身。
——
重雲站在那裏
重雲站在那裏,月光疏漏,照在他身上。
他卻只是一動不動,閉着眼,背負着雙手站在那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仿佛感覺到什麼,豁然轉身。
一個人影站在門外,一隻手放在門上,停頓了片刻,終於,緩緩推開。
鮮紅的嫁衣逶迤在地,她背着月光,未見臉上表情,只有洗浴後的發柔順的披在腦後。
重雲的手驟然握緊。
長妤壓住自己心中的緊張,踏步走了進來。
&雲。」她輕輕的喊了一聲。
她站在那裏,拖着那身紅衣,仿佛灼熱了整個世間。
重雲看着她,握緊的手微微的泛白,一雙眼睛深了又淺,淺了又深。
長妤站到他面前,抬起頭看着他,那雙盈盈雙目里,只有他一個人。
她開口,靜靜的道:「我沒有騙你,我的確叫長妤,但是,我不姓謝,我姓皇甫。或者,說得更明確一些,別人叫我,昭華。」
重雲的眼睛微微一縮。
長妤頓了一會兒,再次開口:「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死在七十年前,等到醒來後,就在這個世間了,然後,遇到了你。雲曄,那是我的師尊,他給了我長妤這個名字,他是我最尊敬的人,對我而言,他是我的長輩。我仰望他,如仰望一輪月。」
可是,他到底還是欺騙了她,殺了她。
長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着他:「但是,重雲,你不一樣,我不知道該怎樣去說這份不一樣,但是,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到一種情感,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一直一直看着你。」
她說完,徹底靜默了下來,看着他。
可是重雲像是沒有一點反應的樣子,就在長妤快要窒息的時候,重雲卻開口,問:「如果有一天,我和雲曄,你選誰?」
什麼?!
長妤腦袋一蒙,訝然的張口看着他。
重雲道:「你不是知道我不是重雲了嗎?」
長妤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是重雲和選他還是雲曄有什麼關係?
重雲看着她,幾乎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重雲,甚至,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他說着自嘲的勾了勾嘴唇。
&且,我隱隱約約的發現,我的所有,和雲曄有關。是他,讓我變成這個樣子的。」
&麼?!」長妤張大了嘴巴。
她搖了搖頭:「不可能,他不是已經離開這個人世了嗎?他如何會對你做那些事?」
重雲冷冷的勾着嘴唇,看着她眼底的不相信:「可是,萬一,雲曄並沒有徹底的消失呢?你知道,等到背後的那隻手伸出來,我可能連重雲都做不成。那麼,我問你,你選雲曄還是我>
他看着她,眼底卻毫無波瀾。
長妤的腦海里一片空白,想起聶無雙說的話,想起曾經遇見的那位叫做葉雲的男子,還有他那佛門梵香的氣息,突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這個時候,她想得不是其他,而是,如果有一天,重雲消失了怎麼辦?就像聶無雙所說,他不記得她,他只是最後那隻手的棋子,那麼,她該怎麼辦?!
不能!
長妤一下子撲了上去,然後緊緊的抱住重雲。
重雲的身子一僵。
長妤抬起頭來看着他,道:「重雲,我只要你,我只想嫁給你。」
重雲繃着身子不說話,只是低着頭看着她。
過了好半晌,他才道:「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如何?你還想嫁給我?」
他消失了?!他怎麼能消失!這樣強勢的侵入她的生命,他怎麼能說消失就消失!
長妤咬着牙顫抖着,過了好半晌,方才看着他道:「你在一年,我嫁給你一年;你在一天,我嫁你一天;你在一須臾,我嫁你一須臾。」
她慢慢的說,幾乎用盡所有的力氣,可是她的眼底,卻不知道為何有了淚意。
重雲一動不動,只是低頭看着她。
仿佛這天下地下,就只有她一個人。
時間仿佛凝固。
重雲低頭看着她,神色莫測,過了好半晌,他突然一低頭,狠狠的吻上她。
長妤被他逼得往後一退,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重雲帶着翻倒在地。
重雲的手穿過她的腰,接住她,鋪天蓋地的吻了上來。
長妤被他勒得生疼,她輕輕的哼了一下。
重雲撐起來,看着她,墨發垂落下來,呼吸微喘。
他伸手捏住她精緻的下巴,道:「叫我。」
叫他?
長妤呆了一下,然後開始乖巧的開口:「重雲。」
重雲眯起了眼睛:「不對。」
長妤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換了一個稱呼:「師傅。」
重雲捏起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高,讓窗口的月光流滿她的臉,他伸手穿過她的頭髮,托着她的頭,似笑非笑的道:「小狐狸,你不是說要嫁給為師的嗎?怎麼,就是這樣喊的?」
長妤有些訥訥,覺得他的目光太熱,幾乎要將人燒化,微微躲着他的目光,卻見到他鬆散的衣襟內那一抹鎖骨,還有裏面肌理分明的胸膛,不由有些發顫,但是,她仍然咬着嘴唇,輕輕的道:「夫君。」
說完這句話,她只覺得臉都燙了。
但是剛剛一落,重雲卻突然壓了下來,封住她的嘴唇,長妤正被他親的暈暈乎乎,陡然間天旋地轉,然後被他攔腰抱起,一眨眼,已經陷入柔軟的大床。
仄逼的空間裏,她半撐起身子,但是剛剛撐起身子,便被重雲壓了下去。
他的手按在她的腰上,一掠,那嫁衣上的紅色腰帶便扔了出去,在寂靜的大殿裏發出「叮」的一聲響。
長妤心中發顫,像是被一團火包圍着,她想要逃離,趁着重雲撕扯自己衣服的時候往床尾滾去,但是剛剛到床沿,便被重雲拖着腳踝拉了回來,長妤下意識的想要抬腳踹他,重雲卻俯身,順着她的腳踝,親吻上來。
長妤覺得難受,但是這種難受又和所有的難受不一樣,她想掙脫,又想沉淪。
重雲上前,用嘴咬住她的衣襟,一拉。
長妤暈暈乎乎的一摸,只摸到重雲赤裸的身體,那團火包圍起來,將她燃成灰燼,她想用力,可是身子軟的厲害,化為水,在他的身下流開。
&的一聲,那件價值萬金的嫁衣便被扔在了地上。
長妤趴在床沿,想要往下跑,但是再次被兩隻修長的手按住腰,往後一拉,將她拖入深深的帷帳中,被一口咬住光滑的肩膀。
&要……」
她輕輕的嗚咽,像貓兒一樣,然後婉轉在床幃之間,越深,越淺。
……
&題外話>
甜到深處自然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