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髮齊眉。
三梳兒孫滿堂。
……
喜娘的聲音暖融融的,一絲絲兒的鑽進女子的耳朵。
這位喜娘姓孫,一生子孫綿延,現在已經有八十多歲,用梳子梳過的新嫁娘不知有多少,但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新娘子,梳過這樣濃密美麗的發。
她撈起年輕女子的頭髮,用沉甸甸的象牙輕輕的滑過,又止不住去看鏡子裏少女的容貌。
真真漂亮啊。
坐在鏡子前的少女安靜的低着頭,唇邊卻淺淺的蕩漾着一分笑意,像是凝結着水晶一樣,恬靜美好的像是一幅畫兒似的。一張臉粉嫩嫩的,像是被霞光敷過一樣,但是原本的膚色極白,像是一刮就可以刮出一層細膩的膏子,垂眸的時候眼睫毛長長的捲起來,像是將人的目光都卷進去一樣。
她忍不住道:「我老婆子看了一輩子的新嫁娘,還從來沒見過姑娘這樣的美人,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有這樣的福氣。」
長妤坐在那裏,想起重雲被人稱為「小子」的樣子,不由嘴角的笑意就更大了,她從鏡子裏看着眼前的老婦,雖然白髮蒼蒼了,但是卻一點也不乾癟,整個人都是福氣的樣子,眼底臉上全是滿足的光。
她開口:「倒是辛苦了。」
那老婦急忙搖了搖頭:「辛苦什麼?你們的福氣大,我也沾點。姑娘,我給你說,我這一輩子好得很呢。你知道我有多少個子女嗎?」
長妤笑:「您有多少個?」
老婦得意的道:「五個兒子,三個女兒。個頂個的孝順,個頂個的順遂,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但是兒孫滿堂,妯娌家相處的都是極好,一輩子都沒讓我這老人家生過氣,你說,這不是福氣是什麼?」
長妤點了點頭,微笑道:「果然是好福氣。」
那老婦看着長妤,真真是白玉一般的人,看着就讓人想疼的,又見她乖巧可人,笑顏如花,不由心生喜愛。
其實說來也奇怪,她本來是江南一帶最有福氣的喜婆,兩天前有人請她去梳頭,給的錢財也足,她知道自己名聲大,於是也就應了。只是這些人古怪的很,讓她坐在馬車內,連看一看的機會也沒有,她本來心中發憷,但是當馬車停下,看見站在眼前的長妤的時候,便定下心來。
她活了這麼長時間,害怕別人害她不成?一把老骨頭了。瞧着眼前小姑娘那別樣的氣韻和相貌,心裏又不由暗道,怪不得弄得這麼神秘,哪家公子哥娶到這樣的美人,必定也要下一番功夫的。只是可惜,她現在連外面是什麼樣的,從馬車裏出來就是後院,也瞧不出什麼,但是這後院仿佛極大,看起來是個富足人家。
想到這裏,她又低頭看着少女,道:「小姑娘嫁的夫君如何?」
長妤不知為何話題跳到了這裏,猶豫了一會兒,方才道:「嗯>
&哪裏好?脾氣好不好?」老婦一邊將將長妤的發挽起來,一邊問。
長妤道:「嗯,長得好。」
脾氣不好,長得好也算好吧。
那老婦語重心長的道:「哎,長得好能有多好?男人呀,最重要的是心疼女人,知冷知熱,知道顧家。小姑娘你長得這麼好,也不要自持,要管教,男人不管教是不行的。」
管教?
長妤想笑,但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於是點了點頭:>
老婦看着眼前小姑娘的樣子,知道沒放在心上,平日她是絕對不多說話的,畢竟是喜慶的日子,但是眼前的姑娘又着實的讓人喜愛,便想像教導自己兒女一樣,將那一輩子的事和她說道說道。
她道:「小姑娘,你嫁的那位是幹什麼的?」
幹什麼的?殺殺人?打打仗?然後,順便管理管理文武百官?
長妤看着鏡子,道:「他啊,嗯,管地方的。」
一個國家也算是地方吧,反正也差不離。
老婦道:「管地方的?當官的?」
長妤點了點頭:「嗯,就是當官的。」
雖然這官有點大。
老婦嘆道:「怎麼是當官的?姑娘你父母幹什麼的?」
長妤道:「我的雙親都不在了。」
老婦又語重心長的道:「咱們有一句話說得好,叫做門當戶對,這當官的有上面罩着,你又無父母撐腰。若是尋常人家,咱們能求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是地位高了,總要三妻四妾廣大門楣。以後姑娘要保重保重自己,若是他看上了年輕的漂亮的,也順着些,按着你主母的身份做事。若是安分的,就賞給她一個棲居之地,若是不安分的,也不要心軟。知不知道?」
長妤哭笑不得,但是也只有點了點頭。
那老婦替長妤將頭髮盤上去,左看看,又看看,覺得滿意極了,這真是她這一生盤的最美麗的發。
而這個時候,門被敲響,長妤道:「進來吧。」
一排丫環托着紅色的嫁衣和一併首飾走了進來,而後,立馬又有人上前,幫長妤的隨意的外衫解下來,然後幫着她穿好嫁衣,而後,鮮紅的紅寶石耳墜被戴在耳上,嵌紅寶石的銀色手鐲被套在手上。
她站了起來,那老婦看得直了眼。
這世上,竟然有這樣美麗的新娘子!
真不知,是哪個小子有這麼好的運氣!
好的運氣!
長妤看着鏡中的自己,不由有些緊張,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上次和聶無雙的,她本來敷衍的很,但是她以為嫁人就是那樣,無非是過個形式,但是真真落到自己的身上,才發現不是那樣的,她昨晚忐忑了一晚,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總想着他會不會覺得丑了點。
她手緊緊的拽着,握了一把汗。
老婦在旁邊看着,也察覺到她的侷促,笑道:「姑娘別緊張。」
長妤頓時微微紅了臉,便是千軍萬馬在前,生死在前,她也絕對不會多分一個心神,但是現在這樣的忐忑被眼前的老婦看出來了,不由又有點窘迫。
老婦看着她這個樣子,反而微笑起來,能讓這小姑娘如此緊張,看來確實是她心尖尖的人,自己剛才那些話倒是多說了。又看着長妤,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雙親卻已不再,她掃視了一眼周圍,看見丫鬟都已經退下,於是走了上前,站到了長妤的面前。
長妤看着她這般神秘的樣子,也做出專心致志的樣子,看着她。
那婦人道:「小姑娘,嗯,你要記住,不可太放縱男人。你長得這樣好,男人嘛,免不得貪歡,但是太那個了,對你不好,對他也不好。還有,今晚疼的時候就說出來,別怕羞不吭聲,也讓男人知道,別不心疼人。」
長妤聽得一愣一愣的,到了最後,鬧了個大紅臉。
她和重雲,早就……雖說自從那日之後,兩人之間再也沒有有過,但是這老婦給她說得,還是讓她覺得臊得慌。
而且,從那日自地底出來後,大概是因為《度亡經》的洗滌,明明是他,但是卻又有種讓她說不清楚的緊張感。
老婦看着她這樣子,知道小姑娘臉皮薄,也不多說,只是用粗粗的手掌握住她,祝福道:「我這一生說過無數祝福的話,沒有不準的。經我梳頭的人,都是百年好合兒孫滿堂的。你也一定是,放心吧。」
百年好合兒孫滿堂。
這幾乎是這世間女子最大的心愿了,而現在,焉知不是她的。
她對着那老婦笑了笑,點了點頭。
而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丫環的聲音:「謝小姐,時間到了。」
長妤點了點頭,那老婦想要去找鳳冠霞帔,長妤卻微微一笑:「我不用那東西。」
她說着,直接推開了門,走了出去。
那老婦跟在後面,急忙攙着她。
但是等到出了門,才發現這陣仗未免有點太大了。
她從後門進入,一直沒有機會出去,此刻一看,不由有些被嚇住。
這是什麼人家的房子啊,大成這樣……
重重的漢白玉石階下,直到百米外才有下一個門,而周圍亭台樓閣一層層堆起來,看起來像是天上的仙宮一樣。而在道路兩旁,卻全是站着侍衛。
他頓時一句話都不敢說,然而旁邊的小姑娘卻依舊站的筆直,紅色的嫁衣逶迤在地,像是帶着這世間的霞雲。
而當她走過,那些侍衛全部跪在地上。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身邊的這個小姑娘,不,這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小姑娘!
長妤一步步走下去,秋風從門外吹來,碧海月茶的香氣直直的衝過來,像是沉眠在其中不肯醒來的夢。
穿過重門,走過石階,然後,她終於站在了門外,然後,看向了那騎馬而來的人。
而身邊攙着她的老婦卻全然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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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料到一出門便是大道,而大道兩旁有奇花層層疊疊的綻放着,鋪天蓋地的香氣洶湧的襲上來,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盡頭去。而觀禮的人,全部站在兩邊的高樓上,齊齊注目着那個騎馬而來的男子。
天地萬物,突然寂靜。
&題外話>
其實打算是先寫前世的,因為最後的結局和重雲的所作所為都和前世分不開~但是,前世太慘烈了,慘烈到我寫了無數個開頭,都覺得感覺不對~我現在就想寫甜甜的,蘇蘇的,所以,我會在找到感覺時候將前世寫完放上來~
然後,本卷宗旨:寵寵妻,生包子,打打仗~
還有,我really心疼男主~按照阿吹的尿性,後面有幾章準備紙巾~但素我保證兩個人最後在一起~
二更十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