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老實說,炎凰這會兒撒點謊糊弄一下軒轅山會比較好。
但身為神獸,炎凰不擅長撒謊。
他看到了軒轅山期待的視線,卻沒有如軒轅山所期望的般說出他想聽的話。
如實道:「你犯下的罪過太多。」
言畢,炎凰又如之前對沐雲舟那般,將因果輪迴簡單的和軒轅山講了一遍。
迄今為止軒轅山所做的虐,足夠他死上千次萬次。
而在上下兩界的封印打開後。
不止軒轅山,其他人所做的惡事也都會遭到反噬。
聞言,軒轅山先是一愣,接着癲狂地大笑數聲,喃喃自語道:「難怪……難怪他們會偏偏選中我。」
明明那些人是上界一手遮天的存在,手下擁簇無數。
卻偏偏不派自己人,而是選他這個下界人來替他們辦事。
不是因為他有多優秀,而是上界的人知道因果報應,所以不願意插手此事。
但他不同,他自視甚高,卻又一無所知。
就如同小丑一般,被那些人戲弄,被操縱着背上滔天罪孽。
簡單的對話結束後,軒轅山低着頭,陷入漫長的沉默。
良久,久到一旁的沐雲舟懷疑軒轅山是不是因為短時間內受到的刺激太多直接傻掉了時。
軒轅山突然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問:「我還能活多久?」
沐雲舟遲疑了片刻,最後如實回道:「最多不過半年。」
軒轅山又問:「那上下兩界間的氣運還能再維繫多久?」
沐雲舟道:「最多一年。」
話音落下,軒轅山沉默片刻。
最後沙啞着聲音道:「也就是說……一年後,下界會因氣運流失而崩塌,而我無論如何都會死對嗎?」
沐雲舟再次點頭。
見狀,軒轅山扯着嘴角冷笑了一聲,強撐着一口氣道:「既然我不能活,那那些上界人也別想好過!」
不知是被上界人的無恥氣到發瘋,還是在將死之際突然頓悟。
總之,沐雲舟原本以為說服軒轅山要花好大的力氣。
可她準備好的洗腦說辭都還沒來得及說,軒轅山就主動選擇了向他們這邊倒戈。
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
就在沐雲舟和季朝歌商量完畢,準備先帶軒轅山回去時。
空氣間驟然泛起靈力波動。
沐雲舟意識到不對,敏銳的轉身朝後看去。
卻見已經是強弓末弩之際的軒轅山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冷不丁的對準她打出一擊。
按理來說,軒轅山是木虛境,沐雲舟很難接住他的全力一擊。
但此時的軒轅山幾乎被那幾個上界人打成了廢人。
因為渾身筋脈盡碎,靈氣無法流通,連他氣勢凌厲的殺招也變得軟綿綿的。
隨着一擊落下,沐雲舟神經緊繃,下意識的出手格擋。
她反應的速度很快,並未被那一擊傷到。
只踉蹌着倒退了幾步,就穩住了身形。
而這時,季朝歌和炎凰也陸續發現了不對。
發現軒轅山突然襲擊後,季朝歌第一時間伸出援手,將軒轅山打飛出去老遠。
接着快步上前,緊張不安問:「小師妹,你還好嗎?」
平復好心情後,沐雲舟搖頭道:「我沒事。」
言畢,沐雲舟又看向不遠處的軒轅山,神色複雜。
因為直覺告訴她,剛剛軒轅山的那一擊似乎並不是為了攻擊,而是為了試探。
幾乎是念頭冒出來的下一秒。
不遠處,被季朝歌打到吐血的軒轅山再度起身,搖搖晃晃的朝她走進。
面對不斷靠近的軒轅山,季朝歌緊緊將她護在身後,一臉的戒備。
軒轅山看出了季朝歌的戒備,卻沒有出聲解釋自己突然動手的目的。
只是越過季朝歌,遙遙看着沐雲舟。
沉默片刻後,軒轅山緩緩開口。
啞着嗓音問:「那日救走玲瓏的人是你對嗎?」
聞言,沐雲舟先是一愣,接着在心中暗道不妙。
她就知道,軒轅山一個多年的老狐狸,肯定不會輕易相信炎凰的忽悠。
雖然不知道軒轅山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不對勁,但軒轅山剛剛的那一擊……
似乎是為了試探她。
意識到這點後,沐雲舟有些頭疼。
因為搞不清軒轅山的善惡,就在沐雲舟糾結着,要不要直接結果了軒轅山一了百了時。
軒轅山卻突然開口,幾乎祈求的問:「玲瓏她現在在哪,你能讓我再見她一面嗎?」
見沐雲舟露出警惕的神色。
軒轅山怕她起疑心,又連忙道:「我不是想對玲瓏做什麼,我只是……只是……」
說到後來,軒轅山眸光逐漸暗淡。
苦笑着道:「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也自知自己時日無多,所以在死之前,我想再見玲瓏一面。」
說罷,軒轅山滿含期冀的看着沐雲舟。
這一刻,他眼中的算計不見。
像是個一心為孩子的老父親,看得人聞者落淚。
但沐雲舟毫不心軟。
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通過軒轅玲瓏和軒轅蘭的描述。
她依舊能切身感受到軒轅山聯合上界對女真族族人所做的事究竟有多麼惡劣。
且一方面,她目前不確定軒轅山的立場。
不確定軒轅山會不會假意說要幫他們,然後在背地裏悄悄把軒轅玲瓏賣給上界人。
另一方面,軒轅山要見的人是軒轅玲瓏,對軒轅玲瓏做出種種不可饒恕的罪孽的人是軒轅山。
她則不過是一個外人。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她都沒資格替軒轅玲瓏做出決定,沒資格替軒轅玲瓏原諒軒轅山。
收回思緒,沐雲舟搖了搖頭,冷淡道:「抱歉,軒轅玲瓏已死。」
聞言,軒轅山先是一愣,接着又忙道:「那軒轅蘭……」
話音未落,軒轅山便看到沐雲舟的沉默。
隨後,他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般。
低垂着頭喃喃自語道:「我又哪來的資格問這些事呢?」
似是想到了自己以前做過的荒唐事。
軒轅山蹲在地上,瘋了般抱着自己的腦袋又哭又笑,狀若瘋癲。
季朝歌眉頭微蹙,默默傳音問:「小師妹,這個人剛剛想殺你,我們要不要……」
說着,季朝歌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眼底的殺意清晰可見。
另一邊,沐雲舟也在糾結。
她之所以會救軒轅山,並不是因為他們聖母心發作,而是因為軒轅山有用。
至於軒轅山本人人……
沐雲舟覺得軒轅山像顆不知何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
在不確定軒轅山會投靠他們這邊的情況下,似乎解決了這個潛在隱患比較好。
就在沐雲舟摸着下巴,想着要不要如季朝歌所說的那般直接結果了軒轅山時。
地面上,軒轅山突然站起身。
接着踉踉蹌蹌,一步一個腳印的朝着他們走近。
就在沐雲舟神經緊繃,疑心軒轅山是不是要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時。
軒轅山卻在離他們還有三步遠時停下,接着伸出手道:「這個給你們。」
聞言,沐雲舟略顯錯愕的看向軒轅山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塊令牌,一塊流光溢彩,金光燦燦的令牌。
軒轅山將那塊令牌交給了他們。
隨後閉上眼,語氣頹然的道:「見令牌,如同見我本人。」
「如果你們有需要,可以拿上這塊令牌去找秋風瑟,讓他們幫你們揭露上界人的真面目。」
「至於我,如果實在討厭,你們可以殺了我。」
說罷,軒轅山閉上眼,不再動彈。
聞言,沐雲舟看了眼季朝歌,看了眼令牌,又看了眼軒轅山。
最後不確定的問:「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軒轅山躺在地上,面上一片慘澹,緩緩道:「反正我已經要死了,不是嗎?」
多則一年,少則半年,他總歸要死。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界人不是譏諷他是螻蟻,覺得他是他們養的一條狗嗎?
那他倒偏要看看。
等上下兩界封印破碎,他們知道封印破碎是他們眼中的螻蟻在背後推波助瀾時,臉上的表情該是何等的絕望。
想到這樣的畫面,軒轅山又咧開嘴角,像是瘋了般癲狂大笑。
見狀,沐雲舟和季朝歌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閃過同一個訊息。
這軒轅山……怕不是被那幾個上界人給刺激瘋了。
而在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下一秒。
地面上,原本在大笑的軒轅山突然咳嗽了起來。
他咳得又快又急,最後兩眼一番,原地暈了過去。
看着倒地的軒轅山,季朝歌蹙着眉小聲吐槽道:「他這是怎麼了?」
沐雲舟小心翼翼的像軒轅山走近,替軒轅山把了把脈。
最後總結道:「他如今身體破碎,加之情緒過於激動,所以氣血上涌暈了過去。」
問題不大,很快就能醒。
但想了想,沐雲舟還是把軒轅山捆好,丟進了空間,以備不時之需。
做完這一切後,想着當事人應該有知情權。
沐雲舟又叫來炎凰,把軒轅山剛剛說的話和軒轅玲瓏複述了一遍。
軒轅玲瓏卻只是冷笑一聲。
「那個老畜生對我,對母親,對外祖母做得惡事還少嗎?」
「我絕對不會原諒那個老畜生!」
說罷,軒轅玲瓏一抹眼淚。
看着沐雲舟道:「沐姑娘,多謝你幫忙瞞下我的下落,要是下次他再問起,你就說我早就死了。」
至於所謂的和軒轅山見面,軒轅玲瓏是想一想都覺得噁心。
沐雲舟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隨後,在一切準備就緒後。
季朝歌走過來問:「接下來去哪?」
沐雲舟道:「帶上大師兄和二師姐,我們一起去找秋風瑟。」
順便看看軒轅山給他們的令牌到底有沒有用。
季朝歌點頭應好,接着走到了炎凰身邊。
雖然他沒說話,但炎凰一眼就看出,這是要它變回去當飛行工具的意思。
炎凰欲哭無淚。
遙想當初在上界,他可是堂堂地獄鳳凰!走路都不用腳沾地的珍貴神獸!
可來了下界後,他卻被人當成坐騎使喚。
炎凰心裏委屈,但炎凰不敢說。
怕得罪美人,炎凰老老實實的變成原型。
隨後撲閃翅膀,哼哧哼哧的往前飛去。
……
幾分鐘後,熟悉的小院前,炎凰緩緩落地。
沐雲舟則從炎凰身上翻身而下,快步走到院內找到了正聚在一起下五子棋的裴雲清和葉渺渺二人。
時間緊迫,沐雲舟還記得那兩個上界人對話時提到的「十天」二字。
而從她第一次遇到那幾個上界人開始,時間已經差不多過去一天了。
所以找到人後,沐雲舟沒有絲毫猶豫。
直接開門見山的將這幾日發生的事和裴雲清與葉渺渺講了一遍。
裴雲清的思考速度很快。
放下手中的黑棋問:「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要去找秋風瑟?」
沐雲舟一邊點頭,一邊推着裴雲清的輪椅,準備把裴雲清帶去炎凰身上。
但在快走到炎凰身邊時,裴雲清一抬手,緊急叫停道:「且慢。」
聞言,沐雲舟低頭看着裴雲清,一臉不解。
裴雲清則是嘆了口氣,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她問:「你知道秋風瑟現在在哪嗎?」
聞言,急得失了分寸的沐雲舟總算想起被遺漏的細節。
軒轅山把令牌交給了他們,說要他們去找秋風瑟。
可雖然實際上秋風瑟是軒轅山的下屬。
但明面上,秋風瑟是五大宗門之首的第一宗門的宗主,平日裏來去無蹤。
他們這些小宗門的弟子別說知道秋風瑟在哪了,就算知道秋風瑟在哪,能不能見到他也是個問題。
見沐雲舟低着頭,一聲不吭。
裴雲清便猜到她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
嘆了口氣後,裴雲清道:「先別急着過去,我幫你問問秋風瑟的情況再說。」
沐雲舟老實點頭,把找秋風瑟的任務全權交給了裴雲清。
不多時,裴雲清打開傳音玉,說了些什麼。
沐雲舟原本沒有在意。
覺得以裴雲清的人脈,還有情報網,想要找到一個秋風瑟應該不算困難。
但下一秒,一聲慘叫突然響起。
緊接着,裴雲清的面色逐漸凝重。
見狀,沐雲舟心裏一咯噔,隱隱的有種不妙的預感。
如她所預想的那般。
不過片刻,裴雲清便放下傳音玉,蹙着眉道:「秋風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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