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染春秋 第445章 上玄天真(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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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麟趾寺便被臨安府尹俊下臣派人包圍了,不但把河內老尼抓個正着,抓獲了正在大吃大喝的假尼姑一百多人,還抓住了到尼姑庵里來**的嫖客五十多人,可謂戰果赫赫。筆言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這還不算,俊下臣又從祠部調來了由河內老尼剃度的全部出家人的名單,這個從度諜的記錄上就能查到,開始在全城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抓捕行動。

    這一天是正月十六,臨安城還在解除宵禁的狀態,滿城百姓還在狂歡。昨夜,他們親眼見證了王宮大火的盛大場面,而這一晚,則是無數剃着光頭、年輕貌美的女尼,還有從各處煙花柳巷裏抓來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這一夜,又是一個精彩紛呈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御史台的徐無錯、張易天,工部的李冀宵、華星凡、戶部的楚逸、陳義天、禮部的胡祥暉等紛紛上書,這一次他們彈劾的範圍已經從河內老尼一個人擴大到了道人和秦人。

    道人利用為天子尋不老藥的機會在地方上如何作威作福、如何收受賄賂,怎樣幫助大批用金錢買通他的商人逃避稅賦,並且無償調用官驛車馬代運貨物,如何干涉地方司法……

    秦人如何干涉戶部和工部事務,如何在收受賄賂後迫使戶部把去年受災嚴重的地方改為輕災、輕災地區改為重災,結果未受災的地方得以減免稅賦、受了重災的地方稅賦不減、賑濟全無,災民餓死無數,如何在工部負責的幾項大工程中上下其手……

    這些也都是有據可查的事實,並非御史台捕風捉影的彈劾,田七娘越看越怒,立即下令把秦人也抓起來,同時派人出京,去抓捕還在地方上逍遙快活的道人,所抓的人全都交給了俊下臣。

    俊下臣一有整人的機會就會精力充沛到可怕的地步,三天三夜不睡覺也能精神奕奕。

    自打接了這件差使。俊下臣精神抖擻,連家都不回了,整天就住在府尹衙門裏,在他高效的破案度和打擊擴大化的破案風格之下。歐陽玉衍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她最後的經濟來源,就被俊下臣像刨樹根似的,一根接一根地刨斷了。

    正月十六的一場熊熊大火還沒有燒盡,穆上玄的酒就醒了。

    他惶惶不可終日地在房裏躲了整整三天。破天荒地沒有再喝一滴酒,外面有一點風吹草動,他都以為是女王派人來抓他了。

    一班弟子們雖然不知道這位護國法師究竟做了什麼,但是穆上玄那副風聲鶴唳的樣子他們卻都看在眼裏,為了不讓穆上玄繼續一驚一咋的,整個白馬觀後院都成了禁區。任何人都不許進入,保持絕對的安靜。

    可是異樣的安靜,卻令穆上玄更加的惶惶不可終日。直至五天之後,他才終於得到解脫。五天後,關於明堂和天堂起火的原因終於向天下人公佈了。火因是幾個修繕天堂的工匠把幾匹麻布擺到了火源旁邊,而照看天堂的宮娥和太監們又怠於職守!

    這些可憐人都被判處極刑,這件事就如此結束了。與此同時,朝廷宣佈了重修明堂和天堂的計劃,這次又增加了鑄九鼎和鑄十二生肖神的打算,而整個工程,依舊由穆上玄負責督建。

    穆上玄接了聖旨之後,一個人呆呆地在禪房裏坐了許久。那場通天大火,泄去了他的憤怒。卻沒有提高他的智慧,思來想去。他終於想通了:「這是女王對他的補償!女王感覺到了他的憤怒,所以用這種近乎討好的手段來取悅他!」

    這個跑江湖賣藥的漢子從來沒有看過史書,他不明白歷史上的那些君王們想要剷除一個人時,常常會對他溫情脈脈、大加封賞。表現得比平時更加信任、更加恩寵。

    在他想來,如果女王要殺他,只是一句話的事兒,女王既然沒有這麼做,而且把這麼一個肥差交給了他,那就是原諒了他的過失。並且試圖挽救他們之間的關係。

    仔細想想這幾天的惶恐不安,穆上玄忍不住想要笑話自己:「是啊,整個天下都是女王的,只是燒了兩間房子而已,女王能怎麼生氣呢?對一個富擁四海的君王來說,兩座宮殿也叫事兒嗎?」

    穆上玄興奮起來,幾天不曾飲酒,嘴裏都淡出鳥兒來了,他馬上吩咐大排箸,召集一乾親信弟子胡吃海喝起來,大醉酩酊之際,他還忍不住把明堂和天堂大火的真相炫耀地向他的弟子們說了出來。

    在他看來,這是他男兒氣概的體現。他知道因為他的失寵,就連一些依附在他身邊的弟子背後都在對他說三道四,他用這件事向所有人宣告:「女王對我寵愛依舊!不管我惹出什麼禍事來,都不會懲罰我!」

    ……

    隨着女王的震怒,已不需要遙兒安排人彈劾那三個神棍了,朝中永遠都不乏體承上意、落井下石的人,揭三個神棍的人越來越多,不但彈劾他們狐假虎威的種種違法事跡,對於他們所謂的「神通」,也開始有人用大量事實進行揭。⊥,

    錯過了最好的逃脫時機的河內老尼被抓進了大牢,那些想依託於她,逃漏稅賦的**統統沒為了官奴,分別配到各處服役,連司農寺也配了二十多個妙齡女郎來,負責編草蓆子。

    突然分來這麼多明眸皓齒、體態妖嬈的女子,對那些一直在司農寺司竹監的蔑匠們來說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對此,龍門溫泉湯監的夥計們就很是不滿,如果給他們分幾個來,說不定他們還有機會偷看漂亮女人洗澡,分給司竹監真是暴殄天物了。

    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的河內神尼並沒有算到自己的這一大劫,她落到了俊下臣的手裏,這位神尼被俊下臣的殘酷手段嚇壞了,事實上她並沒有見識到什麼,她僅憑以前聽說過的有關俊下臣的一切,就已經嚇壞了。

    當她被關進大牢,並且得知此處是俊下臣的地盤之後,立即解下腰帶上吊自殺了,生怕遲了一步就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河內神尼死得如此乾淨俐落。倒把晚到一步的俊下臣給鬱悶壞了,他本想利用河內神尼多咬幾個大臣進來的,抓大官這案子才有份量。

    緊跟着,道人和秦人也被朝廷通緝了。

    秦人竟然逃了。這得感激河內老尼,她失去女王的信任,並被勒令返回河內的時候,她就派人通知了秦人,她知道自己失去了女王的信任。那麼本就不太被女王看重的秦人也前景堪憂。

    他們三個人只是臨時的騙子組合,如今大難臨頭,自然各奔東西,可是不管是出於過往的交情。還是擔心秦人落馬後再供出她的什麼事來,她都需要知會秦人一聲。

    秦人當時雖未犯案,卻比她還要小心,聽她弟子傳話,讓自己儘快逃走,他連那輛七寶馬車都捨棄不要了,趁着當夜依舊沒有宵禁。他匆匆收拾了一些細軟之物,連夜就逃走了,等唐縱趕到他的住處已是人去室空。

    道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在外面逍遙了大半年,所到之處如王侯一般,榮華富貴、財帛女子,無不盡情享用。如此過了大半年,也該回朝繳旨了,這才戀戀不捨地回來。

    他一路還盤算着,見了女王就說煉製長生不老藥的藥材還缺幾味主藥不曾找到。等開了春再繼續南下逍遙,誰曾想還沒到臨安城,就被朝廷派來緝捕他的人生擒活捉了。

    道人這個江湖騙子也光棍的很,一聽此案是由俊下臣負責。他就知道自己絕不可能活下去。為了少受折磨,還不如早早自己了斷。

    在這一點上,他這個跑江湖的可比劉斯酈、纂連耀那兩個當官的要清醒多了,劉斯酈和纂連耀相信了俊下臣的鬼話,為了活命,不知攀咬了多少故舊好友。結果等到咬無可咬的時候,還是被俊下臣推出去砍了頭。

    不過因為河內老尼的自縊,派去捉拿道人的人加強了看管,他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自殺,便假意溫順,使看管他的人漸漸放鬆了警惕,等到把他押到臨安附近的偃師時,道人才找到機會成功自盡。

    三個主犯逃了一個,死了兩個,這令俊下臣異常憤怒,道人和秦人都沒有什么弟子部下,而河內老尼所謂的弟子都是青樓**,而且大多是半掩門兒,所以才想託庇在河內老尼門下逃漏稅賦,這些女人壓根沒接待過大官巨紳,如何擴大他的戰績?

    這時候,臨安府司戶參軍李鏡突然如有神助地冒了出來。

    臨安府很少有人知道李鏡有個堂兄是穆夫人府的管事大太監,畢竟自家出了個閹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但是人人都知道這李鏡不僅油滑狡詐,而且頗有能量,所以才能從一個貧家子而入仕,直到成為臨安府的司戶參軍。

    李鏡向俊下臣提供了很多重要信息,俊下臣按照李鏡提供的情報,果然6續抓出了許多依附三神棍大肆斂財的大魚,雖然這些所謂的大魚對俊下臣來說還只是小魚小蝦,因為他們大多不是官場中人,但是在臨安府,這些人也算是財大勢雄很有地位的人,比如臨安最大的懷世堂藥店,分號都開到揚州去了。

    俊下臣眼下正缺人用,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很有破案天賦的屬下欣賞極了,很快他就對現任的臨安府錄事參軍事李頗離暗示了一下,李參軍馬上乖乖找個緣由送禮托人調離了原任。

    一直以來,托人送禮往高處升、往好地方升的常見,平調到小地方的卻少見的很,李參軍偏就弄了這麼一出,以致很多人都認為他一定是在原任上捅出了什麼大簍子,或者索賄受賄什麼的被人抓住了把柄,才用這種方法避禍。

    一般來說,官場之中,除非生死大敵,鮮有趕盡殺絕的。如果對方主動服軟主動讓位,你還不依不饒,那就不免要讓其他同僚齒寒了,所以這種手段是避禍的最佳方式。可憐李參軍何曾被人抓住什麼把柄,只是來府尹想讓他走,他不敢不走罷了。

    隨後俊下臣馬上親自請旨,任命李鏡為臨安府錄事參軍事,統轄六曹,成為臨安府自府尹、少尹之下,實權在握的三把手。

    遙兒是在王宮大火的第十天才知道縱火者是穆上玄的。

    穆上玄把他縱火的事情當成了一件功績、當成了一個無上的榮耀。得意洋洋地說給他的弟子們聽,他的弟子們也是有樣學樣,把這當成了他們師父極了不起的一件大功績得意洋洋地向外炫耀。

    田七娘雖然從宮廷里把這個消息嚴密地封鎖住了,卻沒想到當事人自己把它泄露了出去。只是此事現在還只是在坊間市井裏傳播,尚未傳揚到上層人士耳中。

    遙兒這些天一直在利用俊下臣的尖牙利爪摧殘歐陽玉衍在臨安的最後根基,全力以赴之下,竟未注意到這個與穆上玄有關的消息,直到第十天寇卿宮班頭兒袁寒登門探望。遙兒與他聊了一陣兒,才聽他無意中說起此事。

    遙兒一聽便大吃一驚,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竟是穆上玄乾的,宮裏對這個消息雖然諱莫如深,她不動聲色地送袁寒離開之後,馬上備馬,直奔白馬觀!

    「焚毀女媧神宮的竟然是他?這是真的還是流言?如果是他,旁人不知道,裴紈沒有理由不知道,怎麼宮裏竟沒有一點消息傳出來?」

    只是轉念一想。遙兒就苦笑起來。

    她已經明白裴紈對她封口的原因了。

    以裴紈對田七娘的了解,恐怕那火剛起來時,他就知道女王已經起了殺機。

    裴紈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做什麼呢,如果她無心理會此事,那麼這件事就跟她毫不相干。如果她有心去救穆上玄,動了殺機的人可是女王,遙兒勢必要跟天底下最有權勢的那個人對抗,裴紈會讓她為了穆上玄冒這樣的風險?

    更不要說,裴紈對穆上玄一向的觀感……

    遙兒到了白馬觀,只見進進入入有許多官員。遙兒不禁暗暗震驚,不知道這裏又出了什麼事。

    遙兒到了後院四下一打量,恰看見一濁正坐在西山牆下曬太陽,屁股底下墊個蒲團。微闔雙目,似在養神。

    遙兒走過去,本想等他作完了功課再問問情況,不能貿貿然去見穆上玄,不想一俟察覺有人靠近,馬上停了功課。睜開眼睛。

    「啊!遙兒來了!」


    一濁連忙站起來,向她稽行了一禮。

    遙兒還禮道:「大師少禮,上玄觀主可在,這進進出出的許多官員,都是做什麼的?」

    一濁和尚道:「上玄觀主在禪房裏,這進出不斷的官員,都是工部和禮部的。為了重建明堂和天堂而來!」

    遙兒這才恍然,難怪這麼多官員進出,她一個人都不認識,原來是她從沒打過交道的兩個衙門。

    遙兒點點頭道:「明白了,我還擔心出了什麼事情,那麼不打擾大師繼續做功課了,我先去見見上玄觀主!」

    穆上玄盤膝坐在榻上,面前有酒有肉,喝得正痛快:「沒那麼費勁兒吧?要我說,明堂和天堂就用原來的圖紙,稍做一點改動,留出九鼎和十二生肖神像的位置就成了。其他規製圖案全都不變,壓根用不着你們禮部跟着摻和。」

    穆上玄端起碗來猛地灌了一大口,乜着蕭大匠又道:「老蕭啊,你也不用太操心,規劃好了立即施工,這邊先建着,關於九鼎和十二生肖神像的大小、模樣,你們再慢慢商量,只要先留出地方就行了,用不着先都商量定了。」

    穆上玄把重建明堂和天堂當成了他和女王重歸於好的一個契機,非常上心,還沒等出了正月,就把工部和禮部的相關人員都叫了來,開始籌劃重建。

    他正唾沫橫飛地指點着,忽見門口出現一人,站在那兒不動,這禪房門口進出的人雖多,卻少有站在門口的,穆上玄定睛一瞧,立即兩眼一亮,哈哈大笑道:「遙兒……嗯?」

    門口那人急急打個手勢,轉身便走了,穆上玄納罕不已,撓了撓光頭,對蕭大匠粗聲大氣地道:「你們先忙着,爺出去散散心!」

    遙兒正在階下候着,一見穆上玄出來,也不說話,只向他打個手勢。繼續向前走去,穆上玄納悶地跟在後面。

    遙兒引着穆上玄一直走進清淨禪林。這才站定腳步,回過身來,靜靜地看着穆上玄。

    穆上玄笑道:「何事這般鬼祟?」

    遙兒道:「我聽坊間傳言,焚毀明堂和天堂的。是上玄觀主?」

    穆上玄怔了一怔,哈哈大笑道:「不錯!這件事你也知道了。呵呵,為師一怒之下……」

    遙兒靜靜地凝視着他,截斷他的話頭,道:「當今女王長女安定公主。據說是在襁褓之中被她的親生母親扼死,上玄觀主以為,此事是真的麼?」

    穆上玄一愣,皺起眉頭道:「遙兒你怎麼突然說起了這個?」

    遙兒道:「請上玄觀主回答我!」

    穆上玄撓了撓頭皮,道:「那個……都是坊間傳言吧……作為生身母親,女王怎麼會殺害自己的親生女兒呢?」

    遙兒點點頭,又問:「先王儲弘,在合璧宮覲見當今女王,隨即暴卒,據說是被當今女王下毒鴆殺。上玄觀主以為。可信麼?」

    穆上玄還是不明白遙兒的意思,訥訥地道:「這個……,朝廷不是說是暴病而卒的麼,應該……應該和女王沒什麼關係吧?」

    遙兒緊跟着問道:「先王儲的兩個兒子,也就是當今女王的兩個親孫子,被當今女王下令用鐵鞭活活打死,可有此事麼?」

    穆上玄臉色難看地道:「遙兒,你究竟要跟我說什麼?」

    遙兒道:「還有女王的四位堂兄配地方不足一年相繼水土不服暴卒、女王的長嫂被鞭笞而死、女王的胞姐覲見今上後未及出宮便即暴卒,女王的兒媳,也就是當今王儲的王儲妃和側妃被杖斃……

    那些被一家一家剷除掉的姜齊宗室我就不提了。那些為朝廷立下赫赫功勞的文臣武將們我也不提了,我方才說的這些人都是女王最親的人,除了其中少數幾個曾對女王權力有過威脅,其他的對女王完全沒有什麼影響!

    論起親疏遠近。他們都比上玄觀主你和女王親近的多,上玄觀主,他們如今都已成為一縷亡魂,你什麼時候會暴卒或者因為有人錯會聖意、因為水土不服、因為種種亂七八糟的原因而死呢?」

    穆上玄的臉色騰地一下紅了,旋即又變得紙一樣白,他憤怒地嘶吼道:「遙兒。你究竟在說什麼,你知不知道,就憑你這番話,只要落入女王耳中,你有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遙兒道:「我知道!可是上玄觀主會去告舉我嗎?」

    穆上玄勃然大怒:「放屁!你忒也小看了某,你明知道我不會做那小人!再說,我又怎會不明白你這麼說是為了我好?我怎麼會……」

    遙兒又一次截斷了他的話:「所以,我今天才來直言相告!上玄觀主,你大禍臨頭了!」

    穆上玄哈哈大笑起來,擺手道:「危言聳聽!危言聳聽!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我跟他們不同,我沒得罪過女王,我只不過是燒了兩幢房子而已,女王富有天下,會為此惱恨我麼?我可是她的男人……」

    遙兒也怔住了,他沒想到這個穆上玄居然會這麼天真,饒是她口才了得,可面對這麼一個混人,她也無從開口了。

    一直以來,遙兒遇到的人都很聰明,有些人只需她說半句,自然就能領會下半句,像安軻那樣智近於妖的,甚至不用她開口,就會知道她在想什麼。

    遙兒實在沒有遇到過像穆上玄這樣幼稚而又執拗到極點的人,以致她費盡唇舌,最後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跟穆上玄交流下去。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如何交流才能讓穆上玄聽得懂,進而明白她現在的處境是如何的兇險。

    穆上玄見她渾身都在抖,不知道她是被自己的榆木腦袋給氣的,已經控制不住想要狠狠揍自己一頓,還以為她是為自己擔心急的,反過來還好心安慰她:「好啦!知道你這麼想,也是為我擔心。你放心,這番話雖然叫旁人聽了去那是大逆不道,在我眼裏,卻也沒有什麼,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絕不會叫第三人聽了去!」

    遙兒慢慢仰起頭來,一副無語問蒼天的模樣,她是真的不知該如何向這頭犟牛解釋了。

    遙兒離開白馬觀的時候,已是欲哭無淚!

    她敗了。敗給了穆上玄的蠢!

    穆上玄堅定地認為,他是田七娘的男人,一個與他同床共枕十多年的女人,怎麼可能為了兩幢房子狠下心來殺死她的男人?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她移情別戀,也不可能傷害他,幫他遮掩焚毀明堂和天堂的事實,依舊把重建明堂、天堂的重任交給他,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遙兒。你來啦!」

    遙兒正垂頭喪氣地往外走,正好玄一玄二一幫人從外面進來,一個個滿身酒氣,不知去哪兒剛快活了回來。

    一見遙兒的臉色,玄二便擺手讓眾師兄弟們離去,只留下玄一和他,與遙兒關係最親密的兩個人,小心地問道:「遙兒師妹,怎麼了?」

    遙兒看見他們,苦笑了一下。有些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遲疑片刻,才把她的擔心說出來,只是,這一次她就不可能用那麼尖銳的質問了,那番話也就只能說給穆上玄聽聽。

    玄一和玄二聽了,神情立刻緊張起來。

    遙兒道:「也許……是我錯了吧,畢竟這只是我妄自猜測,不過……」

    玄二沉着臉道:「我覺得遙兒說的沒錯,大師兄。你怎麼看?」

    玄一用力點頭:「我也覺得,遙兒有此擔心,那就一定有問題!」

    遙兒大為意外,她沒想到費盡唇舌地擺事實、講道理。始終不能讓穆上玄轉過彎兒來,她只是說了她的擔心,一點分析解釋都沒有,這兩位師兄弟居然信之無疑,看來聰明人還是有的啊,遙兒對自己的口才不禁恢復了一點信心。

    不料玄一接着道:「遙兒是什麼人?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咱們這幫子師兄弟。就是一幫混人,包括師父他老人家在內,真正憑自己本事闖出名頭來的,還得是遙兒。遙兒這麼說,那一定錯不了!」

    遙兒一呆,沒想到玄一這麼相信她的話,並不是因為她的分析有道理,而是……盲目崇拜?

    玄二深以為然:「原來聽師父說,我也覺得是個榮耀,遙兒這一說,我再一核計,可不是嘛,人家連丈夫留給兒子的產業都能搶,連親兒子、親孫子都能殺得不眨眼皮,會在乎師父麼。」

    遙兒定了定神,且不管二人因為什麼這麼相信自己的話,他們信就好。

    遙兒趕緊道:「上玄觀主一向最信任你們兩個,還請你們好好勸勸上玄觀主,此時逃走還來得及,相信……上玄觀主若是逃走的話,女王倒不會趕盡殺絕。還有,你們……最好也早做綢繆。」

    玄一和玄二果然達到了遙兒腦殘粉的境界,對她的話奉若神明,二人用力點頭:「你放心,我們馬上回去勸師父,師兄弟們也都勸他們儘早收拾收拾先去鄉下躲躲,觀望觀望風色再說,免得給人家一窩端了。」

    遙兒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又低沉地補充道:「如果上玄觀主還是不聽勸,我覺得……你們兩個……也要早作打算。如果我猜的不錯,女王不會容忍太久,只要宮中大火的風頭一過去,馬上就會……」

    玄一和玄二對視了一眼,玄一對遙兒道:「遙兒,你放心吧!你能為師父冒了偌大風險,師父和咱們師兄弟,就沒白交你一場,我們這兒,你放心就是,這段日子你就別來了,免得受了牽累,我們光棍一條,死就死了!」

    遙兒聽出二人之意,意外地道:「大師兄,你們……」

    玄二還是笑嘻嘻的,說道:「遙兒,你是有大本事的,我們不成,我們就是巷子裏的小潑皮,要不是有師父,不要說吃香的喝辣的,早就被人打死,成了陰溝里的一具屍體了。師父要是肯走,我們就陪他走,他要是不走,我們兩個賤命一條,不值錢,賠着他就是了!」

    遙兒訝然看着他,玄二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豪言壯語,玄一點點頭,也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他們並不是什麼好人,而是惹人憎厭的坊間潑皮,乒良善、吃霸王餐、佔大姑娘小媳婦便宜的事兒平時沒少干,神憎鬼厭,沒什麼節操可言,可是在他們眼裏,義氣比他們那條賤命要貴一萬倍!

    遙兒已經被穆上玄的蠢打擊的體無完膚了,可這同樣夠蠢的兩個人的蠢話,卻在不經意間觸動了她的心弦,她默默地凝視兩人良久,正容道:「仗義每多屠狗輩!好!好!好!」

    遙兒轉過身,大步向白馬觀外走去,這一刻,她心中已經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救了穆上玄的性命,雖然他跋扈又愚蠢,雖然不管是高貴者還是貧賤者都討厭他,雖然他活得就像一個小丑,但他是我的朋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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