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夏果就要撐着肚子給婉寧跪下:「大奶奶,我曉得,這事兒,我們不該有臉來求您,但這些日子,春草也……」
婉寧已經把夏果拉起來:「你都這麼大肚子了,還要給我行禮,還不趕緊坐下。」
夏果雖然站起來了,但並沒坐下,臉上的淚沒有干:「求求大奶奶。」
婉寧輕嘆一聲,並沒有說話。夏果見狀緊緊拉住婉寧的衣衫:「大奶奶,我曉得,我不該來求您,當初我們一起長大的這十來個姐妹,眼前就只剩下我和春草兩個人了。」
至於別人去了哪裏,夏果沒有說,婉寧也沒有問,不是賣了就是被贖走了,再或者,就是……死那個字,婉寧沒有說出來,夏果也沒有說出來,她只是乞求地看着婉寧。
婉寧拍拍夏果的手:「我明白你的心,不過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
這麼說,婉寧答應了?夏果的眼睛頓時亮了,服侍了婉寧這麼久,她也明白婉寧的性子,從來不說滿話,但只要不一口回絕,那就是婉寧答應了。
「二奶奶的脾氣,你也曉得,況且她身邊這會兒也只有春草一個人了,若她不願意放人,誰都沒有法子。」婉寧把話先說在前頭,夏果已經點頭:「大奶奶,我曉得,我也只是為了春草,我們從小一起的情誼。」說着,夏果又想落淚。
從小一起的情誼,真要論起來,陳覺蓉和春草夏果都是從小一起的情誼呢,但陳覺蓉從沒有把這兩個丫頭當做人看過,這會兒又落在困境,陳覺蓉只會越發憤怒,拿着春草做筏子。
「大奶奶,夏果她男人來接夏果了。」杏兒一直站在外頭聽着呢,聽到裏面不說話了,杏兒也就高聲說了。
夏果急忙對婉寧道:「都和他說過了,讓他不用來接我,若天着實晚了,我就在大奶奶這裏住一晚回去。」
「你這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他擔心你也是應該的,難道要他不擔心你,自己在家舒舒服服地睡着?」婉寧反問,夏果唇邊現出一抹笑,接着夏果就道:「大奶奶說得是。」
「回去吧。」婉寧叫進來杏兒,讓她拿兩個尺頭,給夏果的孩子裁衣衫穿,夏果急忙謝過婉寧:「又要大奶奶破費了。」
「你們家裏,這會兒添了人,這尺頭拿回去,也好裁上幾件衣衫。」婉寧這話一說,夏果就曉得婉寧已經知道自己的爹娘被自己贖了回去,這會兒正和自己住在一起呢。
於是夏果嘆氣:「原本,我也勸過我爹娘,等哪天太太老爺歡喜,就求一求太太老爺,好讓他們出去。他們貪着在裏面的舒服,誰知就落了難,若不是我們打聽出來,一家子還不得團圓呢。」
說着夏果神色也有些黯然,夏果還有個妹子,不等夏果去贖的時候,就已經被人看中,買去做了妾,等夏果尋到那家,那家說原本就是要買回來生孩子的,況且這會兒只怕已經懷上了孩子,並不同意夏果贖她妹妹出來。
反而又拿了十兩銀子,做她妹妹的身價,還說,曉得夏果這會兒也是個體面人,等到妹妹的孩子生出來,再讓夏果來做姨娘。
話說到這份上,夏果自然不能糾纏,也只是把妹妹叫出來,姐妹們說說話,互相流流眼淚也就分別。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緣法,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婉寧安慰一句,夏果也就拿了尺頭往外走。
「大奶奶,您方才說了這麼多的話,這會兒,渴了吧。」杏兒端過一杯茶來,婉寧接過茶喝了一口,就對杏兒道:「夏果不走,你也不會想起來我口渴。」
「大奶奶,我們這不是,既覺得春草可憐,又想起她原先做過得那些事兒,覺得她可恨,一時竟然不曉得該是歡喜還是嘆息。」杏兒這句話說得倒對,婉寧沉默着把茶喝乾,就對杏兒道:「罷了,我也不和你糾纏這個,我還是回去和幾位姑奶奶說話吧。」
「廚房今兒有鮮魚,我再讓她們殺只雞,好收拾起來,讓姑奶奶們在這吃晚飯。」杏兒說着就往廚房跑。
婉寧不由勾唇微笑,這些日子,京城之中難免人心惶惶,而在這個小院之中,儘管丈夫不在,但這日子可以過得像平常一樣,這就夠了。
「娘!」希聲已經撲上來抱住婉寧的腿,婉寧把女兒抱起來:「怎麼,姑姑們都來了,你就不做功課了?」
「希兒這字寫得不錯,比我那時候強多了。」若竹的聲音已經響起,婉寧抬頭看着若竹:「你啊,就是護着她。」
「娘,姑姑不是護着我,而是,我就是這樣聰明。」希兒說着就用手托住小臉,婉寧捏一下女兒的臉:「越長大越會說話了。」
「希兒寫的字確實好。」秀竹也拿着希兒寫的字在那笑着和婉寧說,蘭竹懷中抱着小男孩,姑侄二人似乎都在打瞌睡,聽到秀竹這樣說,蘭竹似乎剛剛才驚醒,對秀竹笑着道:「二姐姐也在這哄着希兒了,等我們哥兒長大,也要像姐姐一樣,好好學。」
小男孩點頭:「好。」
婉寧的唇抿的緊緊的,那是怎麼都止不住的笑,眾人說笑一會兒,若竹這才對婉寧道:「夏果來,想來是為春草求情吧?」
婉寧嗯了一聲:「你怎麼曉得?」
「她們丫鬟們從小一起長大,別說夏果這樣的,就連跟着我去的秋霜,那天也和我說,瞧着春草這樣,怪可憐的。」
春草的性子比起夏果來要柔和的多,除了喜歡錢,似乎也沒有什麼別的被人詬病的地方。也不像夏果那時候,仗了陳覺蓉的勢,在那欺負別人。
見婉寧沉吟不語,若竹又悄聲道:「秋霜還說,若是夏果一直在二奶奶身邊,那她定不會為春草說上一句半句,但這會兒偏生是春草,夏果呢,卻得了好處,她們難免有些氣不憤。」
「這世上氣不憤的事兒多了,何止這一樁兩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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