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遠處崇山峻岭,綿延疊嶂,雲霧繚繞。
微紅霞光映照在三清山頂,推開門的瞬間,好似金光拂面,心曠神怡。
三清山錦屏峰位於玉京峰西北,四面懸岩平薄如牆。其頂狹長,怪石岑峨參差,遠觀如雕鏤的花邊,立面峻拔,石紋成線。
峰頂有一座由靈力陣盤支撐的三層高塔,八角玲瓏,懸浮半空,周邊雲霧繚繞,景色空濛,恍若仙樓。
通往半空閣樓除了可以御劍之外,還能乘坐山石旁的升降石台,那裏被錦屏峰峰主滄煙長老注入了靈力,人站上去以後,可以自動升降。
這裏乃是三清山的煉丹醫療之所,天火在閣樓頂部終年不息,每天源源不斷煉製各種丹藥,因此常年藥香環繞,沁人心脾,來這裏呼吸一口空氣,就覺得連身上的傷痛都緩和了幾分。
一大早,時清御劍到百草閣去領取今日份的回血丹,閣中弟子此刻還沒有開始煉丹,一群人圍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像是在討論什麼大事。
「鍾離——?!你開玩笑吧??他修為沒了連靈根都廢了!怎麼來三清山遊學??」
「就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況且他要是來了,跟時清師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
她抬步走進去,冷不丁聽見自己名字,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樓大廳里所有弟子的視線在下一秒都齊刷刷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
「何事?」紅唇微動,聲音清冷,她目光掃視眾人,略顯疑惑。
話音落下,其中一名女弟子上前,抿了抿唇,看向時清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道:「沒什麼……只是,不知道從誰那兒傳來的,說是今年來三清山遊學的弟子裏,似乎……有玄霄宗的,鍾離錦……」
後面那三個字她說的小心翼翼,聲音也虛了不少,雙目一直在看時清的眼色。
本以為對方或多或少會有點兒驚訝,誰料時清只是淡淡道了句:「哦。」
像是回應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之後便無任何言語,徑直走到閣樓某處的角落那裏坐下,等待領取今日份的丹藥。
眾人:「……」
——哦。
就、就這反應??
那可是鍾離錦!
兩年前被她退了婚的鐘離錦!
來三清山遊學了!萬一狹路相逢怎麼辦?!時清師姐都不怕尷尬嗎?!
凡是修道之人,對於鍾離錦這個名字,皆不陌生,他曾經被修真界譽為萬年難遇的修仙奇才,十四歲便已然築基七層,即將突破金丹,修煉速度可謂空前絕後。
只可惜兩年前的某天夜裏,趁着玄霄掌門鍾離震和眾多長老外出,一群修為高深的魔修夜襲玄霄宗,幾乎屠了大半個山門。
而那晚魔修大概就是衝着鍾離錦這位萬年修仙奇才來的,用萬分歹毒陰狠的手法毀了他的修為,廢掉他的靈根,使其從天才少年一夜淪落為再不能修煉的廢人,以此嘲弄這幫修道之人。
這番遭遇令整個修真界為之惋惜。
鍾離震也一夜白頭,玄霄宗自此開始走向衰落。
在鍾離錦成為廢人後的第三天,三清山這一任掌門時越的關門弟子時清就前往玄霄宗探望,然而聽說探望只是表面說辭,內地里其實是為了退掉之前兩位掌門給他們定下的婚約。
這種近乎落井下石的行為雖不道義,但也有許多人表示理解。
鍾離錦被廢掉後已經再不能修煉,此生只能像個凡人一樣生老病死,時清不退婚,難道以後還要帶着個白髮蒼蒼的拖油瓶?
所以即便當時有一陣風都在指責三清山的做法,但這風來得快去的也快,終是沒了聲息。
鍾離錦也在這兩年間再無任何消息。
誰料再聽聞這個名字,竟然是在三清山上!
弟子們還想再聊聊八卦,這時候錦屏峰大師姐滄瑩從二樓下來,直接打斷他們:「幹什麼呢?!早上時間這麼寶貴,還不趕緊開始搗藥煉丹?一個個別杵在這兒,回你們位置去!」
大師姐發話,弟子們八卦的心只能先按捺一下,專心煉丹。
一樓終於安靜下來,滄瑩將目光放在窗台邊的時清身上,走過去道:「丹庫的丹藥效果有所流失,你要的回血丹只能今天現場煉製,恐怕要等一上午。」
時清點頭,答應道:「好。」
滄瑩開始準備煉丹材料,期間跟時清有一句沒一句聊着:「聽說玄霄宗鍾離錦要來當遊學弟子。」
「嗯。」
「你好像一早就知道?」
「名冊有。」
三清山遊學弟子名冊,每兩年更新一次,會收一些其他宗門的弟子前來遊學。
沒想到這次更新的名單里,居然會有已經被廢掉靈根還被時清退婚的前修真界天才少年鍾離錦。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難掩驚異,然而另一個相關當事人的反應卻平淡無奇,甚至雙目都沒有絲毫波瀾,仿佛根本不關她的事。
滄瑩還算了解時清,知道這傢伙於山崩地裂面前都能泰然冷靜,更別說只是一個被她退婚的前未婚夫來三清山遊學,恐怕她自己早就把鍾離錦長啥樣都忘的一乾二淨了。
正式開始煉丹後,必須保持全然的專注,稍微有所鬆懈就會影響火候的控制,因此滄瑩後面的時辰就沒有再同時清說一句話,時清也不開口,靜靜等待她煉丹。
*
臨近中午,夏日炎炎。
山間海拔高,雲霧繚繞,山風吹拂倒是十分清爽涼快。
弟子們陸陸續續結束煉丹,各個長舒一口氣,隨後將爐中丹藥取出,查看成色。
丹藥有品階之分,從上到下依次是超品、上品、中品和下品,練出中品上品的弟子面色欣喜,而下品弟子則是悶悶不樂地將其扔在一旁的廢渣簍里。
上午煉丹基本結束,百草閣弟子松閒下來,一些人便繼續早晨未聊完的話題,一個個聲音微小,竊竊私語,儘量不打擾其他沒有煉完丹的同門。
「喂,你說說,如果鍾離錦真來了咱三清山,他會拜入哪座峰?」
「我哪兒知道?他靈根都廢了,那些劍修刀修陣修符修或是奇武修肯定都不會要,咱們錦屏峰的丹修算是入道門檻兒最低的,但最低好歹也得引氣入體吧,他沒靈根相當於凡人一個,來我們這兒最多也只能打打雜,干點兒後勤。」
「所以還是咱們這兒最有可能?」有人問。
「不一定,」另一人搖頭,輕嗤一聲,言語間多了些不太友好的玩笑之意,「萬一那些劍修刀修們也想要打雜的呢?」
這話真把幾個男弟子逗笑,他們小聲哈哈。
然而還沒笑幾下,閣樓大門前卻忽然多出一道挺拔的身影,伴隨着一句禮貌溫柔地詢問——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諸位師兄師姐。」
那聲線清朗如月,帶着濃郁的少年氣息,聽見詢問的弟子們噤了聲,不由紛紛朝門口看去。
在目光觸及門外那少年之時,他們霎時間瞪直雙眼!目光驚艷!竟是連鼻尖呼吸也仿佛忘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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