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號車沿着h202省道向東行駛着。
車裏只有高妍、方信、司機梁建亮三人。
並且沒有其他車輛隨從在後。
相比於國內其他的市領導、縣領導下去視察的時候那種前呼後擁的派頭,
高妍這排場就顯得委實太過寒酸了,
只有六號車作為獨一無二的標誌,還能證明高妍的身份,
要不然高妍和方信就跟普通人出門走親戚沒啥兩樣。
用高妍的話來說就是,
「要那些排場幹什麼?我是為人民服務的,不是讓人民向我叩拜的,誰要敢跟我來遠迎高接,大擺宴席那一套,我第一個就饒不了他!」
方信對此深以為然。
單憑這一句話,就足夠讓方信心甘情願的為高妍提着包,跟在高妍屁股後面,上了她的車。
高妍一上車就拿過方信手裏的公文包,找出一份關於豐昌縣農民減負情況的報告,聚精會神的看了起來。
方信坐在高妍的身邊,側頭看看她,
那秀美的容顏,就像天山雪蓮一般清麗淡雅,
神情專注而從容,手指纖細而修長,
柔和優美的臉部輪廓,如同一件完美無瑕的藝術品,只是看着,就讓人心生無限讚嘆,忘卻很多煩惱。
方信不由得一陣恍惚。
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她與那個提走香椿芽的高副市長聯繫在一起。
「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的內心和她的外表一樣嗎?她口口聲聲為人民服務,而我為她服務,真的值得嗎?」
唉!
一種深深的無力和矛盾感浮上心頭。
如果她真的與李東江、丁茂權是同一類人,那我輔助她取得的政績越大,她爬的越高我的罪孽就越深,
到最後要麼我被他們同化,要麼親手把他們送進去。
要不,趁早脫身?
可萬一,她不是那種人呢?
如果貿然離開這個位置,那我的一切雄心壯志也都無從談起。
那袋該死的香椿芽她到底拿到哪裏去了???
女性的直覺總是很敏銳的,
高妍專注的看着文件,同時有意無意的抬手撫了一下耳邊秀髮,
讓自己整張側顏更加清晰的呈現在方信眼中,似乎在暗示着一種「想看就看個夠」的意味。
過了一會,高妍才轉過頭來,白了方信一眼:「看什麼呢?有啥好看的?」
方信趕忙收攏思緒,展顏一笑:「看你的樣子,我想到了金玉。」
「眼光還不錯,」
高妍剛剛嘴角一揚,驀地又眉頭一皺:「你是說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不是,」
方信趕緊轉移話題:「我是再想,金色年華的後面,很可能會挖出大老虎,那恐怕」
「不管老虎還是蒼蠅,一律照打不誤!」
高妍一擺手,霸氣側漏:「再大的官,只要有真憑實據,就絕不容情!實在有困難的時候,大不了我向省委申請出動省武警隊。」
「那如果,有證據指向你呢?」
方信開玩笑似的隨口說道,雙眼微微一眯。
「我?」
高妍怔了怔,忽然捂着嘴笑的花枝亂顫:「你要把我當母老虎啊?那好,敢打你就來唄。」
「打不過打不過,」
方信搖頭笑着,眼縫更眯了一層,但卻無論怎麼看,從高妍臉上都看不出任何痕跡。
六號車疾駛在省道公路上,兩側大片的廣闊田野在眼前飛快的倒退着,一座有一座村莊被甩在身後。
方信無意中扭頭看了一眼外面,忽然怔了怔。
南河鄉,我的家鄉。
重生前,家鄉的面貌已經開始發生轉變了,到處都洋溢着欣欣向榮的色彩,
而現在,路還是陳舊的沙土路,房子還是幾十年的老房子,還都是一片剛剛解決溫飽的樣子。
「唉!」
忍不住輕輕一嘆。
上次離家並不久,才兩三個月而已,原本應該對家裏的狀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但重生歸來,用前世的眼光再看這片深沉的土地,卻是另一種無限唏噓的感覺,
一切都恍如一場夢。
「怎麼了?」
高妍詫異的瞥一眼方信。
方信指指前面的村子:「南河鄉方家村,我家就在那。」
說出這話,心裏狠狠觸動了一下,忍不住又發出一聲長嘆。
在前世,父母離去有多久了?
一輩子辛苦勞累,一天的福都沒享過,直到臨終還掛念着小兒子,
而自己也是迫於生活的壓力而奔波勞碌,竟然連兩位老人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上。
「小梁,拐過去。」
高妍想都不想立刻下令。
六號車馬上減速、右轉,從公路駛入一條坑坑窪窪的沙土路。
她這是以為我想家了?
方信張了張嘴,最終也沒阻止。
為了再看一眼父母,就讓我假公濟私一回吧,
幾分鐘就好。
車子在顛簸中慢慢駛進村里,一路上滿眼都是多年的土坯牆,紅磚房,大堆的草垛,凌亂的農具,還有許多村民好奇的目光。
作為靠近省道的村子,方家村這副面貌已經是整個南河鄉比較亮眼的存在了。
按照方信的指點,六號車在村里中心路上一個小巷子口停了下來,周圍慢慢聚攏過來許多好奇的村民。
從車裏看到那些極為熟悉卻又極為久遠的面孔,
方信心中一陣激動,急忙跳下車來,大聲喊道:「二大娘!三嬸!老侄子!你們好啊!」
「哎呀,是小信回來了!」
頓時,一張張淳樸的笑臉迎了上來,
「我就說小信有出息了,在城裏肯定當大官了,嘖嘖,都坐上這麼好的車了。」
「是啊,這車恐怕得好幾萬吧?小信真是升官又發財啊。」
高妍也隨之下車,正想藉此機會深入一下群眾,跟大家好好了解一下民間疾苦,
「呼啦!」
一眾大娘大嬸馬上捨棄了方信,一下子就把高妍團團圍了起來,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個不休,那眼神都喜孜孜的,就像看自家的兒媳一樣。
弄的高妍手足無措的,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方信。
方信正與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微笑寒暄着,
轉頭看到這幅情形,趕緊走過來苦笑着咳嗽一聲,笑着介紹道:「大娘,三嬸,這位就是」
「我們知道,咱這十里八鄉的早就傳遍了,」
二大娘笑眯眯的:「都知道小信要娶一個大官的閨女,就是她吧?嘖嘖,可真俊吶。」
三嬸也笑眯眯的:「俊是俊的沒話說,好像看着年齡大了點?那也不要緊,女大三抱金磚嘛」
高妍一下子滿臉都紅透了,仿佛觸動了藏在心底深處的心事,眼神忽然變得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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