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城,夕陽下。
一身麻衣的陳泅正神情恍惚的望向不遠處城門口,那裏有個叫「炸天幫」的宗門,正在廣收弟子,一個自稱是外門長老的胖乎乎男人,手裏正舉着一個木質喇叭賣力高吼着。
「一年一度的炸天幫弟子收徒大會開始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成仙之日,就在當下!」
「只要加入宗門,立刻就送100文啊!」
...
他叫陳泅,前不久他穿越了。
今天是穿越來的第三十一天,辛辛苦苦的劈了三十天的柴,才終於給自己兜里攢了兩千多文,讓自己多少能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裏,租下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房子。
劈柴是個力氣活。
收貨的東家點名道姓要「鐵木」,這種樹極其堅硬,劈砍起來極其費勁,並且這種樹生長的區域,都被一些鄉霸所壟斷了,要想在他們地盤砍柴,需要交一筆入場費。
他花費了足足29天,只能在一些鄉霸顧不上的小角落,和村民爭搶一些零散生長的「鐵木」,每天僅能收穫十幾文,不夠溫飽。
他有些愚笨,實在學不會砍柴。
好在第30天,他學會了砍人。
這才小小的收穫了一筆。
...
鑑於昨日開張今日心情頗為不錯,給自己放了天假,花費了300文租了個小房子,白日四處閒逛了一番,又花費幾十文給自己買了點豬頭肉,花生米,半斤燒刀子準備回自己的屋子裏好好慶祝一番。
今日休息一天,明天再砍柴。
他對這頓大餐很期待,這是他穿越以來,最豐盛的一頓晚餐。
看似只是一小步。
卻代表着是他在這個陌生世界立足的一大步。
一路上他心情都頗為不錯,甚至聽說城門口有個京城來的戲班即將入城,還專門過來湊湊熱鬧,在此之前,他心情一直都很不錯,直到聽到「炸天幫」這三個字。
他開始有些恍惚。
這種有些熟悉的陌生感,讓他都有種自己是不是沒穿越,而是睡着了的錯覺。
這個世界有仙人,他知道。
但他很少冒出去修仙的想法,他只想活下去,如果要求可以奢侈一點話,那就是頓頓都有豬頭肉,以及砍人從來不被抓,畢竟連溫飽都難,哪裏敢去修仙。
而且這個「炸天幫」宗門給他的感覺逼格也太低了,好歹也是個外門長老,是個仙人,怎麼和商販一樣粗鄙的吆喝。
周圍人基本上都是粗略掃了眼就略過,這麼久了,竟然無一人駐足停留,難道這個世界的人對修仙渴望都這麼低嗎?
陳泅搖了搖頭頭,並沒有在此久留,或許只是名字恰巧一樣吧,而這時那個戲班子也在周圍烏泱泱人群環繞中風風光光的進城了。
這個世界的戲子地位並不高。
但架不住這個戲班子裏有個京城的名角歌姬,只賣藝不賣身,據說曾經有個京城大官以3枚靈石買一晚春宵都被婉言謝絕,自然有不少人想來看看這價值3枚靈石的女人是個什麼樣子。
他踮起腳尖看了一眼,也還行吧,看起來這個世界的人也沒吃過什麼好的。
...
湊完熱鬧之後,陳泅便沒再停留,而是徑直轉身朝城內走去。
就在這時——
或許是他駐足太久了,又或是他在人群中逆流而上,總之那個正在吆喝的「炸天幫」外門長老注意到了他,高吼一嗓後便朝他快速奔跑而來。
「道友,留步!」
「...」
陳泅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拎着手裏用油紙包裹着的豬頭肉和瓷瓶裝的燒刀子,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走。
「道友,請留步。」
身後的聲音也愈來越大。
他腳下的步伐跨的也愈來愈大。
然而畢竟是仙人,跑的還是比他快,很快就氣喘吁吁的跑到他前面,雙手叉腰大喘着氣憤怒道:「你他媽跑了個什麼玩意兒?」
這個仙人嘴真髒。
既然跑不過,陳泅也不再掙扎,而是將面色換成一副誠惶誠恐的神情的彎腰作揖小心翼翼道:「仙人恕罪,小人剛才不知道仙人竟然是在叫小人,不知仙人有何吩咐?」
只是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眉頭卻微微皺起。
這是仙人?
仙人跑這幾步,還能給自己跑的氣喘吁吁?那這仙人也太廢了吧?
「別裝傻賣楞的!」
這個胖乎乎的男人沒好氣的指着陳泅的鼻子怒罵道:「我是「炸天幫」的外門長老,負責扶風城的弟子招收,要不要修仙,一句話!」
一個粗鄙且體虛的仙人。
看起來好像兩刀就能砍死。
陳泅下意識的摸了摸懷中的砍柴刀,但面色還是恭敬的直起身子解釋道:「回稟仙人,我從幼就沒有修仙資質,所以從未想過踏足求仙之路...」
「算了,沒事。」
男人大喘了幾下氣後,正準備開口講話,面色突然漸漸古怪了起來:「哥們,你剛才說什麼?修仙資質?」
陳泅微微錯愕,一時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話,這個世界仙人這麼親民的嗎?和凡人講話竟然用哥們這個字眼?
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下意識開口道:「是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聞言,這個胖乎乎渾身虛汗的男人,抹了把額頭的冷汗之後,一把搶走陳泅手裏拎着的豬頭肉,毫不在意形象的就撕開油紙,大口咀嚼着顯着頗為興奮:「很好,很好!」
「...」
然而男人沒看見的是。
陳泅的面色已經肉眼可見的冷了下去,這個豬頭肉是他足足期待了一個月的事情,是他穿越以來,很有可能最幸福的一件事情,他今天的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為更好享受這頓豬頭肉做的準備。
而如今...
他的豬頭肉就這樣被面前這個肥頭豬腦的男人搶走了,這種仇恨遠超奪妻之恨。
陳泅掃了眼四周,因為有個戲班子今日入城,城門口圍滿了看熱鬧的人,此時人頭攢動,負責維持秩序的官兵也不少,這裏不好動手。
不遠處有個竹林,那裏勉強可以砍人。
就在他心裏已經開始盤算怎麼下刀的時候,這個男人才心滿意足的抹去嘴角的油漬:「大錘80,小錘多少?」
「...」
陳泅頓時楞在原地,眼裏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他他媽以為自己一個人穿越,感情是群穿啊!
猶豫片刻後。
「40?」
「宮廷玉液酒,下一句是啥?」
「一百八一杯。」
「好兄弟。」胖乎乎的男人心滿意足的摟住了陳泅的肩膀,轉身帶着陳泅走到自己攤位處將自己那「炸天幫」的旗幟收了起來後,才帶着陳泅來到了不遠處的竹林里。
...
「自我介紹下,我叫肥龍,以前在藍星的時候是個創業型公司老闆,兄弟如何稱呼?」
「我叫陳泅,以前在藍星的時候...是自由職業。」
陳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大概對眼前這個肥胖男人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創業型公司,也就差不多是在倒閉邊緣徘徊的公司。
財務一概外包,社保一律不繳。
周六保證不休假,周天休假不保證。
員工前腳打官司,公司後腳就倒閉。
「不過你確定你叫肥龍?藍星有這個姓?」
「沒有。」
肥龍頗為肯定的搖了搖頭:「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出門在外身份得自己給,現在招收弟子多難啊,你不給自己整個響亮的名頭,誰跟你混啊。」
「我給我自己編的故事就是,出生時天上有異象現世,一條五爪肥龍繞空盤旋九圈後,鑽入我體內,證明我總有一日要龍騰天下!」
「吃魚都能吃出字條來,出生有個五爪金龍也很合理吧。」
肥龍深吸了一口氣後,順手接過陳泅手裏的燒刀子,一口飲盡後才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好久沒吃過這麼好的菜和酒了。」
「...」
陳泅望向那空空如也的瓷瓶,面色平靜的摸了摸懷裏的砍柴刀,掃了眼四周沒有講話,只是輕聲問道:「你不是「炸天幫」的外門長老嗎?會吃不起豬頭肉?」
「我不說了麼,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炸天幫就我一個人。」
「也就是說你沒宗門?也不是外門長老?」
「沒有。」
「沒宗門你收弟子?」
「有了弟子,宗門不自然就有了嗎?」
「...」
陳泅再次沉默着沒有講話,一般人的想法應該都是先創宗門再收弟子,這哥們的想法是有了弟子宗門自然就有了,孰對孰錯他不評價,但他只能說這哥們膽子挺大。
「那你許諾只要入門就給100文?你有錢給?」
「沒錢啊。」
肥龍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但是新入門的弟子,我都會給他們送進秘境裏,活着出來再給,死了就不用給了,如果活着出來了,從秘境裏帶出來的寶貝也就不只值100文了。」
「秘境死亡率很高?」
「很高。」
「萬一活着出來,他們寶貝不給你怎麼辦?」
「我是鍊氣期六層啊,肯定比新人強,不給我可以直接搶啊。」
「你既然是鍊氣期六層為啥不自己下秘境嗎?」
「前面不是說了嗎,秘境死亡率很高,我怕死啊,你不怕嗎?」
「我也怕。」
「就算這樣,那你宗門山頭怎麼弄?一個宗門總得有山頭吧?」
「宗門培養外門弟子以在外遊歷為主,只有晉升成內門弟子才能看見山門。」
兩人對視了一眼,陳泅一時有些語噎。
他就知道,這些創業型公司的老闆,沒一個好東西。
這他媽哪是招收弟子啊,這壓根就是招給你賣命的,還給只給人吃餅,一點實際好處不給,怪不得招不到人呢,這能招到人就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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