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穆夫人要讓賀相死心?
莫非賀相真的是……
「娘,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要說晉王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究竟是誰?」賀相說,這個地方很少人知道,就算是賀三少也不曉得他在這個山坳里有個住處,而且,這所房子一看就是建了很多年的樣子。
可穆夫人怎麼知曉,還尋了過來?
「我只是不想讓你嫁給夜笑離,怕你再受傷害,你的父親……」穆夫人看了賀相一眼,賀相滿懷希翼,緊張地盯着穆夫人,穆夫人平靜地,一字一句道:「早在娘剛懷上你時,他就死了。」
賀相的臉一白,眼中冒火地瞪着穆夫人。
「娘,你沒有騙我?」穆清瑤感覺賀相的神色不對,盯着穆夫人的眼睛問。
穆夫人垂了垂眸,再抬起時,眼神堅決:「是,我沒有騙你,你的親生父親,早在我剛懷上你時,他就死了,死得透透的,瑤兒,你只有娘,沒有爹,跟娘回去,你不想跟夜笑離在一起也無所謂,跟娘回大遼去。」
說着,穆夫人就去拉穆清瑤的手。
賀相的身子再次晃了晃才站穩,雙目赤紅地瞪着穆夫人,手一攔道:
「殷紫茹,你好狠的心。」
「賀初年,你不配跟我女兒在一起,我警告你,以後再看見你騷擾她,我不會放過你。」穆夫人抬手就是一掌。
賀相不躲不避,身子被震得連退好幾步。
穆清瑤一陣心痛,拉住穆夫人道:「娘,他對我很好。」
「住口,任何人對你好都可以,就是他不行,他沒有資格。」穆夫人大怒,眼底浮出淚意來,眼神卻決然堅毅。
穆清瑤不知他們過去究竟有多大的仇恨,會如此彼此傷害,明明看得出,他們是有情意在的。
「娘……」穆清瑤的聲音軟軟的,帶着乞求。
「瑤兒,我不逼你,是回大遼也好,還是回晉王府,都由你選,但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不能。」穆夫人道。
「好吧,我跟你回大遼去。」穆清瑤道。
穆夫人大喜:「真的?」
「是,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穆清瑤平靜地說道。
「什麼?」穆夫人眼神熱切,雖然懷着希望而來,但實在沒有信心她回答應,沒想到,清瑤竟然同意跟自己回大遼,簡直天降福餅。
「你告訴我,我爹是誰?就算他死了,不在了,總要有個名字吧,我被穆清瑤嫌棄鄙視了這麼久,被老太太罵作野種,你卻不告訴我,我爹是誰,這也太不公平了吧。」穆清瑤道。
穆夫人怔住,惱火地瞪着穆清瑤:
「死了就是死了,他沒有名字,你再問,我也不會告訴你。」
「那我就這輩子也不跟你回大遼去。」穆清瑤也惱火了,氣得將手中的鍋鏟一摔,沖回屋裏去。
「瑤兒……」賀相顫聲喚她。
穆清瑤頓住腳,其實不用再問,心裏也隱隱有些明白,只是想在穆夫人口中得到一個證實罷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
「賀初年,我們母女之間的事,與你無關,你給我住嘴。」穆夫人再次一掌襲來。
穆清瑤身子一閃,突然拽住穆夫人,用力一摔。
穆夫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怒道:「你敢打你娘?」
「別總欺負他,仗着他還對你有情就在他面前放肆,我不管他以前對你做過什麼,我欣賞的是他現在,他對兒女無私的愛,不象你,生為母親,做什麼都講條件,看利益,如果可以選擇,我情願他就是我的父親。」穆清瑤冷冷道。
賀相儒潤的眸子瞬間點亮,顫聲向前一步:「瑤兒……」
穆夫人身形一顫,眼圈就紅了:「你個沒良心的不孝女,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沒天良的啊。」
見她哭得傷心,賀相眼神軟軟的,拿着帕子碰了碰她的肩,穆夫人淚眼朦朧地看他一眼,扯過帕子,狠狠的掬了一把,鼻涕眼淚全糊在手帕上了。
「不要你假好心,賀初年,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好,不原諒,別哭了,一把年紀了,在孩子面前哭,不好看。」賀相柔聲道。
「不好看就不好看,又沒讓你看,你家那個豬腰子女人就好看了?」穆夫人哭得很任象,象個沒長大的孩子。
賀相笑了,眼神卻幽幽的:「她是沒你好看,但她對孩子是沒得說,當年我娶她時,前頭的三個兒子沒一個肯叫我一聲爹,都是她耐心教導過來的,如今那三個孩子都跟我親生的一樣,紫茹,我們都老了,年過半百,還忙忙碌碌的那般辛苦做什麼?孩子們能過得好,才是咱們心安的地方啊。」
穆清瑤在一旁聽着就覺得鼻酸,這樣的賀相平凡溫暖,說起話來,就象鄰家的大叔,與朝堂上隻手遮天的那個權相太不相符了。
穆夫人聽了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我不是你,我的出身註定我不能放手,賀初年,你不能幫我,就不要再拖我後腿。」
轉身對穆清瑤道:「夜笑離心懷叵測,當初娶你就是有目的的,而且,娘告訴你,他需要你的血,不止這一次,完合治癒他的病,至少還需要你輸六次血,你的身體會垮的。」
穆清瑤默然無語,沒有說話。
賀相道:「瑤兒,你聽從自己的心聲,如果真能忘了他,就跟你娘去大遼,如果你心裏還有他,就不要為這點子事計較,他需要你的血治病是真,但取你的血有多種方式,不是非娶你不可,如果說他當初真的存了利用你的心,那娶你這種方式就是最蠢最笨的,我相信,不管哪個男人跟你在一起久了,都會被你的善良與堅強所打動,會喜歡上你,娶你,他自己也付出了感情,而謊言終有被揭穿的一天,那一天,傷你有多深,傷他就會有多深。
他要是真對你沒感情,而只是為了治病的話,早在你們成親不久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
這些道理穆清瑤豈會想不明白?
她氣的不是他要需要她的血治病,而是恨他的不坦誠。
七次又如何?哪怕今生他都需要她的血,她也不在乎。
只要他能一直健康地陪着她走下去,一點血又算什麼?
「可是,我就是氣不平,恨他騙我,要我的血,可以早說啊,我難道會捨不得一點血?」在賀相面前,穆清瑤總是最容易坦露心聲。
「不能早說,早說你這個傻子肯定會把血抽乾了給我。」夜笑離的聲音突然自半山腰裏出現,穆清瑤心一震,他的傷還沒好呢……
尋聲找去,就見夜笑離自屋後轉了出來,看樣子,他來了好一陣了。
穆夫人能找來,是因為當初與賀相有舊情,知道並不為奇,但他又是怎麼來的?
賭氣不肯回頭看,眼角餘光卻還是忍不住關注着。
他又瘦了,溫潤如玉的臉越發清俊了,黑湛湛的眼睛也因為瘦而越發顯得空靈,整個人,越發飄然若仙了,臉色也顯蒼白了些,步伐沒有了過去的閒適飄逸,微微有些氣喘,一看就是強撐着過來的。
人還沒到面前,心就軟了,只差沒撲過去扶住他。
賀相睃了穆夫人一眼,輕咳一聲,穆夫人卻瞪着夜笑離不肯走,賀相嘆了口氣,拉住她道:「走吧,孩子們的事,他們自己會解決的,瑤兒是什麼脾氣你還不知道麼?趕着不走,倒推反而走了。」
穆夫人不情不願地跟賀相拉到屋裏去。
沒有了長輩在,夜笑離一把撲向前,環住穆清瑤的腰:「總算捉住了,再也不許趁我睡覺的時候偷偷溜走。」
明明是昏迷為醒,哪裏是睡覺了!
穆清瑤明明可以掙扎,閃避,可是,一想到他連走路都氣喘,就沒忍下心。
意思意思掙扎了兩下:「放開,沒皮沒臉的,誰偷偷溜走了,我正大光明走的,正好合了晉王妃的意,可以給你找個能生的,你們一家和和美美過去,還來找我做什麼?」
「我就沒皮沒臉的喜歡你這個不能生的。」夜笑離的頭直往她懷裏鑽拱,穆清瑤要推開他,他就一陣咳,弄得她只好由着他去。
「娘子,別走,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北靖侯府被我炸平了,皇上大怒,說要治我個襲殺功爵之罪,北靖侯徹底跟我鬧翻了,太子正為此事在朝堂上聯合了一幫人彈駭我,再找不到你,我就把東宮也炸了。」夜笑離悶在穆清瑤懷裏,幽幽道。
他竟然把北靖侯府給炸了?還要炸東宮?皇上就算再看晉王的面子,也不會如引寬容吧,肯定朝堂震動,人心惶亂啊。
這廝幹得出這種事,當初為了找自己,他就炸過賀相府的大門。
「你又亂來,不是犯了舊疾麼?又受了傷,就不能好好在府里養傷啊?」穆清瑤心疼的要命,語氣還是硬邦邦的,但話里話外都是關切。
夜笑離擁緊了他,聲音澀澀的:「沒有你,我活着又有什麼意思?我並不是救你那次才知道你是天脈者的,五歲以前就知道了,你還記得,在南楚穆將軍府時,把你推進湖裏的小世子麼?那時候,你常流着鼻涕跟在我背後跑,我煩得很,一生氣,就把你推湖裏去了,你被救上來之後,就變了一個人,從此不再理我,卻又改天天跟阿鴻屁股後追了,我師傅當時也在,他告訴我,你就是天脈者,將來能救我一命之人。」
夜笑離的話讓穆清瑤大驚,小時候的事,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只有前世的,而可能四歲以前,住在這個身體裏的人就是她自己,所以,現在這具身體裏也沒有那時的記憶,再說了,四歲的孩子能記下什麼呀?
他當時也才五歲,怎麼就記得這麼清楚?
「我嫁給公孫昊時,你知道是我嗎?」
穆清瑤問道。
「不知道,我從南楚回來後,過了幾年,阿鴻也來了大錦,穆夫人帶着你離開了南楚,就再無音迅了,你娘似乎特意隱瞞着你的身份,不讓別人知道,你是她的女兒。」夜笑離道。
「這一點我一直沒弄明白,我娘為什麼一直要隱瞞我是她女兒的事實。」穆清瑤道,當初皇后也是北靖侯拿出那份婚書後,才知道自己是穆夫人女兒這個身份的。
「或許是為了保護你吧,你的身份特殊,覬覦的可不少,和我一樣練天魔功,又不願意服用麒麟散的人大有人在,你娘不能暴露你的身份。」
夜笑離道。
「可她的女兒又不止我一個,為什麼只要瞞着我的身份啊?」
「慶豐祥的事,你娘雖然瞞得緊,說是她自己創造的,但知情人還是有的,肯定會有人泄露這個秘密,熟悉你的過往的人,只要把事情連起來一想,就會猜得出。」夜笑離道。
她四歲時就展露才華,替穆夫人創下了慶豐祥,助穆夫人創下商業奇蹟,依靠賭富逆襲,如今成了大遼最熱門的繼承者。
穆夫人的成功,肯定會引來旁的猜忌和懷疑,確實會對穆清瑤造成一定的傷害,瞞着她的身份,只會能她有好處。
其實穆夫人也不是那麼不顧她的安危,只是,穆夫人的功利心太重,目的性太強,自己是她的女兒,從前那個穆清瑤就不是麼?為了得到自己這個有特殊能力的,就置那個女兒於不顧,心也太狠了些。
「讓你嫁給公孫昊,也是你娘布的一個局,只是她太沒有考慮你的感受了,估計賀相會教公孫昊天魔功,讓他沒法和你成為真正夫妻,也在你娘的算計當中,別人不知道你是你娘的女兒,賀相肯定是知道的。」夜笑離又道。
穆清瑤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將他的頭自懷裏挖出來,瞪他:「你真的把我輸給你的血全都放了?」
夜笑離不自在地垂眸,討饒道:「娘子,求你了,別提這事了好麼?是我沒用,堂堂男人,竟然要用娘子的血來救命,一想到這個,我就真的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我把趙媽媽關起來了,只等娘子回去發落,還有驚雷和驟風兩個,也是幫凶,我不會放過他們的,至於我,你可以打,可以罵,只是別走,別不要我。」
穆清瑤聽得心都快化了,想起他出現在說的那句話,如果早早地就告訴自己,她的血,可以治她的病,她真的會把血抽乾也會治他。
「你個大笨蛋,我的血流都流了,你卻給放了,太浪費了啊,你真是暴殄天物啊,你以為,我的血是誰都可以得到的麼?」穆清瑤氣得舉起拳頭,可一觸到他蒼白的臉,又捨不得用力,輕輕捶了他一下。
「阿瑤,我這輩子就算真死了,也不會用你的血治病,學醫這麼多年,醫人無數,自己的病卻要用心愛的女人的血來治,真是打臉啊,所以,血的事,以後再也不要提了,回去吧,娘子,沒有你,我比舊疾發作還難受。」他邊說,身子往穆清瑤身上歪,似乎雙腳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身體。
「好,回去,對了,你是怎麼找來的?」穆清瑤忍不住問道。
「傻子,當然是你娘帶我來的。」夜笑離狡黠一笑道。
「你肯定是派人跟着我娘了。」穆清瑤嗔他。
「以你娘的本事,我現在的身體想跟蹤,很快就能被她發現,可她還是讓我跟來了,你還不明白麼?你娘就是個刀子嘴,她心裏還是承認我這個女婿的。」
夜笑離挑了挑眉,眼神裏帶着一絲頑皮,還有一絲得意。
「阿瑤,跟娘回大遼。」穆夫人自屋裡冷着臉出來。
夜笑離立即迎上去,恭敬地行了一禮:「岳母大人,以前是小婿無狀,禮數不周,還請岳母大人見諒。」
穆夫人繃着臉,冷冷道:「誰是你岳母?」
「您不當我岳母,那我就去叫賀相岳父大人好了。」說着夜笑離就轉身向賀相拜去。
穆夫人大怒,一巴掌拍在他頭上:「胡鬧,見人就是你岳父,你當我是什麼人了?」
夜笑離嘻嘻笑:「岳母大人熄怒,小婿這廂賠罪了。」
「怎麼着,打算把我家瑤兒帶回去又受你娘的氣?或者再抽幾升血給你?」穆夫人斜着眼道。
「不敢,娘子是我的心頭寶,以後再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更不會傷害她一絲一毫。」夜笑離真誠地說道。
他們成親半年,穆夫人雖然賭氣一直沒有認過夜笑離,但夜笑離待穆清瑤如何,她還是暗中觀察了的,這個男子,確實真心待阿瑤,只是,他這身子……
「不是要走麼?還磨蹭什麼?走吧,再晚些天就黑了。」穆夫人冷冷地扔了一句,自己也往前走去。
「紫茹——」賀相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我隨你去大遼。」
穆夫人頓時眼眶發紅,對着賀相就是一鞭子:「賀初年,隔了二十年你才對我說這句話,你以為,我還需要嗎?」說着,鞭子一揚,策馬而去。
賀相痛苦地看着絕塵而去的穆夫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穆清瑤走過來,拉住賀相的手:「我娘就是氣話,您若肯幫她,她肯定很願意。」
賀相笑着揉了揉她的額發:「回去吧,回去好好過日子,我也該走了。」
又對夜笑離道:「你別擔心,我回去勸勸皇上。」
夜笑離向賀相一輯道:「多謝。」
賀相親自送小兩口上了馬,獨自立在山坳口靜靜地看着。
清風揚起他月白的長袍,身影顯得清瘦而孤單,穆清瑤鼻子一酸,忙拿帕子捂住眼睛。
夜笑離將她攬進懷裏:「傻丫頭,你該高興才是。」
穆清瑤的心情很複雜,穆夫人雖然不承認,但話里行間她都能感受得到,賀相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只是,穆夫人與賀相之間的怨忿太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解得開這個結,人家也沒認她,她總不能冒冒然地去叫人爹吧,要是錯了呢?
「你說他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我瞧着明明就很在意對方的,後來怎麼就勞燕紛飛了呢?」穆清瑤嘟嚷道。
「不管他們當年發生過什麼,我們兩個不能複製他們的結果,阿瑤,答應我,不管有多大怨氣,不管有多恨我,都不要離開我,不要躲着我,站在原地,等我向你解釋,等我賠罪好不好,我不是完人,也有做得不周全的時候,一輩子太長,我是凡人,我沒法保證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完美,總有讓你不滿,生氣的時候,你說出來,我改,我慢慢一起到老好不好?答應我,再也不要在生氣的時候離開?」
他的眼神很溫柔,靜靜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裏倒映着她的臉,穆清瑤看見他眼裏的自己在流淚,她是委屈,可他該比自己更委屈吧?
看着他眼底的青黑,眉宇間難掩的疲憊,她的心一陣抽痛,是她太衝動,太任性,太挑剔,憑什麼要求他完美,穆清瑤你自己又完美了嗎?
拉起他的手,親吻着他白晰的手背,卻看見,手背上傷痕遍佈,愕然道:「怎麼弄的?誰傷了你?」
夜笑離想縮回手去,卻被她又拽過來,拂起他的衣袖,果然手臂上也是傷痕,心頭一緊,死死地盯着他:「誰傷的?」
「自個傷的,找不到你,我就捶牆。」夜笑離一把將她摟進懷裏,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手背上的傷可能是捶牆捶的,但手臂上呢?明明就是鞭傷!
她猛然掀開他的衣袍,夜笑離身子一僵,就要推開她。
「不許動,讓我看看。」穆清瑤喝道,心頭一急,下手就有點重,他的身子微顫了一下。
穆清瑤立即頓手,然後,顫抖着輕輕掀開中衣,果然,中衣都被血浸血了,背上,鞭痕縱橫交錯,這絕對不是與人對敵時受傷的傷,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會讓人抽如此多鞭子。
「是誰打的你?誰?」穆清瑤心痛得無以復加,更是火冒三丈。
「我炸了北靖侯府,犯了律法,依宗法,該受笞刑。」夜笑離無奈地說道。
穆清瑤的眼情一陣撞澀,笞刑?他素來天不怕地不怕,怎麼會甘受笞刑?
太后也會護着他啊。
「太子揪住不放,說我這是襲殺功臣,北靖侯也跪在乾清宮門外請命,只是幾鞭子,我受得住的,阿瑤,別說話,讓我抱着你。」夜笑離說着就伏在她肩上,一動不動。
傷口上過藥,但藥抹得並不勻,一看就是沒耐心讓人細心抹全,得了信息就出來找人了,這三天,她在山坳里與賀相過得清心自在,而他,卻如在地獄,穆清瑤,你究竟做了什麼?將他至如斯,你心心念念只有他對你的不好,對你的欺瞞,想不想過他的難處?
舊疾折磨了他十幾年,你能救他該開心才是,不是說愛他麼?為什麼要你一點血,你就惱了,怒了,負氣而去?
這是愛麼?
你真夠自私自利的。
穆清瑤自責着,心火更是直冒,太子是吧,好,子嗣的事還沒完,又來打我老公!
一路上,穆清瑤再不多言,只是將夜笑離摟在懷裏,生怕碰到了他的傷處。
回到晉王府,她和夜笑離還沒有進屋,王妃就急匆匆地來了,一見她便雙目噴火,但看到夜笑離蒼白虛弱的樣子,又強忍了下去。
穆清瑤也沒理她,親自照顧夜笑離,替他重新上藥,待他睡着後,這才悄悄離開。
王妃早就等在正院,一見她的面,便喝道:「跪下,你還回來做什麼?害得離兒還不夠嗎?」
穆清瑤冷冷地看着王妃:「我不回來,你兒子會死,如果你不想讓你兒子死的話,少嘰歪。」
王妃大怒,大喝道:「反天了,反天了,這樣的兒媳要了做什麼?來人,來人啊,轟她出去。」
穆清瑤冷冷一笑,身形一閃,突然制住王妃,張媽媽幾個嚇得臉都白了:「世子妃,世子妃……」
穆清瑤卻看到王妃眸底閃着狂躁之色,一記手刀將王妃擊暈:「來人,請太醫來。」
張媽媽愕然:「世子妃,王妃一會子就會醒,這種事還是不要請太醫來的好。」
王府這幾天鬧翻天了,還嫌讓人譏笑的談資不夠嗎?又來一出兒媳打婆婆?
「快去,王妃應該是中毒了。」穆清瑤早就覺得王妃行為怪異,很不正常,懷疑她可能是受人控制了。
張媽媽一聽嚇到了,忙出去請太醫。
太醫很快就過來,正給王妃探脈,穆清瑤乾脆扎破王妃的手腕,取了一點血嘗了嘗,有毒的血,味道是不一樣的。
她是殺手,前世也學過驗屍和辯毒。
果然,王妃的血液裏帶着淡淡的異香,肯定有問題,只是她辯不清是什麼藥物所致。
太醫也查出脈相有問題:「世子妃,王妃應該是中毒了,只是老朽並不擅毒,也不敢亂下藥,還是請世子爺親自來查看吧。」
確實,對於毒,有夜笑離在,怕是哪個太醫也不敢班門弄斧。
穆清瑤只要弄清王妃是中毒,而不是真的性情大變就行了。
王妃本情善良單純,不是那種會耍陰謀詭計,又不辯事非的人。
讓張媽媽幾個照顧好王妃,穆清瑤帶上該帶的東西,叫來顧長清。
「長清,你告訴我,是誰下的令對爺施行笞刑?」穆清瑤問。
「是皇上。」顧長清瞟了瞟穆清瑤的臉色,擔憂地回道。
「那是誰行的刑?」夜笑離是親王世子,如果是按宗法論的罪,那就只能是皇室中人對他行刑。
「是裕親王爺,他親自施的行,太后也沒法子。」顧長清道。
「裕親王麼?」穆清瑤冷笑。
就算是笞刑,也有輕有重,沒有全身都鞭笞到的道里,一般鞭子都會抽在背上,可是,夜笑離渾身都是上,連小臂上都傷痕累累,可見施刑者是故意的,行鞭刁鑽又惡毒,鞭痕不深,卻極痛,裕親王應該也知道,晉王不好惹,不敢真下重手,要知道,夜笑離炸了北靖侯府,也只是給個笞刑,若是平常人犯下此罪,怕是不是斬刑,也該流放。
小小的笞刑只傷皮肉,連爵位也沒觸動,皇上確實沒下狠心。
而裕親王則抓住這次機會,狠狠地折磨了夜笑離一番,以夜笑離的性子,會心恨,卻不會把這點子事說出去,只會默默承受。
丫丫的,她家相公舊疾復發,早就體虛之極,這些人還找准機會折磨他,當她是死的麼?
問清情況之後,穆清瑤又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見夜笑離睡得還算安穩,心中稍安。
裕親王府里,裕王正與王妃坐在高堂之上,接受新兒媳的敬茶禮,裕親王的小孩子十六歲,昨兒個大婚,今日正是認親敬茶之禮。
娶的,正是兵部尚書家的千金,正宗的大家閨秀,溫婉可人。
看着跪在面前的一對玉人,裕王妃越看越歡喜,忙拿了紅包塞給兒媳,又說了幾句叮囑的話。
敬過茶,自然要請親戚朋友們用膳,裕親王正堂茶廳里,擺了好幾桌,大家推杯換盞喝得好不熱鬧。
席間新嫁娘起身如恭,帶着小丫環去茅房,突然,一個身影急衝過來,扯住她身旁的丫環就拽,新嫁娘嚇得一聲尖叫,回頭看時,那男子正在撕扯丫環的衣服,丫環也嚇得一陣尖叫。
席上的人聞聲都趕了過來,卻看見,那個正撕碎丫環衣服,欲行強暴的男子,正是才成親的裕親王之子,大家頓時目瞪口呆。
新嫁娘此時也看清他的面容,頓時又氣又羞,一跺腳,哭着跑開。
裕親王驚得無以復加,大喝道:「容兒,你做什麼?瘋了嗎?」
可他的小兒子象是聽不見似的,仍如瘋了一樣強行按倒丫環,光天化日之下行那不恥之事。
許多女賓客,哪裏還敢看,羞憤滿面,轉身而去,男賓客有的則看得津津有味,當活春宮圖了。
裕親王顏面盡失,衝上前去就甩了兒子一耳光,可他兒子一臉赤紅,打在身上都不曉得痛,不管不顧地繼續要行那無恥之事。
事情來得太突然,裕王妃差點暈過去,忙讓人去拉扯小兒子,總不能讓他就這樣出醜啊。
幾個身強力壯的僕役上前扯開了小公子,裕王妃哭上前:「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可是中邪了?」
小公子紅着眼睛一見她,唇邊扯開一抹戾笑,突然掙開僕役,向裕王妃衝去,抓住她的衣服就撕。
裕王妃嚇得心神俱裂,一聲尖叫,裕親王氣急,衝上來就是一記手刀。
可小公子看着文弱,卻力大無窮,還打不暈。
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怎麼也捨不得下重手,裕親王氣得直跺腳,不知這場變故因何而來。
人群中有人道:「這不是中邪,怕是中毒了。」裕王心中一凜,這麼怪異的毒,不象是春藥,也不象是致幻藥,而且施藥施得無聲無息,除了夜笑離還有誰?
「王叔請客,怎麼少得了晉王府啊,侄媳給王叔和王嬸道喜了。」一個清朗的聲音由遠而近,穆清瑤一身碧紗裙,挽着高髻,一身盛裝,清麗淡雅,從容地走了過來。
因着鞭笞之事,裕親王並沒有請晉王府的人。
而且,穆清瑤不是負氣走了麼?
怎麼會出現在裕王府,誰請她來的?
「你怎麼來了?」裕王妃最直接。
「當然是走來的?王嬸,當初我和阿離成親,可是請您坐上賓的,怎麼說,我家父王也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吧,父王遠在邊關駐守江山,宗親卻不拿他當回事了,連家裏辦喜事,也沒晉王府什麼事?這禮數,也太不周到了吧,你們不請,我這個做侄媳的,還是要來的,你們沒禮數,晉王府不能跟着沒禮數。」穆清瑤笑得清雅,嬌美的容顏在陽光下顯得越發清麗照人,美艷無雙。
一口一個沒禮數,把個裕親王說得臉色通紅,裕親王是皇室族長,禮法的執行者和維護者,卻被個晚輩因禮數而怨責,實在沒臉。
「侄媳,王叔也看阿離他有傷在身,所以……」
「有傷在身?啊,我家相公受傷了嗎?誰傷的他?」穆清瑤一臉震驚。
裕親王被她問得一滯,她明明一身正裝,當然是回過晉王府的,不可能不知道夜笑離受笞刑一事吧。
「侄媳啊,阿離的事,你回家就知道了,王叔這裏還有點家事要處理,禮數不周的地方,改日一定登門向王嫂陪罪,你先回吧。」
這就是要轟她走?
穆清瑤淺淺一笑,指着正狂躁中的小公子道:「這不是六弟麼?怎麼?王府的洞房是露天的麼?還真是洞天福地呢?他也不嫌冷麼?」
裕王小公子早就半裸着了,這會子正呲牙裂嘴地看着穆清瑤流口水,因為站在此處的,只有穆清瑤最年輕,最漂亮,他雖中毒,男人的本能卻還是在的。
穆清瑤皺了皺眉,突然,毫無徵兆地一鞭子抽向小公子:「畜牲,我是你的嫂嫂,你竟然敢褻瀆我?」
小公子被抽,卻一點也不覺得疼,反而發現一聲呻吟,象是享受一樣。
看穆清瑤的眼神越發熱切,如野狼一樣。
穆清瑤又是一鞭抽去。
鞭子頓時帶血揚起,裕王妃一陣心痛:「住手,住手啊,別打了。」
「王叔養的好兒子,竟然對我這個堂嫂不敬,不打怎麼能消我心頭之恨?」穆清瑤會住手麼?她來就是替夫報仇的。
裕王妃還沒衝過來,她又刷刷地抽了好幾鞭子。
裕親王怒極,喝道:「放肆,敢在本王府里打人,你還有沒有王法?」
「王叔是宗族之長,更應該知道,猥褻嫂嫂該當何罪吧,鞭刑,算輕的。王叔教子無方,我替王叔來教。」穆清瑤冷喝,手中的鞭子卻不停。
裕親王大怒,縱身便要過來奪穆清瑤的鞭子。
細心的管家卻發現,穆清瑤鞭子下去,小公子的狂躁似乎輕了不少。
忙拉住裕親王:「王爺,世子妃好象在替小公子解毒呢。」
裕王妃也發現了:「是啊,容兒好象沒那麼瘋了。」
裕王眼裏滑過一絲複雜之色,冷冷地看着穆清瑤,穆清瑤打了幾鞭,累了,把鞭子一扔道:「算了,看在他年紀小的份上,我這個做嫂嫂的不跟他計較。」
可她的鞭子一放,小公子的眼睛又開始變紅,狂躁之色頓起。
裕親王妃急了,撲過去拉住穆清瑤:「侄媳留步,求求你,給解藥吧。」
「什麼解藥?莫明其妙,我是來喝喜酒的,酒沒喝到被人污辱猥褻,怎麼又要污衊我給誰下毒了?會毒的是我家相公,我可不會,你們賴不到我身上去。」穆清瑤眉花眼笑,得意地看着裕王。
裕親王知道,今天她是來報仇的,而且,用的法子也着實妙,小公子毒發之前,她根本沒有現身,毒發之後才來,就算知道是她動的手腳,也怪不到她,而且,小公子確實對她有不軌的舉動,這個打,白挨了。
兒子又發出狂躁的吼叫,裕親王心中劇痛,卻不得不親自拿起穆清瑤扔下的鞭子,對着最心疼的小兒子抽去。
小兒子立即一陣舒服的呻吟,聽得裕親王心頭一顫,含着淚,一鞭一鞭地往下抽,抽輕了,小兒子還不樂意,幽怨地看着他。
裕親王心痛不已,捂着嘴哭,卻又不敢叫停,誰讓這解毒的法子就是受鞭笞之刑呢?
穆清瑤微笑着立在一旁看熱鬧,不解內情的宗親們也漸漸明白了一些,心中一陣發怵。
裕親王惹誰不好,要惹晉王府的人!
看吧,還沒過兩天呢,報應就上門了,這手段爽利,狠辣的,裕親王是怎麼抽的夜笑離,就怎麼抽在他最親愛的兒子身上,還一鞭都不能少。
半個時辰過去,小公子渾身血淋淋的,終於,也也嚎叫也不呻吟了,聲音弱了下去,人也委頓在地。
裕親王老淚縱橫,卻不敢對穆清瑤斥責半句,只是看她的目光怨毒無比。
穆清瑤冷笑着轉身,這個仇報完了,還有下一個,我的相公我能打能罵,別人,一根毫毛也不能碰。<!--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