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白思塵施完針,已經是下午了。
冬天的天本來就很短,蘇月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天也沒吃什麼東西,送走了白思塵,她便獨坐在屋子裏,滿腹心事的樣子。
惜雪瞧出四小姐有些不對勁兒,不知道她今天為什麼如此的不尋常,若是換做平日,她大部分時間,仍舊過得很開心,四小姐是那種從來不把難過的事情放在心裏的人,所以她經常給人帶去陽光和溫暖的感覺。
一旦四小姐這個樣子,惜雪就知道,四小姐今天和三小姐去月亮湖,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現在,她也不好多問,只想讓四小姐好好的休息一下。
自從來了王府,王府的僕人知道四小姐是王爺的側王妃,而且還是那麼的不受寵,所以這雨露閣平時是根本沒有來的,再說,這裏平日裏就沒什麼人住,在加上冬天,濕氣太重,更很少有人來往了。
雨露閣很清靜,似乎偶爾還能聽到窗外從樹枝上掉下來的積雪的聲音。
很少看到四小姐這個樣子的惜雪自然心裏擔憂起來,四小姐早上出去的時候,也只是簡單的喝了些粥,午飯根本就沒有吃,托四小姐的福,她現在還有乾糧和糕點可以吃,所以看到四小姐這樣樣子,她就覺得心裏真的很疼。
雖然不知道四小姐現在有沒有心思吃東西,但惜雪還是照舊煮了些粥,粥裏邊多放了些小米,看起來稠乎乎的,喝下去應該會暖和許多。
當惜雪把熱乎乎的人粥端上來的時候,蘇月望着那碗粥。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想喝的樣子。
正準備勸勸四小姐,只見四小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身體在棉衣的包裹下卻顯得更加的纖細,只聽她緩緩的開口道:「惜雪,我現在不想吃東西。蘇顏那邊出了點事。我想去看看!」
惜雪抿着嘴,本來三小姐和四小姐之間的事情,她是管不了的。可她總覺得三小姐不簡單,明知道她心裏以前是那麼恨着四小姐的,可是現在卻沒有說服四小姐,和四小姐相處了這麼久。她早就知道她是個極其善良的人,是那種寧願別人虧欠自己。也不願意自己虧欠別人的那種人。
惜雪知道,她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便真誠的看着蘇月的眼睛道:「恩,四小姐。那你回來的時候,一定要把這些粥喝掉!」
蘇月淺淺一笑,雖然極力想要表現的無所顧忌的樣子。但蒼白的臉色卻一再的出賣了她。
看着四小姐故作堅強的笑容,惜雪的眼眶又忍不住紅了起來
。
憑欄閣。早已亂作一團。
因為王妃的身體,全府上下幾乎都在忙碌着。
除了蘇正以外,連蘇傾都來了。
但是情花的事情,蘇正對蘇傾也並未提及一字,畢竟家醜不可外揚,雖然自己心疼自己的女兒,對她這種做法大大的不贊成,但如今木已成舟,他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自己女兒的幸福在他的眼中才是最重要的。
蘇正正細細為蘇顏把脈,把脈的時候眉頭深深的皺着,她的身體現在虛弱的很,而且每日又要服那情花的藥丸,現在身體又遭到了寒氣的侵襲,能抱住一條命已經算是上天的恩德了,只是這身體,以後會一日不如一日,他雖有心想要為她調理,可是就算現在的他,也是回天乏術了。
也只能看着她的身體每況愈下。
蘇正問及蘇顏為何掉進冰窟一事,軒轅冽則是緘口不提。蘇正便也就不好多問,畢竟這其中的隱情,王爺也根本沒有必要好好的向他解釋。
蘇傾也為自己的妹妹把了脈,但是結論卻和蘇正相差無幾。
蘇顏這一病最少臥床一個月,而且這身體上落下的病根,也將會陪伴她一輩子。
那樣的痛苦,對一個女人來說,的確是最殘忍的,何況已現在蘇顏的身體狀況,以後很難會有孩子了。
雖然已經得出了診斷結論,但是蘇正和蘇傾,心裏都實在不忍心將她不能生育的事情再告訴她,畢竟這對女人來說,是個致命的打擊,何況對身為正王妃的她來說,簡直比要了她的命還痛苦。
蘇正也只能先安慰下自己的女兒,等回到蘇府,再研究醫學典籍,來醫治蘇顏身體上的病症。
見蘇正和蘇傾都不說話,軒轅冽禁不住露出了關懷的表情,畢竟這一次,是顏兒救了蘇月,要不是因為她,現在躺在床上的或許就會是蘇月了。
他很想不去在乎蘇月,可是卻發現根本無法欺騙自己的心,就算是他狠心的將她越推越遠的時候,他的注意力也總是忍不住的被她所吸引。
明知道她是那麼的討厭着自己,討厭着王府,一想到她和白思塵之間發生的一切,他就心如刀絞,可是就算是這樣,他也想要留她在身邊,雖然她是多麼的不理解自己,但他依然想要留下她,因為現在的他,只想要她在身邊,而有她的世界,怎麼樣的結局都是好的。
他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所以就算是面對那麼恨着他的她,他也必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痛,他比她更痛,她恨他,他卻只能假裝恨她。
蘇正和蘇傾為蘇顏把完脈,開了一些補身子的藥方交給了軒王。
在王府,什麼樣的珍貴藥材也都是有的,何況已軒轅冽在當朝的地位,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樣珍惜的藥材他找不到,所以顏兒留在王府,蘇正很放心,他現在唯一不明白的事情就是,王爺為什麼要隱瞞顏兒落水這件事的真相?
有些事情,越是想要知道,好奇心就越大,而別人越是不說,自己就越是感興趣。人往往就是這樣,喜歡猜測未知的事情。
蘇正收好藥箱,正準備離開,卻見春桃在外稟報道:「王爺,側王妃求見
!」
「我不想見她!」軒轅冽坐在蘇顏床邊,並沒有回頭,冷冷的道。
「我又不是來見你的......」身後。傳來蘇月的聲音。
他猛地回過頭。對着她吼道:「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她看着他,心裏猜測他這應該是為了蘇顏的事情再生自己的氣吧。但今天的事情她也根本毫不知情,若是她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也定然不會在冰面上呆的那麼的久。
她看着他,同樣冷冷的反駁道:「我來看的不是你。你又不是這憑欄閣的主人,憑什麼趕我出去?」
床上。身上恢復了些許溫度的蘇顏,神智慢慢的清醒了過來,其實她迷迷糊糊中早就能聽到身邊的人所說的話,直到蘇月來的時候。她這才完完全全的清醒了過來。
察覺到床上人的動靜,軒轅冽的視線,忙緊張的落在蘇顏的身上。
看蘇顏醒了。蘇正和蘇傾,也都站在一旁觀察着她的神色。
只聽床上的蘇顏緩緩的開了口:「是妹妹來了嗎?」
那軟弱的似乎已經沒有一絲力氣的聲音迴蕩在這間屋子裏。蘇月抿着嘴,走上前去,排開床前的幾個人,坐在了蘇顏的床邊。
雖然以前,蘇月對蘇顏並沒有什麼好感,可這次,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她竟然會那麼救自己,真的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雖然心裏的確有些地方還弄不清楚,但畢竟她救了自己就是救了自己,這是大家看到的事實。
「妹妹,你沒事吧?」蘇顏的臉色越發的蒼白,聲音小到了極致。
蘇月抿了抿嘴,臉色也同樣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姐姐,我沒事,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姐姐沒事,剛才真是太陷了,若是剛才掉進去的是你,我想王爺一定會責怪我的!」蘇顏看着蘇月,說話的時候已經開始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
「姐姐,你多多休息,身體要緊!」蘇月看着蘇顏越來越虛弱,忙勸道。
只是蘇顏剛才那麼一說,蘇正和蘇傾似乎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原來顏兒是為了救蘇月,而掉進了冰窟,可是她為什麼會救蘇月呢?在他們的印象中,在蘇府的時候,她們姐妹的感情,似乎還沒有這麼的深。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哪有不心疼的,知道顏兒是為了救蘇月,才落得這樣的下場,心裏更是疼惜無比,而顏兒為了救蘇月,差點賠上了自己的性命,還沒有了女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生兒育女。
蘇正的心在痛,他的心底里把顏兒再也不能身為人母的恨意,算到了蘇月的身上。
以前在蘇府的時候,蘇月的種種表現,已經讓蘇正察覺到了她的反叛,而且她多次不顧祖宗的家法,做出有損蘇家門楣的事情,雖然自己已經將蘇月逐出了蘇府,他們現在似乎已經不存在什麼血緣關係了,但他對她的恨意,卻仍然未消。
但是在王爺的面前,蘇正也只好先作罷,以後有機會,他也一定要替顏兒向蘇月討一個公道
。
蘇傾生性本來就不喜歡爭鬥,如今見自己的妹妹,身體被糟蹋成這樣,哪裏有不心疼的,雖然兩個都是妹妹,對他來說應該都是平等的對待,但現在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卻也開始左右為難起來。
蘇顏似乎是累了,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蘇月鬆開她的手,為她蓋上了輩子。
直到蘇正和蘇傾離開,蘇月還坐在蘇顏的床邊。
當房間裏只剩下蘇顏,蘇月和軒轅冽三個人的時候,房間裏的空氣,莫名其妙的變得冰冷了很多,那種沉默像一個重重的石頭,壓在了三個人的身上。
軒轅冽猛地走過來,伸手拉起了蘇月的手,往外走,說是拉,應該是連拖帶拽更準確些。
蘇月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而她也根本沒有打算反抗,軒轅冽拖着蘇月出了房間,屏退了四周的丫鬟和僕人,兩個人面對面站在了院子裏。
這院落顯然比雨露閣要大許多,而且這院落里還種着許許多多的花草,雖然這個時候是冬日,又是下雪的緣故,但蘇月一眼就認出來,那被雪覆蓋着的植物正是蘭花,是和皇宮的後花園裏一模一樣的蘭花。
雖然前世的時候,很少種植植物,但是來到了這裏,卻異常的喜歡植物,因為只有這些植物,和前世的時候是那麼的相似,雖然已經物是人非了,但還是能在這個世界裏找到一些相似的東西,人往往就是這樣,或許就是因為在尋找着一絲熟悉,才會莫名其妙的對以前不曾關注的事情而感興趣吧。
看着眉目俱冷的軒轅冽,她知道,他心裏在恨着她。
她望向他,眉目間冰冷,寫着一絲看不真切的情愫。
「你走,以後你再也不要來這裏,這裏不歡迎你!」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說的真切,比這冬日的冰霜更加的寒冷幾分。
今日的事情,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看來,他是真的從心底開始在乎蘇顏了,瞧他這副樣子,難道是害怕自己再害蘇顏不成?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她知道,他的心裏明明就是這麼的想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願意聽他的話,不再踏入這憑欄閣一步,這件事情,若真是蘇顏一手策劃的,那又如何,她和軒轅冽,本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上,本就應該沒有任何交集的,蘇顏又何苦費這種心思,她本不想在這裏爭到些什麼東西。
到如今,雖然有些事情還不確定,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軒轅冽和蘇顏,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有所變化了。
她看着他,想了很多,但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一樣,直到腦海中一片空白,她才淡淡的應允了他:「好,我答應你!」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踏入憑欄閣,同時也不會再踏入星辰閣......」說完之後,她便淡漠的轉身,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看着她遠走的背影,他的心漸漸的開始不能平靜。
他該告訴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嗎?有時候,甚至連自己都會懷疑的東西?還怎麼讓她去相信呢?或許,這就是他愛一個人的方式,一個連自己都不了解的方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