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安靜,福案帶着下人們都退下了,蕭淮走出議事閣時,姜挽正抱着裙子蹲在梨花樹下撿花瓣。
撿花瓣這樣有閒情逸緻的事情可不像是姜挽能做出來的。
按照蕭淮對姜挽的了解,她應該更喜歡釵裙首飾,而不是憐花落泥。
「作何撿已經沾上泥土的花瓣?」蕭淮走到姜挽身後,淡聲問道。
「無聊。」
姜挽沒有回頭,雙手捧着梨花瓣,朝着天上一揚,花瓣飛揚,然後落在消瘦的肩頭和裙擺上,散落一地。
她眉眼立馬彎了起來,然後轉身看着蕭淮,歡喜道:「殿下終於忙完了嗎!」
她想站起來,腳腕卻磕到一塊石頭,不小心坐到了地上,雙手沾滿了泥土。
蕭淮暗暗嘆氣,走上前兩步,朝她伸出手,「你這腦袋,恐怕還比不上清兒。」
「那多好呀!清兒以後定要比我聰慧百倍,他們要像殿下,不能像我,像我不好。」
「其實像你這樣也很好。」蕭淮在心裏暗暗說。
心寬的人長壽又歡樂,他希望孩子們在這方面都像她。
姜挽拉着蕭淮的手站起來,不顧手上髒髒的,揚起手就環抱住了男人的腰身,瓮聲瓮氣說:「殿下今日訓斥妾身,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殿下可不可以原諒我,不要與我這個小女子計較。」
「本來就沒和你計較什麼。」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性子,蕭淮早就習慣了。
姜挽抬頭,突然湊上去親了一下蕭淮的下巴,歡喜道:「殿下不計較了,可是妾身卻因為殿下的訓斥鬱悶了好久,殿下看在妾身乖乖認錯的份上,哄哄我好不好。」
蕭淮失笑,她真的很會得寸進尺。
「你想孤怎麼哄你。」
「嗯」姜挽想了想,回頭指着身後的梨花樹,「不如殿下在這裏建個鞦韆吧,我想要鞦韆很久了,東宮裏唯一的鞦韆就是湖邊的那個,但那鞦韆有很多人都去坐,我不想要所有人都能坐的,我要一個只屬於我的!」
「好。」
蕭淮還以為姜挽會要首飾珍寶之類的,沒想到就只是這麼簡單的要求。
見兩位主子心情都歡喜,福案見機過來問是否要現在傳膳,蕭淮揚手准了,與姜挽一起去了正堂中用膳。
「為什麼殿下院子裏的菜都這麼好吃,妾身在海棠閣是吃不到這些的,就連肉菜都很少,大多是素菜盤子,吃着沒滋沒味的。」姜挽邊吃邊感嘆。
「食不言寢不語。」蕭淮提醒一句。
姜挽憋嘴,嘟嘟囔囔,「真是的,虐待我,想吃點肉都這麼困難」
蕭淮嘆氣,放下筷子,「以後要什麼,直接讓玉寧在海棠閣給你做,花銷銀子走懷德院的私賬。」
「好呀!」姜挽一點不客氣,開開心心低頭,「謝殿下!」
「好了,快吃,既然喜歡這些菜,你多吃點。」
姜挽安靜下來,專心吃飯。
誰知吃飯吃到一半,懷德院裏又來了客人。
「你身上的傷好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京了?」蕭淮見到江恆之有些驚訝,不是說被女刺客刺了一刀還在養傷嗎?這麼快趕回來做什麼?
「沒事,傷好了許多,皇陵出了這麼大簍子,自然要趕回來向殿下請罪。」江恆之雖與蕭淮說着話,但目光總是往姜挽臉上偏移,似乎在探尋着什麼。
蕭淮本就沒怪罪江恆之,兩人是表兄弟,他了解江恆之是什麼性格的人,這事都是前朝餘孽作亂,歹人難防。
兩人說了會話,將皇陵里遇刺的事情緩緩道來。
一邊的姜挽警惕察覺到江恆之在她臉上探尋的目光,她心裏微緊,有些擔憂起姜拂的安危。
照江恆之的反應看,阿拂的真容和身份必是被他發現了,不然江恆之應該不會這麼關注她。
「拿酒來,我與表哥喝幾杯。」
江恆之主動喝酒請罪,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和往常那副溫潤的樣子有些不同,蕭淮知道江恆之身上有傷,當然要攔着他喝酒,於是蕭淮便多喝了幾杯,搶下了江恆之手中的酒壺。
有外男在場,況且還要喝酒,姜挽自覺起身退下,誰知剛站起來江恆之就笑着叫住她,「奉儀娘娘不用避諱,臣與殿下是表兄弟,自家人就不用過於在意禮數了。」
江恆之這麼說,姜挽就只能硬着頭皮坐下來,裝作擔憂蕭淮,勸他少喝些酒。
「沒聽說過奉儀娘娘的家中之人,可是都在京都住着?」江恆之突然問道。
姜挽搖頭,「不曾,妾身沒有家人,幼年便離家,年紀小記不得人臉,長大後也無從尋找,只當是孤兒便罷了,不去想有的沒的。」
「原來如此,是在下唐突了。」江恆之唇邊掛着笑意,眼神卻銳利。
「這裏不用你在,你去寢殿裏等孤,自己吃些點心去。」蕭淮打發姜挽回屋了,繼續陪江恆之喝酒。
其實他察覺到江恆之情緒不對,但沒想到這情緒是對着姜挽來的,他們素不相識,江恆之怎麼會針對姜挽?可是以他對江恆之的了解,方才江恆之看姜挽的眼神,明顯是不善的。
「你今日是怎麼了?有什麼話要說?」
「殿下可知刺傷我的女刺客長什麼樣子。」
蕭淮臉色平靜,往姜挽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緩緩道:「難不成,就是上次說的,與姜挽有幾分相似的女工匠?」
「是。」江恆之又喝了一口酒,冷聲道:「上次我說的不對,不是有幾分相似,是一模一樣,那女工匠一直偽裝容顏,沒有露出真容,後來我無意間看到才發現,她們不是幾分相似,是如出一轍!」
世間除卻雙生子,還有幾人能長成一副模樣,這幾率太小,幾乎不可能。
所以江恆之懷疑,東宮裏的姜奉儀,或許也和前朝餘孽脫不開干係,其中定有什麼關聯在裏面。
「就算是雙生子,那也是兩個不同的人,姜挽是孤的人,也是鴻兒和清兒的母親,她不可能有問題。」蕭淮篤定地說
姜挽有太多機會刺殺他,若她有問題,早就動手了,不會心甘情願生下孩子,對於江恆之的質疑,蕭淮只覺荒謬。
蕭淮不信,江恆之也就不說了,他也不確信姜挽有問題,就是一個猜測而已,畢竟那個女刺客和姜挽實在太像了。
夜裏,送走了江恆之,蕭淮回到寢殿中,卻並未在屋裏看見姜挽的身影。
連接寢殿的浴池裏有水聲傳來,蕭淮喝得微醺,抬手揉揉額頭,緩緩往浴池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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