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鼠說完話,用力拍了下桌子,攥起手機氣沖沖地離開了書房。
星光漠然注視他的背影消失,過了一會兒,抬手輕輕按了按額頭。
自從失去了蠱蟲師,他身邊幾乎沒幾個能用的人,人偶師的效果與蠱蟲師相似,所以星星會對人偶師這張卡牌志在必得,這也是星光來到荊南市的主要目的。
只是他沒想到,隱藏Boss會到荊南市來,明明碎屍案的風波早已過去,也不知道這個話題怎麼又被炒熱了。
「唉…………」
長長的嘆息聲在書房裏響起。
古董鐘錶在桌上嘀嗒嘀嗒。
安靜的房間裏落針可聞,星光坐在桌前,視線微斜,落在一旁的窗簾布上。
看似靜止的窗簾布,底部的穗子在輕微擺動。
他再次嘆氣,開口說道:「出來吧,你的呼吸聲太大了。」
窗簾抖動了幾下,隨後伸出一隻緊繃的手。
這隻手動作遲滯地撥開窗簾布,裏面的人緩緩走出,是方野。
「你知道我藏在這裏……」方野緊張地盯着星光,心臟在狂跳。
剛才灰鼠說的那些話他全聽見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僱主竟是異種!
他本以為這份工作能讓自己踏往成功的旅途,誰知竟直面死亡,現在他發現了異種的身份,還能有活路嗎?
要逃嗎?
或者殺了對方?
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現在是動手的最佳時機,再拖延下去,如果另一隻異種回來,他恐怕就真的逃不掉了!
可是對方看上去有恃無恐,現在真的適合動手嗎?
方野不禁咬牙,心裏罵自己:我在猶豫什麼?!現在不動手,難道指望對方放過自己?!他們是異種!是殺人不眨眼的異種!
這時,星光抬起一隻手。
方野頓時一驚,右臂立即變成刺狀魚鰭,想也不想就刺向星光抬起的那隻手!
哧啦一聲,手心被魚鰭穿透!
魚鰭表層覆蓋的劇毒立即從傷口向手臂蔓延。
方野愣住。
他沒想到自己真能刺中,也沒想到對方絲毫沒有躲閃的意圖。
「我如果是你,在動手之前會先看一眼窗外。」星光面不改色地說道,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憐憫。
方野心頭一慌,急忙收回魚鰭,扭頭望向窗外。
——外面的庭院裏進來了十幾個人,領頭的是個年輕女孩,剛下樓的灰鼠也在,正激烈地對女孩說着什麼,兩人在談話間還朝書房窗戶這邊看了幾眼,嚇得方野急忙往後退。
星光兌換出恢復藥劑,在傷口處注射一針,而後神態自然地進行包紮。
方野有些不知所措,他聽見樓下那群人進來了,腳步聲從樓梯方向傳來,他們就要過來了!
星光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淡地道:「去把門關上,然後反鎖。」
方野六神無主,他一個人絕不是這麼多異種的對手,聽了星光的話,下意識照對方的話去做,慌亂地上前關門!
砰!
書房的門被關上。
接着是輕微的咔噠一聲,鎖也扭上了。
方野第一次覺得上鎖的聲音如此美妙。
他有了喘息的餘地,有了思考的機會,抬頭看向書桌前的星光,茫然地問:「為什麼幫我?」
星光的嘴角彎了彎,沒說話,只把食指輕輕放在嘴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門外的腳步聲正在逼近,方野臉色煞白,屏住了呼吸。
砰、砰、砰——
「怎麼把門關上了?」外面的灰鼠抱怨道。
隨後響起女孩輕細的嗓音:「程總,我把人帶來了,您要不要看一眼?」
星光在房內回道:「我累了,正在休息。」
門外靜了片刻,隨後腳步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是逐漸遠離書房。
方野垂下頭,發現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說說吧,為什麼藏在我的書房裏?」星光問他。
方野的大腦嗡嗡響,他的每一根神經在劫後餘生之後似乎陷入了短暫的失靈,無法快速反應星光的問話。
星光笑了一聲,問:「怎麼,嚇傻了?這麼怕死,為什麼要選擇做獵手呢?」
方野終於回過神。
可他回神後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他嚇傻了麼?他怕死麼?
誰不怕死?任何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被嚇懵!畢竟門外面那麼多異種,只要是正常人都會害怕啊!
……但,如果想要成為英雄,就必須有着過人的膽量,比如像風翎那樣。
方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想起風翎,也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永遠無法達成所願了。
「你在想風翎嗎?」星光問。
方野心中陡然一驚,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星光。
「我的卡牌,時常讓我看見許多東西。」星光笑了笑,「你們每個人的心思,在我眼裏都不是秘密。方野,你在悼念自己的夢想,是嗎?」
「……是又怎麼樣?」方野咬牙回道,「你用不着惺惺作態,我知道,何涑已經被你們殺了,我的結局只會和他一樣,但是集團那邊一定會有所察覺,你們這些異種的下場不會比我更好!」
星光嘴角的笑意擴大,「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殺你了?如果我想殺你,剛才就不會讓你關上書房的門。」
方野站在門邊,狐疑地盯着他,眼神警惕。
星光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剛才他就想這麼做,卻被方野捅穿了手心。
「我不僅不會殺你,我還會讓你好好活着。」星光含笑說道。
方野覺得對方的笑容不懷好意,忍不住問:「為什麼?」
星光喝了一口清茶,不緊不慢道:「因為你崇拜風翎。」
「我……崇拜風翎?」方野感到迷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星光嗤笑了聲,眼底翻湧濃濃的厭惡,「不明白嗎?那我就解釋給你聽——因為我要讓你看見,你所崇拜的這個人,是多麼的平庸、孱弱、虛偽、愚昧無知,比起殺掉你,擊潰你內心的神台這件事更能令我愉悅,你明白了嗎?」
方野怔住,「你……你們,想殺風翎……」
星光站起身,慢慢走近方野,說道:「我不僅要殺了她,還要徹底毀了她。」
他抬起受傷的那隻手,按住方野的肩,血液從包紮的繃帶滲出,染紅方野的襯衫。
星光俯身,微笑着在方野耳邊說:「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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