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大家都死了嗎?」
滿眶淚水的小女孩,哭着向伍德問道。
「嗯。」
他蹲下來,抱住哭泣的孩子。
「爸爸媽媽也是?」
「嗯。」
伍德本可以把小女孩弄暈,把她強行帶走。他本可以讓她遠離這片地獄。
可是,隱瞞這些有用嗎?她早晚會知道一切,在這個世界,死亡是最常見的事情。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死去,這些年,伍德見過最多的,就是葬禮。
他不希望尤莉卡留下遺憾,畢竟,這可能是她和父母的最後一面了。
如果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把她強行帶走,日後必然會留下隱患,他不希望那樣。這個孩子運氣不好,既沒能活在和平歲月,也沒能生在強盛的國度,所以,她必須學會堅強。
伍德的護符能讓小女孩保持鎮定,不至於被潮湧般的悲傷衝垮,他希望她能同父母,同家鄉好好告別。這個年紀頂多初中的小姑娘,不得不面對如此慘痛的現實,令伍德心酸。
「我能見見他們嗎」
尤莉卡腫着眼睛,低着頭請求着。
「可以,跟我來。」
「誒,不是,伍德,」鉑金速度衝到伍德跟前,攔住他,「你想幹什麼,邪教徒隨時都可能回來啊。」
「我想帶她去廣場上,她的父母應該會在那裏。」
「喂喂喂,你沒事吧,我們躲還來不及呢!」他們潛入綠茵鎮救人,已經是冒了極大的風險了。
眼下人也救到了,也沒別的倖存者了,為什麼還要留下了?這不是平白無故多增添風險。
「鉑金,你是精靈族,或許不太懂。對我們短生種的人類來說,一生就那麼長,有些事情當下不去做,未來就沒機會了。」
伍德回過頭,還了他一個自信的笑容,「放心,如果那幫雜種回來了,我會讓他們後悔的。」
他不是神,做不到讓人起死回生,但世界已經足夠殘酷,他們這些做大人的,總不能連孩子一點小小的心愿都無法滿足吧。
腦海中清點着背包里的底牌,要是那幫傢伙真的不長眼敢回來的話,伍德就只好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殘忍。
看着伍德那自信中夾雜着殺意的眼神,鉑金撓撓腦袋,「這個我確實不太懂,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抓緊時間。」
廣場上,成片的屍體隨意堆放着。
三人在這片屍海中,尋找着。
「爸爸媽媽」
在看到父母的那一刻,尤莉卡的淚水還是決堤了,她在翻找的過程中一直蒙不做聲,而現在,劇烈的情緒波動下,淚水同情感一起流下,就連護符也沒能讓她保持冷靜,她撲在父母的懷裏,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這一幕,讓伍德想起來自己的父母。離開家有五年了,不知道自己家情況怎麼樣了。
有些事情只有離開了家才會懂,這世上會全心全意對你好還不求回報的人,恐怕只有親人了。
嘟嘟嘟!
遠處傳來車喇叭的聲音,是蒸汽機車。
「你們怎麼大搖大擺的進城了?」
看到隊長和其他隊員一個個下來,精靈鉑金詢問道。
「是這樣的,那伙邪教徒被路過的審判者殺了,於是我們就想,乾脆回城裏找你們算了,怎麼樣,有倖存者嗎?」
「有倒是有,但只有這一個小女孩了。」
鉑金指了指在不遠處哭泣的孩子。
「就剩一個啊真慘啊。」
「嗯,還有,伍德說那個小女孩交給他照顧,先跟着車隊,等到鐵爐堡了他們一起下。」
「這個沒問題,伍德先生是我們的貴客。」
距離鐵爐堡已經不算遠了,車上也還有空床位。
「我嘞個去,這麼多屍體?」海格力斯從車上下來,看着那滿地的屍骸,不害怕,頭疼。
「集中起來燒掉吧,還有門外那些邪教徒的也得分開燒掉。」
屍體長時間堆放,會滋生亡靈生物的,通常的處理辦法有兩種,要麼用聖水浸泡驅邪,要麼用火燒成灰。
既然他們是這附近唯一還活着的人,就得承擔起處理屍體的責任。不然等屍體腐爛,迎接他們的就是一大群亡靈。
「啊,這麼多,得累死啊。」
「別廢話了,動起來。把這些處理了,我們晚上才可以在鎮子裏放心休息。」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處理屍體,但卻是第一次處理這麼多屍體。
尤其是城鎮外邊,還有一堆更棘手的邪教徒的屍體。如果說普通的屍體只會讓人感到噁心和疲勞的話,那麼邪教徒的屍體則會讓人恐懼,這幫癲狂的傢伙,哪怕死後也會殘留神性污染,稍不留神就又會中招!
因此處理邪教徒的屍體,必須先用聖水驅邪,然後才能燃燒,不然就是在擴散污染。
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才把所有屍體堆在廣場中央,點燃了火焰。
聖潔的火焰吞噬着慘死的人們,安撫着他們躁動的靈魂。
「我們去處理外面的邪教徒了,伍德先生,您就先陪着尤莉卡吧。」
他們看出了尤莉卡眼神中的不舍,特意把伍德留下陪她。作為這個可憐的小姑娘以後的監護人,伍德理應承擔起安撫對方情緒的責任。
「嗯,你們注意安全,切記護身符不要離身。」
邪教徒這玩意就是,生前要害人,死後還要害人,比蟑螂還令人頭疼。
「沒問題,我們走了。」
機車帶着其他四人朝着城外而去。
火光前,只留下伍德和尤莉卡兩人。
「叔叔,我以後,是不是沒有爸爸媽媽了。」
護身符的作用慢慢減弱,尤莉卡注視着火光,聲音沙啞。
「不會的,他們會在天上一直注視着你的。」
「真的嗎?」
「嗯,在我的故鄉,有一種說法,是說,離世的親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永遠陪在你身邊。」
伍德抬頭看向那片天空,群星璀璨。
「那叔叔,以後我想他們了,怎麼辦?」
「抬頭看看星空,把想說的話對着星星說。」
伍德站了起來,「就像這樣。」
他深吸一口氣,對着那片夜空大聲喊道,「爸爸媽媽!我在這邊過的很好!!!」
世界變了,星空還是那片星空。
「哈哈,叔叔你好好笑哦,」看着伍德那副滑稽的模樣,尤莉卡今天第一次笑了出來。
「笑什麼笑,你也來!」
伍德把她拉了起來。
「啊,我也要啊。」
「廢話,敢嘲笑我,來,和我一起喊。」
尤莉卡皺起小眉頭,想了一會,也學着伍德一樣,對着那片星空喊道:「爸爸媽媽!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火光下,失去親人的兩人對着星空許下心愿。
當晚,他們在綠茵鎮一間已經沒了房客也沒了房東的旅館入住。
鑑於這間旅館目前完全沒客人,他們能十分奢侈的一人一間房。
不過鉑金卻沒有睡在自己的房間裏,他在走廊上打了個地鋪。作為守夜人,他本能的承擔起守夜的責任。
眼下是在城鎮裏,可無人的城鎮和荒野也沒太大的區別,反而那些血腥味會引來一些不好的東西。
吱嘎!
客房的門被推開,穿着睡衣抱着被子枕頭的尤莉卡從房間裏踮着腳走出來。
「尤莉卡小姐?怎麼了嗎?」
躺在地上,打着地鋪的鉑金看了眼,詢問道。
「哇啊!」被地上的人嚇了一跳,尤莉卡發出一聲怪叫,無意中多看了一眼,發現是之前認識的鉑金叔叔,就冷靜下來,「就,就,睡不着」
「喲,伍德,你也沒睡啊。」
聽到那聲驚叫,還在熬夜的伍德推開門出來查看情況。
「我在整理東西。發生什麼了嗎?」
「沒什麼,就是你女兒怕黑睡不着。」
聽到這話的伍德愣了幾秒,腦子嗡的一下就宕機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哦,你說尤莉卡啊。」
他這個二十年近三十年都沒有女朋友的傢伙,現在居然跳過了結婚階段,直接喜當爹了。
尤莉卡湊過來,枕頭輕輕砸在伍德腿上。
「那進來吧。」
伍德確實沒睡,他剛才一直在整理附魔資料,以及進行測試。
「打擾了,」尤莉卡輕輕說了句,便跟了進去。
伍德的房間和別的房間沒什麼不一樣,硬要說的話,就是那些在桌子上擺着的東西,非常吸引人。
那是一個個漂浮在半空,發着光的小球。
小球穩穩浮在空中,發出柔和的光芒,宛如一個小小的太陽。
「叔叔叔叔,這是什麼。」
像這種新奇的小玩具,對一個童心未泯的孩子來說,誘惑力實在太強了。
她踮起腳尖扒拉在桌子邊上,大大的眼睛閃着光亮。
「一種小玩具,喜歡嗎?喜歡的話就送你了。」
這只是一個被打磨過的石頭,之所以又會飛又會發光,是因為伍德給它附了魔,『閃光』和『漂浮』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兩個附魔的材料還是在尤莉卡家裏找到的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真的嗎!」
尤莉卡表現得非常高興。
「當然,本來就是打算給你的。」
附魔不只可以用來創造武器,也可以帶來快樂。
「耶!」
伍德笑着把這枚夜光珠拿下來,遞給尤莉卡,後者小心翼翼的將其捧在手裏。
「叔叔,為什麼它不飛了?」
「這個得用魔力驅動,」伍德想起來這兩個附魔屬於觸發控制類附魔,是那種根據輸入魔力大小來控制的,如果是個不會使用魔力的小孩子的話,那就無法使用了,「你先隨便玩玩吧,過幾天叔叔教你怎麼運用魔力。」
「好!」
尤莉卡抱着小石頭,跑到一邊玩去了。就算不會控制它,一個能漂浮起來還會發光的石頭也足夠有趣。
見小姑娘自得其樂,伍德也重新坐回椅子上,研究起附魔來。
在白天的時候,他和鉑金一起把整個鎮子翻了一遍,期間在找人的過程中,他也收穫了不少意外之財。
比如一些稀有的魔法素材。而這些他沒接觸過的魔法素材,就代表一個個全新的附魔。
附魔師的強大之處在於積累,他積累的附魔越多,才能從容面對各種場合,這點和魔法師是一個道理,只不過魔法師積累的是魔法,附魔師積累的附魔物品。
坦白說,這個所謂的積累,也只有伍德這一個自由附魔師能這麼搞,換成普通附魔師來,別說積累了,想精通一個兩個附魔都得花上一輩子的時間。
「嗯?神之眷顧?」
這個附魔的名稱,讓伍德提起了警惕心。
在這個世界存在各種宗教,每個宗教都有一個對應的神。和原世界那些被評價為迷信的宗教不同,這個世界的宗教可以說是符合科學的,他們信仰的神確有其神,不但存在,並且能真真切切的影響到物質界。
就比如血神教信仰的血神,血神教信徒的力量來源便是那被稱為生命與死亡之神的血神,通過血這一媒介,信徒們能獲得血神的賜福,這種賜福不是那種精神層面的祝福,而是實實在在的力量。血神信徒能通過黑血再生軀體,能召喚血神殘影攻擊敵人,能通過血液間的聯繫尋找獵物這些都是血神賜予他們的能力。
因此,這個名為神之眷顧的附魔,肯定不簡單,甚至可能會很危險。
想到這裏,伍德絕對先把這個附魔放放,記下附魔所需的材料後,就先去研究別的。
就在伍德思考之時,一陣亮瞎眼的閃光突然炸開,眼前變成白茫茫的一片,強烈的亮光接連不斷的刺激着眼球,伍德下意識閉上眼睛,也沒能擋住那無孔不入的光的滲透。
恍惚數秒後,光線漸漸變弱,他環視房間,似乎是發現了罪魁禍首。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眼睛也被亮光刺的生疼,眼淚不自覺往下流的尤莉卡,哭着鼻子道着歉。
而那個發出亮光的來源,正是她面前的那個圓球。
「這個亮度」
伍德伸出手,接管那個圓球。
可當圓球來到他手上時,亮度迅速變得暗淡,又變得和夜光燈一樣微弱柔和。
「對不起對不起」
哭泣着的尤莉卡接連不斷的道着歉。她似乎對她的行為十分愧疚,但伍德覺得似乎不是這樣。
「沒事的,這點小事而已,叔叔不會怪你的,」伍德撫摸着女孩的頭,安慰道。
這是一個剛剛失去親人的孩子,而她之後又被一個不知道來路的陌生人收養,正是最沒有安全感的時候。
而且只不過是小孩子不小心弄出來的小騷動而已,和伍德小時候搞的事情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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