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瑜笑得眼角彎彎,天真爛漫。
她將一顆誠摯的心,全都坦然地捧到他的面前。
「師尊對我怎麼樣,我都不會生氣的,因為我知道,師尊心裏是歡喜的。」
許亦琛的眼根控制不住的濕潤,泛着些稀碎的光。
那就好。
你不生氣就好。
你知道我心裏是喜歡的,就更好了。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橫亘在他們之間十年的恩怨,被微風吹散了。
錯過的一切,都還是有機會挽回的……
「卡!」
導演的聲音傳來的同時,沈星瑜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她直接站起來,轉身就走。
許亦琛也猛地驚醒,難以置信地看着沈星瑜的背影,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她的演技太好了,帶得他都分不清演戲和現實了。
他被她剛才驟然變化的眼神狠狠釘了一下。
那眼神里,好像沒有任何仇恨,就是冷漠。
比對待一個陌生人,還要冷漠。
所以,他以為的冰釋前嫌,就是自己的幻想。
他久久沉浸在情緒里出不來。
但沈星瑜已經完全走出狀態了。
她現在打算去換衣服,準備下班了。
程欣迎過去拍拍她的肩,笑呵呵地誇她:「收工了星瑜,今天非常不錯。」
沈星瑜也笑,溫溫柔柔的:「謝謝程姐。」
一向嚴苛的導演,也滿臉笑意,特意過來誇她:「你和亦琛提前商量過嗎?剛才那段台詞臨時改得不錯啊!」
師尊的人設,就是冷清持重,口是心非,愛又不說。
小徒弟是活潑生動的少女,以前為了師尊做了不少事,師尊當面不給任何好臉,但背地裏很珍視她的付出。
所以剛才那段台詞並不突兀。
沈星瑜對導演笑笑,照實回答道:「沒有,是臨場發揮。」
導演點頭:「不錯,我是個非常尊重演員的導演,演員要是對人物有更深刻理解,臨場發揮,我絕對支持。」
「謝謝導演。」
導演拍拍她的肩膀鼓勵:「繼續保持。」
他也看出來了,沈星瑜的性格,確實和沈夢言有明顯的不同。
溫柔,內斂,從來不討好別人什麼。
挨誇了就輕笑着說謝謝,被批了就認真記下,好好改正。
他就喜歡這種沒那麼多花里胡哨的人。
沈星瑜和導演說了聲「再見」,便去換衣服去了。
換完衣服,出去卸妝的時候,看見許亦琛就站在更衣室外面。
她就當沒看見,繼續朝着化妝枱走去。
許亦琛跟在她身後,輕輕喊了聲:「星瑜。」
沈星瑜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眼神在說:有屁就放。
許亦琛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你當年送我的遊戲機還在,我一直放在老宅里,好好的,還能用。」
沈星瑜眼底一點起伏都沒有,輕輕應了聲:「哦。」
許亦琛哽住。
他昨晚找了一夜。
找到那部遊戲機的時候,他激動壞了。
他充上電打開,發現居然好好的,還能用,就是有點卡。
他覺得這是個預兆。
預示着他們倆之間還沒玩完,他們之間的芥蒂也會小一點。
沒想到她竟然……已經完全不在乎這件事了?
沈星瑜對着鏡子,摘下頭髮上的髮飾。
許亦琛從鏡子裏,看着沈星瑜淡漠的臉,遲疑了許久,又開口:「其實當年我也很喜歡,只是我……我……」
他很想說:青春期的我彆扭擰巴,我踐踏了你對我誠摯的感情。
他很想說:對不起,那個時候我真的不該那樣對你。
可他從小到大,都高高在上慣了。
心裏話,就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沈星瑜也沒興趣知道。
她有些不耐煩:「別沒事找事了。我都和你說了,除了工作的事之外就不要跟我說話,我怕我老公誤會。」
許亦琛再次感覺到自己的尊嚴被狠狠地踐踏,忍不住問她:「沈星瑜你至於嗎?我又沒打算對你怎麼樣!」
沈星瑜輕輕地、不屑地吐了聲:「哦。」
「……」許亦琛也無話可說了。
她那麼在乎她老公的感受,為了不讓她老公產生一點誤會的可能,她都不願意和自己說話。
他渾身不舒服不對勁,但又很明白,他沒有任何資格這樣。
是他先放棄沈星瑜的不是嗎。
所以他們現在連朋友都不是。
忽然有空閒下來的化妝師,過來幫沈星瑜卸妝。
許亦琛沉默了會兒,轉身出去。
他直接去了片場外面的停車場。
他猜今天,沈星瑜的老公還是會來接她。
果然,他一眼就在停車場找到顧予章的身影。
他想跟沈星瑜的老公解釋一些話。
因為沈星瑜在他面前說過兩次「怕我老公誤會」。
所以他推斷,顧予章應該是那種控制欲非常強、非常愛吃醋、非常喜歡限制配偶人身自由的男人。
他想為沈星瑜解釋一下。
他走到顧予章面前,生疏又禮貌地跟他打了聲招呼:「你好。」
顧予章淡淡瞥了他一眼。
原來是刷分工具人。
許亦琛心裏覺得顧予章這高傲的態度令人難受,但也沒說什麼。
他誠懇地解釋:「我和沈星瑜從小一起長大,只是朋友,偶爾一些聯繫都是因為工作,其實我們之間沒什麼。希望你不要誤會。」
顧予章目光裏帶了幾分嘲弄,高高在上地睨着他:「你也配?」
「……」許亦琛沉默下來。
沒想到沈星瑜的老公這麼不識抬舉。
難怪沈星瑜現在變化那麼大。
估計是近墨者黑,都是這個老公帶的。
他也不裝了,唇角微微勾起,主動挑釁:「你認識她才幾個月?但我就比她大七天,我們在一家醫院出生,一起長大,她的一切我都知道,你想了解她什麼?我可以慢慢說給你聽。」
顧予章提前查過他的信息了。
再聽這些話,心裏沒有任何起伏。
他淡漠地反問:「敗犬的精神勝利法?」
許亦琛嗤笑:「這麼想能讓你心裏好受點的話,你就這麼想吧。」
顧予章本不需要再和他廢話,直接動手就行,想打他很久了。
但他忽然看見,沈星瑜從遠處走來。
他又收回視線,看向許亦琛。
不咸不淡的笑容里,藏着銳利的刀:「那你就從阿瑜六歲以後說起吧。」
「那么小的女孩子,剛失去了母親,父親就帶着小三和私生女上門。」
「她最無依無靠的時候,從小一起成長的朋友,也沒有選擇堅定地站在她身邊,反而離她而去,站到傷害她的人那一邊。」
「後面的事換你來說,你告訴我,阿瑜是哪裏對不起你了,讓你這麼傷害她?」
「……」許亦琛瞬間沒了底氣。
他抿着唇,身上的氣壓一瞬間變得極低。
過去刺向沈星瑜的利刃,此刻正一刀一刀,往他心上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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