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雷鳴電閃,狂雨如注!
寧浦的雨,總是這般反覆無常。
數個呼吸,十數回的拳來拳往。
星海源質與械源質,在黑夜中閃耀出各自的光芒,璀璨奪目的星光與幽深冰冷的金屬光芒兩相交錯,在咆哮的槍火與揮灑的超凡能力中,開闢出兩方涇渭分明的世界。
「高志槐!你果然不簡單,二階的械源質,也算是不錯了。」
「但可惜,還是不夠!」
祭月司教臉色潮紅,那是對拳過後肉身被激活的興奮,也是穩操勝券的自信與狂傲。
他背後的三十七顆星子,此刻已然全數熄滅,這些熄滅的星子在他身體各處浮現,彼此之間以星光連通,好似一道曲折而精妙的河流,將他的肉身從凡俗引向超凡,讓他擁有足以與身披械源質戰甲的高志槐相抗衡的速度與力量,甚至因為階位的壓制,其威力較之於高志槐,尤有甚之。
星子為引,星光為線,身化銀河,百川歸宗。
這便是觀星者的分支之一——司命所追求的境界,司命與天罡,同為觀星者序列的後續分支,卻是兩種對星辰之力截然不同的運用方式。
司命者,以星辰司己之命,身與星合,以達大道,這一序列,弱化了觀星者借排列星子而施展的種種玄妙星術,轉而以星子為契機、做橋樑,探尋肉身與星辰的共鳴點,以求達到「身化銀河」,萬星之宗的境界。
誠然,身為三階觀星者,祭月司教離這一境界還差了十萬八千里,但藉此法來對付比自己低階的超凡者,卻是綽綽有餘。
「我說過,寧浦的所有人,都會為你的愚蠢而付出代價!」
一聲狂笑,祭月司教周身星子漸次閃耀,星光如長河奔涌,自丹田而起分流入兩臂,驀然之間,司教雙臂竟剔透而晶瑩。
骨骼不存,血肉不在,祭月司教手結法印,蘊於雙臂之中的星子噴薄出無盡星光,將兩人交戰的區域耀得滿目湛藍,再難看清其中的景象。
倒轉銀河,以身為引,縛星之術!
隱約中,只聽銀白色的小天地中傳出高志槐怒吼陣陣,進而便是一記震耳欲聾的巨響,浩蕩的氣流席捲開來,附近之人,無論是不是超凡者,紛紛退避,莫敢攖其鋒芒。
星光收斂,人影兩分。
高下立判。
祭月司教傲立原地,束髮不散,雖是嘴角溢血,狂態卻是不減,他滿身星子逐漸熄滅,每有一顆寄身的星辰黯滅,隨之便有一顆懸於其身後的星子亮起,完成交替。
全力運轉縛星之術,對於觀星者無疑是一種不小的消耗,而現在,勝局已定,祭月司教自然便收了此術。
高志槐七竅流血,一連退了十數步才堪堪穩住身形,一張臉,卻已是蒼白無比,不見絲毫血色。
階位的差距,註定了在一開始,高志槐就是輸多贏少,近身作戰也並不是高志槐的長處,面對一位有意踏上司命之路的觀星者,肉搏就更是不智之舉,但無奈祭月司教來的太快,如果他退縮了,那群義無反顧跟着他來到此地的人,又該怎麼辦?
只能上!
縱使心知不敵,也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退縮。
但空有一腔血勇始終也只是徒勞而已,眼下,局面似乎亦是無可挽回,祭月教派的超凡者們已經衝破了彈藥的封鎖,只是瞬間,治安局精銳們憑藉熱武器以及因高志槐的突然爆發而洶湧的士氣所建立起來的優勢便已是蕩然無存。
局勢逆轉,源質的力量傾瀉而下,如虎入羊群,僅僅數個呼吸之間,治安局陣營之中數聲慘叫幾乎是不分先後的響起。
一聲慘叫,便是一條人命!
超凡的力量,對於凡俗之人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血肉之軀,如何能與超自然的力量抗爭?地火水風、刀光劍影、星光涌動說是觸之即亡也毫不過分。
空氣中,瀰漫着狂暴源質的氣息,對治安局一方的人馬來說來說,這種氣息就是毒藥,讓他們呼吸困難,神智發昏,而對祭月教派的超凡者們來說,這些源質卻是興奮劑,大大刺激了他們的精神,讓惡的一面被無限放大。
潑灑的殷紅鮮血、直觀痛快的殺戮,方是精神的最好發泄!
雨水,在這一刻,似也被染成了紅色,在閃電的照耀下,更顯觸目驚心!!
「退!!」
血水與雨水在高志槐臉上肆意流淌,他雖是不甘,卻也心知不能再戰,強忍體內五臟翻江倒海般的劇痛,提氣大喝,
聽到命令,治安局的人打出最後一輪攻擊,隨即頭也不回,迅速逃遁。
是撤退,更是潰逃。
無法抗衡。
在超凡的力量面前,他們,太渺小了。稍有遲疑,下場就是一個死字,而且是死的毫無價值,無法對局勢起到任何幫助不說,甚至,還有可能會拖了高志槐的後腿。
高局,竟然也是超凡者,這或許是這一場戰役中唯一令人心中振奮的好消息。
吼出「退」字的高志槐,自己卻是絲毫不退,反而是直接鎖定了祭月教派的超凡者,扣動了手中扳機。
一如「槍手」這個序列名一樣,槍支,才是此序列超凡者的最趁手的武器,在遠處開火,才是最適合於槍手的作戰方式。
只是眨眼之間,十二顆子彈,向着五位超凡者的要害激射而去。
呼嘯而過的子彈,隱約間,可見其外殼上印刻着尖錐形狀的標誌,槍手序列的超凡者,本就是心靈手巧之輩。
夜空下,雨緊風急,風聲大作,好似認識方向般向着那座仍屹立不倒的主殿吹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這陣風,在雨夜裏,有風,本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被選為目標的五位超凡者,無一例外,都只擁有一階的源質之力,對他們而言,高志槐射出的子彈,就是索命的死神,而且,這死神來的無聲無息,階位的壓制,嘈雜的環境與空氣中瀰漫的源質,讓他們對迫近的死亡毫無察覺。
不是每一條序列的超凡者,都有李慶那般敏銳到近乎變態的五感知覺。
忽然間,十四顆星子,以七顆為一組,憑空浮現,這些星子彼此之間以淡藍色的星光相連,排列出玄奧的軌跡,在軌跡落成的剎那,一股玄妙的源質波動頓時瀰漫開來,水幕般的粼粼波光自中間向兩邊擴散,兩道由星光構成的屏障瞬間形成,擋在子彈的前方。
咄咄咄!
兩道星光屏障上,出現了十二個微微凹陷的孔洞。
盡數攔截,無一例外。
「你誰也殺不了。」
祭月司教輕蔑一笑,在他的身後,在有光芒閃爍的二十三顆星子裏,其中十四顆正綻放出耀眼的光芒,手中星光滿溢,輕輕一揮,不遠處那兩道攔截了所有子彈的星光屏障頓時變得柔軟無比,如毛毯似的向內一卷,嘎吱聲中,十二枚子彈隨着星光,一齊消散。
星光屏障的出現,讓祭月教派的超凡者們動作一緩,面對潰逃的治安局人馬,卻是沒有第一時間追趕。
超凡者不是軍人,最缺紀律,做不到如治安局眾人那般整齊劃一。
正要只會追上,像是忽然察覺了什麼,祭月司教臉上神情猛地一變,隨即身後星子齊齊一暗,星子入體,耀如長河,竟是再現縛星之術。
動作之倉促,讓他甚至顧不上出聲通知其他人。
嘀嘀
四周的草地上,忽有紅芒閃爍,大雨傾盆,分不清是雨聲還是機械的電子音。
高志槐那被械源質覆蓋的腳後跟突然湧出一股巨大的推力,直接將他推射到百米開外。
下一刻
轟!!!
驚天動地的巨響,蓋過了天穹之上的雷鳴,瓢潑大雨亦不能阻其分毫,灰白色的火焰如海嘯般湧起,向着祭月教派眾人所處的方位,當頭撲下!
啼源炸彈引爆而產生的火焰本就是以源質為燃料,而剛才那陣無人注意到的風,則將逸散於空氣中的源質全部吹向了對面,如此,才會有現在這「一邊倒」的場面。
高志槐敢來,又怎會不做準備?
百米開外,被推離爆炸現場的高志槐已經與在此地等候的七人小隊匯合,他掃了一眼,眼中閃過一抹悲色,但眼下定不是感傷的時候,他只一言不發,帶着剩下的無人,轉身就跑。
小隊裏的每一個人,都是高志槐出生入死的兄弟,此時此刻,七人小隊卻只剩下了四條身影。
死者無名。
攜帶源質武器,註定了這一支小隊的所有人都不能在任何文件上留下姓名。
沒有人會記得,新曆203年,雨夜,曾有七個人以凡人之軀,對抗超凡存在,毅然決然。
剛才的那陣風,正是這支七人小隊的傑作,也只有蘊含源質的裝置吹出的風,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改變空氣中源質的流動方向。
李慶呢??該死的,他分明跟過來了,為什麼自始至終,都不出手?
不多時,灰白色的火焰被湧起的水流澆滅,一聲驚天的怒吼過後,十五道黑影先後奔出,向着治安局眾人撤退的方向,憤然追去。
失去乙木坤涌大陣的庇護,他們,也終於是有了人員的折損,雖然,死的僅僅只是兩名一階的超凡者。
暗處。
李慶的雙眸中,倒映着那鋪天蓋地的灰白色火焰。
他轉過頭,目光穿透夜幕,準確的捕捉到高志槐奔逃的身形,沉默着,迅速跟了下去。
「再等等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沒有逃,也不可能逃。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要鼎定乾坤!
寧浦城中。
高志槐在狂奔,身上的源質裝甲,早已被夜雨淋濕
身後,是窮追不捨的祭月教眾。
跟隨他而來的其他人,按照之前的計劃,已經化整為零,避入縣城各處。
穿風破雨,此刻的高志槐,什麼也不想,像是一匹孤狼,在自己的草原上瘋狂奔逃,一步一步,朝着行政大街的政府大樓靠近。
到了那裏,或許還能憑藉之前佈置的手段搏上一搏高志槐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之色,三階的觀星者,也未必殺不得。
越階伐上,將祭月教派的超凡者拉上墊背,也值了。
要去往行政大街,柳滄大道是必經之路。
高志槐甚至已經能看到不遠處攢聚的人群,聽到人群發出的吶喊。
成百上千的民眾,群情激奮,在這些民眾之前,是艱難維持秩序的治安局幹警們。
咕嚕!
一聲輕響,雨水匯聚,勾勒出一個人形,卻是擅長操控水元素的四象使,借着天氣之利,攔截在前。
二階的四象使。
高志槐面露冷色。
避無可避,唯戰而已。
腳步被拖延,一旦身後的那些人趕上,他便是死路一條。
不,已經趕上了,在祭月司教的星術加持下,祭月教派的超凡者,已經進入了街道中。
但,那又如何?
就在高志槐準備拼死一戰時,忽聞一聲槍響。
在源質的作用下,這一聲槍響,衝破雨幕,劃開雲霄。
不遠處,喧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了,在這之前,哪怕鬧得再凶,治安局也沒有鳴槍示警。
槍聲,像是一個信號。
夜空下,雨幕中,柳滄大道上,忽然響起了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與之相伴的,則是齊刷刷的子彈上膛之音。
黑制服,藍領章。
在馬寧遠的親自帶領下,寧浦治安局所有有生力量,全面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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