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方抬頭望來的那一刻,李慶心中便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他還是沒有輕舉妄動,他到現在都不相信,下方這名區區二階的超凡者能夠識破他的行蹤。
從晉升超凡踏上刺客序列至今,如果說漆黑的夜幕是李慶的戰袍,那陰影就是他最完美的庇護所,而他也對這項超凡能力充滿了信心。
現實世界中,他曾憑藉着這項超凡能力在寧浦立下奇功,又在來往福永的路途中助他逃出生天,在試煉境裏,蕭成、季垂章無一不是各序列中的佼佼者,這些迷失的天才們也無法看穿他的形跡,每每交手,都讓他佔盡了先機。
除了差點栽在那仙魔難辨的許仙師手上外,其他情況,幾乎是可以說是如入無人之境,何況相較於那時候,今時的李慶已不可同日而語,千字碑文與精神重構帶來的不僅僅是階位上的提升,更是對源質、對超凡本質的透析,如果將方尖碑比作無上大道,那此時李慶便是更加的貼近於「道」。
同為三階,寧浦的那位祭月司教與許仙師兩者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以前李慶不懂,但現在,他算是能明白這其中的差距究竟為何,因為他也觸摸到了那個令人神往的領域,觸及到了現階段刺客序列的本質。
不是李慶狂妄自大,就算把樹下的人換成許仙師,他也自信不會被對方看破身形。
「愚蠢!」
夜奷妘毫不客氣地訓斥了一句,而後,便再沒了聲響。
李慶臉色微微一變。
不是因為夜奷妘的訓斥,四起的夜色中,有四道強弱不等的氣息正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趕來。
樹下的這位超凡者不是獨自行動,他是某支超凡小隊的一員,那四位超凡者是受到他的召喚才會齊齊向着此處聚集。
不管是不是巧合,對方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
做出這個判斷的李慶,心中霎時產生了一絲遲疑,引以為傲的超凡能力被一位比自己低階的超凡者輕鬆識破,這讓他有些慌了神。
但也僅僅只是片刻,遲疑過後,李慶腳下一點,縱身躍下樹梢,幽君劍鋒再現,伴隨着李慶落下的身形,一劍劈落。
猶如一隻羽毛輕飄飄地划過水面,在夜色的掩護下,這一劍幾乎是無聲無息的。
樹下,那名不知來路的超凡者反應明顯慢了半拍,當他察覺到頭頂的逼命危機時,李慶身形已然下落過半。
他渾身皮膚猛地一緊,汗毛根根倒豎而起,匆忙之間,只來得及匆匆抬手護住頭頂要害。
隨着他的抬手,一面鐵塔似的盾牌自他的手臂上快速張開,盾牌通體呈玄墨色,中間的位置呈三角形鑲嵌有三顆紅如石榴的菱形寶石,這三顆寶石彼此相連,紅芒綻放,為這塊玄墨色的大盾鍍上了一層赤色光膜。
哧!
銳器切入物體的聲響傳來,漆黑劍鋒輕巧地洞穿了盾牌。
二階的槍手半空中,觀察到這一幕的李慶心中大定,一腳蹬在幽君,推得漆黑劍鋒再度下沉的同時,漆黑劍鋒上忽地湧現出道道近似虛幻的銀色源質能量,自切口處滲入盾牌之中。
細碎的咔嚓聲不絕於耳,整面盾牌上瞬間生出無數裂痕,一道道近乎虛幻的銀芒從這些裂痕迸發而出,砰的一聲,整塊盾牌瞬間炸裂開來,碎做無數塊材質奇特的金屬,這些金屬碎片被一條條髮絲般的械源質線條連接着,一如斷節的藕,絲連不斷。
下沉的劍鋒洞穿了超凡者金屬化的手臂,沒有鮮血流出,械源質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後繼無力的漆黑劍鋒從傷口逼出,而後械源質涌動,快速封堵傷口。
借着這一蹬腳的反震之力,李慶再度躍起,身軀繃緊,又是一腳蹬在粗壯的樹幹上,巨大的力道震得此樹如巨傘般的樹冠搖曳不休,樹葉簌簌而落,好似一場盛大的葬禮上灑落的禮花。
借力彈射,李慶宛如離弦之箭,高速移動的身軀在漆黑的夜幕中拖出道道殘影,一呼一吸之間,這些殘影合於一處,凝成一道破隱而出的鬼魅身影。
金屬化的軀體鈍化了超凡者的痛覺,在盾牌炸裂的瞬間,陌生的超凡者便心知不妙,卻來不及再做反應,眼前一花,如白玉般的拳頭在視線中快速放大。
砰!
又是一記悶響,陌生的超凡者臉部受拳,整顆頭顱扭向一側,雙腳離地,倒飛而出。
揮出一拳的李慶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漆黑劍鋒飄浮而起,正要再下殺手,眼角餘光里忽地一亮,猛地轉頭,就見數顆臉盆大小的火球划過夜空,向着自己呼嘯而來。
赤炎滾滾,火球如流星般划過夜空,暴烈的炎流在空氣中拖出長長的焰尾,周遭氣溫陡然上竄,所過之處,飄零而下的落葉紛紛被點燃,一片片落葉好似一隻只火焰精靈,在這孤寂的夜空下翩然而舞,煞是好看。
炎風撲面,李慶瞳孔微微一縮,陰陽洞縮帶着他的身形一陣模糊,再現身,便已是在數丈開外。
呼嘯而過的火球洞穿了李慶留在原地的殘影,這些火球在繼續飛馳了一段距離後砸在不遠處的樹林中,山野中頓時火光沖天,數棵大樹瞬間被火焰吞噬,在巨大的衝擊力下轟然倒地。
本該是寂靜的山郊野林,此刻卻是炎流四起,赤色火光將這方天地耀得幾如白晝。
趕來的四象使雙足踏在火焰之上,閃身擋在地上那名被李慶一拳擊中腦袋的槍手同伴身前,他雙手划動,周遭四射的炎流皆受其驅使,向着他身前匯聚而來。
此時,另外三道身影也出現在了視線之中,李慶略微一掃,本就沉重的心再度往下一沉,戰機已逝,當機立斷,不敢戀戰,趁着對方包圍之勢尚未成型,借着方才洞縮陰陽拉開的距離,轉身快速遁走。
單對單,李慶不懼這五人中任何一人,但一支配合默契的超凡小隊和五位散兵游勇,兩者之間卻是有着本質上的不同,要在短時間內將這支小隊擊潰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加上那位在幾人中最弱的槍手似乎掌握着某種特殊的偵測手段,一不小心,陰溝裏翻船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五人,除了最先遇到的那名槍手外,其餘四人竟是清一色的三階超凡者,踏上分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樣一支由四位三階超凡者加上一名天資異稟的二階槍手組成的超凡小隊,放到哪裏都配得上精銳二字,而就是這樣一支精銳小隊,竟會出現在這荒山野嶺之中,這讓李慶不得不心生警惕。
結界封鎖,三辰旗現,還有可以想見的南聯盟內部劇烈動盪,如此時局之下,對於未知的麻煩還是少沾染為妙。
更讓李慶忌憚的是,現在的他是在逃避一位入道真人的追殺,百餘里的距離對於普通人來說固然很遠,但對一位入道真人來說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難保不會引起這條號稱可「掌控天地氣機,張口叫下雷霆」超凡者的注意。
事實證明,方才那名槍手也不是真的看穿了李慶的藏身之術,以刺客序列的爆發力與階位上的優勢,李慶要在瞬間擊殺對方並非全然不可能,但就是那片刻的遲疑讓那位四象使能夠及時趕到,也讓李慶失去了殺死對方的機會。
「不用追了。」
趕到的四人中,最先趕來的那位四象使儼然是小隊裏的主導者,隨着他一聲令下,欲有所動作的幾人頓時止住了身形,圍攏到四象使身邊。
一名帶着眼鏡的男子快速上前,蹲下身檢查起那名槍手的情況,在餵其服下一管青綠色的藥劑後,眼鏡男朝同伴們點了點頭,示意槍手已無性命之憂。
「你受傷不輕,不宜再深入,即刻迴轉大營,將這裏發生的事情報告指揮部。」
吩咐完槍手,四象使又看向其他三位隊員,道:「剛才動靜不小,這裏雖然荒僻,但卻難保萬一,接下來的行動需加倍小心,此地不宜久留,之前擬定深入五百里後分散前行,現在情況有變,我們就在這裏分開,但匯合地點不變,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在福永市里匯合。」
「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
三人皆是神情凝重,點頭附和,也不遲疑,散作三道黑影,沒入林海之中。
「好些了吧?」待三人離開後,四象便將槍手從地上扶起,「剛才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召集大家匯合?」
神情萎靡的槍手輕輕點頭,帶着手錶的那隻手微微抬起,道:「我的偵查器顯示四周情況有異,但放出的機械蜂卻沒有任何回應,那人的隱藏之術十分高明,隊長,我」
四象使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用一種不容違抗的語氣道:「你做的很好,對手很強,你能在他手下不死並且把這個情報帶回去就是你做的最大貢獻,那人離開的十分匆忙,該是不會在半路截殺你。」
「任務重大,實在是分不出人手送你回去,多加小心。」
說完,四象使便不再多言,信手一揮,一片水幕潑出澆滅了林中大火,身化赤影,快速遠去。
在五人離開後不久,一道身影無聲無息間出現,這道身影穿着復古,做儒生打扮,手中拿着一把摺扇,周身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中年儒生抬手在空中一抓,他的手中本是空無一物,但他卻像是抓住了什麼似的,並起三根手指撮了撮,四周的氣機似乎被他這個簡單的動作引動,在他三根手指併攏處產生了道道漩渦似的波紋。
片刻之後,儒生的眼中閃過一抹陰沉之色,大袖一揮,整個人便又消失不見。
「我們已經貼着結界邊緣繞了大半周,你所說的薄弱之處,究竟在哪?」
山林中,奔走的身形略顯狼狽之態,一天一夜,李慶休息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一個小時,剩下時間都在趕路。
天上的結界已然趨近閉合,李慶做不到御空而行,對結界研究不多的他要想脫身只能聽從夜奷妘的指示,找到結界的薄弱之處,再讓這位將靈魂寄存在神靈手書中的司命出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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