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世寧一直很清楚沈念一容貌長得格外好,連皇上都覺着看起來賞心悅目,不過他平日裏都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神情,讓人幾乎不敢正視。
這會兒,兩個人之間,隔的距離最多不過才一根手指,孫世寧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皮膚宛如上好的玉石,隱隱的透出一層光暈,眼底墨色憧憧,再專注不過的在看着她。
孫世寧才想開口說話,卻見沈念一微微側過頭衝着她笑,唇形弧度美好,越來越近,在她沒反應過來前,已經雙手捧住她的雙頰,低頭親了過來。
他的眉睫濃麗華美,已經碰觸到她的皮膚,好似有絢麗翅膀的蝴蝶,停歇下來,捨不得飛走,孫世寧聽得自己若有似無的輕嘆一聲,緩緩閉合上雙眼,原來與心儀之人,做出親昵的舉止,就像是從內心最深處,開出一朵馥郁芬芳的花朵,即便無風,也會得徐徐散發出醉人的誘惑。
沈念一感覺到手掌底下的肌膚溫度在逐漸升高,孫世寧的雙眼閉得太緊,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叫人心生憐惜,他卻想從她身上吸取到更多的暖意。
是的,這個纖細柔弱的女子,給了他太多的鼓舞與溫暖,她總是不自覺的衝着他笑意盈盈,在自以為他看不見的角落,偷偷的看着他的一舉一動,即便是受到那樣肆意的傷害,卻沒有說過他半個不是。
在傅仁翟面前,快要凝凍起來的心,被她的體溫一點點的又重新融化開來,她口中的甜美,令得沈念一捨不得放開,手臂收緊,索性將整個人都箍在自己懷中,起初的柔情與試探,在孫世寧想要往後退縮時,徹底加重了分量。
孫世寧能感覺到沈念一正靜靜的抱住她,這不像是平日裡冷靜鎮定的他,她沒有多想,就展開手臂,避開自己的傷處,也回抱住了他,他的嘴唇流連忘返,輾轉迂迴,指引着她輕輕放鬆了牙關。
孫世寧的呼吸更緊更急促,四周有細微的,悉悉索索的聲響,或許,只有她一個人聽得見,好似繁花叢中一朵一朵盛放不衰,令人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她分辨不清,沈念一是在什麼時候將手臂放鬆開,她還是窩在那張椅子裏頭,神情慵懶的像是一隻才曬過融融暖陽的貓,頭髮散開一縷,撒在肩膀處,眼角唇角處浮着一層晶瑩的光點,爍爍而明。
沈念一沒有說話,在她的身邊也坐了下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後,她順勢將額頭碰過去,兩個人耳鬢廝磨了片刻,屋中靜靜的,連冬青都不知去了哪裏,沒有進來打擾。
良久,沈念一先開了口:「何家的案子徹底了結了。」
「你是為了這個才徒增了心事?」孫世寧的舌尖上,還留着他的氣息,美好的想就此睡過去,將美夢延續。
「案子的真相與我們調查出來的出入較大。」沈念一又將她往懷中攏了攏,儘管已經沒有這樣親昵的抱過,他也能感覺到,她清減了許多,掌心下摸起來一把骨頭,她以前也挺纖細,卻絕對不是這樣的清瘦,「你先前都參與其中,我就都同你說了,你可想聽一聽?」
孫世寧點了點頭道:「要是你不介意說與我聽的話,我倒是很想聽聽真相。」
沈念一挑着緊要的都告訴了她,孫世寧沒有插話,一直等他都說完,又隔了片刻,才輕聲問道:「皇上當真不會為難五兒?」
「不會的。」沈念一料定她最關心的必然是這個,早就為她盤算過,「五兒待在宮中很安全,如果皇上想要嚴懲,就不用做這樣場面上的功夫,既然已經宣佈留人下來,必然會好生教養,但是也不會讓他太出人頭地,這個道理,你可明白?」
君王之道,最是艱澀難懂,不過沈念一說的淺白,孫世寧跟着點了點頭道:「皇上會給他錦衣玉食,但是只要求他做個普通人。」
「正是如此。」
「那麼,好些線索裏面的太監,還有刑部大牢的中毒,其實都是」孫世寧的話沒有說完,已經被沈念一捂住了嘴巴,她頓時明白過來,有些人的名字別說提了,應該是連想都不能想才是。
沈念一緩緩將手掌鬆開,孫世寧原先嘴唇的顏色是種淡淡的薔薇色,被他親吻後,紅潤欲滴,微微腫起,卻更像是在邀請眼前人的採擷,他目不轉睛的看了會兒,才勉強將視線挪移開,生怕操之過急,嚇壞了她。
「既然皇上說此案了結,大理寺順從聖意,了斷案卷就是,你為何要耿耿於懷?」孫世寧不敢抬頭與他眼對眼,低着頭,用手捧住他的手指,拿捏着把玩,「一切不都是皇上說了算嗎?」
沈念一沉默片刻,才答道:「是,這話一點不差,世上萬事都是皇上說的算。」
「你只是覺得那五十個死者中,大部分都是無辜,那些下人知道什麼,還有肚中尚未出生的孩子,更加可憐。」孫世寧將他的手,緩緩貼在臉頰邊,他的掌心溫度適宜,非常舒服,「可是,你已經盡力而為了,世間不如意之事,常有七八九。」
「我要是有心同皇上鬧彆扭,那麼到時候連帶着自己都要人頭不保。」沈念一抽動嘴角笑了笑道,「兩害相遇擇其輕,這個道理,我居然都想不明白,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才入大理寺時,他年少成名,鮮衣怒馬,雷厲風行,查案辦案時,很有些異於常人的手段,沒想到一路走過來,反而心生怯懦,還需要到世寧這裏,非要聽得這些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心裏頭才求得一個安穩。
「不是這樣的,這不是心軟,而是不忍。」其實,孫世寧只要每每想到何家的那片被大火焚燒過後的廢墟,當天夜裏必然就睡不踏實,再想想,裏頭埋葬着五十條人命,經不住忽然打了個哆嗦。
沈念一的手正貼着她,哪裏不得察覺出來,攬住她的肩膀,讓她依靠在身前:「好了,好了,不同你說這些了,好好讓你養傷的,別又生了其他的煩惱。」
「沈大哥。」孫世寧的聲音軟軟的。
沈念一還是第一次聽她喚的這樣動情,他很喜歡她這般稱呼,而她每次都別彆扭扭,不肯讓他如願,鼻中輕嗯一聲:「我在,你說。」
「你來尋我,同我說這些話,我覺得很歡喜。」孫世寧輕聲說道,「我很願意替你分憂,無論是過去,還是往後。」
「好。」沈念一隻回答了一個字,有時候,一個字已經足夠足夠表達出千言萬語。
「柳先生,姑娘同沈大人在裏面說話,這會兒不方便。」外頭傳來冬青的高喊聲。
平日裏,冬青說話都細聲細氣的,難得這樣扯開了嗓子,是想給屋裏頭的兩個人提個醒,孫世寧不知怎麼,臉孔又開始泛紅,怕是冬青早就察覺他們兩個人的親密,很是識趣的在外頭把風,要不是柳先生闖了來,她還沒有發現。
「冬青要是會闖進來,就不是你身邊那個再能幹不過的丫頭了。」沈念一鬆開手臂,他的手指很是靈活,在孫世寧的耳鬢繞了幾下,就幫她重新整理好了髮髻,又將桌上的那本冊子,塞回到她手中,沖她擠擠眼道:「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
孫世寧瞧見他嘴角掛着的那抹笑意,咬着嘴唇,扭轉過臉,佯裝不看他。
那邊冬青攔不住柳鹿林,他已經徑直闖了進來,見着沈念一端立在屋子中央,臉上顯出焦急不堪的神情:「沈少卿,你果然在此,你果然在此!」
孫世寧依舊別轉着臉孔,原來柳先生要找的人是他?
」柳先生怎知我在這裏?」沈念一躲來躲去,居然都會有人想到他的行跡。
「沈少卿先不管我怎麼知道的,我這裏有件緊要的事情,想要沈大人出手相助一臂之力。」柳鹿林雙眸中俱是緊張,「還請沈少卿答應。」
「如果是你自己出了什麼事情,能幫的,我看在你幫襯孫家,不留餘力的份上自然會幫,如果是翰林大學士傅仁翟辭官一事,那麼任憑是誰都不能相幫相助了。」沈念一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將話題都給挑開了。
「沈少卿已經知道消息了!」柳鹿林說不出的震驚,平日裏也算是不動聲色的一個人,居然有這樣大的起伏表情,也已經是急的火上澆油,難以控制住了。
「既然沈少卿得知,那麼只要沈少卿進宮為傅大人說上幾句好話,請皇上收回成命即可,傅大人,傅大人在其位上,任勞任怨,鞠躬盡瘁,皇上不能這樣對待他,不能做出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舉,否則朝野上下,哪個不寒心!」
「這個不是說幾句好話就能結束的。」
「那次,也是沈少卿按下了刑部的指令。」
「此一時彼一時,當時我是算準皇上心裏頭還有猶疑,才敢鋌而走險,這一次卻截然不同。」
「哪裏有所不同,都是皇上一時的意氣用事,沈少卿難道要看着傅大人神傷,看着皇上後悔嗎!」柳鹿林放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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