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一還是沒有顯露出絲毫驚慌的樣子,。淡定問道:「那個射箭手已經死了?」
「是,死了。」寅迄挑了眉答道。
「那麼可有人證見到是誰動手?」
「既然是暗中埋伏,怎麼會有人證。」寅迄回得也是煞有其事,「沈愛卿想說的是,沒有人證就不能抓人?」
「微臣想的是,那個射箭手死於何種手法?」
「被他射出的長箭刺入咽喉,直接斃命。」
「皇上,如果有人暗中潛伏,利箭直指微臣的要害處,那麼在性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微臣可能也會做出必要的反擊,因為已經是我不動手,我就會死的地步,為了自保,做出適當反擊是很合理的情況。」沈念一說得很清晰,「坐以待斃向來不是我所為。」
「就是說,那人在你眼中算是正當合理的反擊。」寅迄沒有與他爭鋒相對,而是說得格外輕描淡寫,「沈愛卿,朕這會兒是拿不出人證,物證也是此人自己的武器,對方確實也受了傷,這樣吧,待你回去,找到那個反擊的人,帶她道宮裏,朕親自來問問。」
「皇上如今倒是不避諱,她或許真的是兇手了?」沈念一反問道。
「朕的膽子有時候還真的是不小,特別是經歷了些事情以後,膽小怕事的話,朕已經不能再你面前站着說話了。」寅迄想一想,很認真說道,「沈愛卿,你是朕平安登基的第一功臣,朕無論做什麼,也不會對你不利,知恩圖報是個好習慣,朕不想違背。」
沈念一忽然長揖到地道:「皇上的話,微臣記下了。」
「朕本來還想同你爭一爭的。」寅迄溫和的笑着看住他,看住他在任何時候,都鎮定不移的眼神,突然忽閃了一下,「只要朕知道你不能圍護好她的周全,朕依然會出手的。」
「只要皇上的心態一如既往,她就不會有事。」
「你放心,朕也不至於會用她的安危來威脅於你。」寅迄的雙手大大方方往後一背道,「朕還當真捨不得。」
沈念一沉默的回望着他,心裏頭實則也是亂成一團麻,卻不能讓其看出絲毫的破綻。
「沈相已經回到天都,朕也想見見他,有些事情,朕還是剛剛得知真相,果然有些意思,請沈相後日進宮。」寅迄揮了揮手道,「你且回去,安撫好家人,還有大理寺的那些,朕下令將他們都給放回去了。」
「微臣領命。」
「刑部那些無用之人,居然到這會兒都沒有找到沈夫人落腳在何處。」寅迄的嘴角微微捲起,「真是奇怪,明明朕應該勃然大怒的,這會兒心裏頭卻挺開心的,便是她這樣的聰明人兒才會不將刑部放在眼中,想躲就躲,就躲在刑部的眼皮子底下。」
沈念一沒有再聽他說下去,徑直離開,風吹過來時,有若有似無的嘆息聲:「已經有了最好的,朕卻不得擁有,其他的挑來選去,還有什麼意思。」
他只當做什麼都沒有聽聞,大步開外,繼續向宮門口走去,夕陽西下,將他的影子拉開,特別的長,特別的寂寥,似乎有人匆匆忙忙的趕上來,不急不慢的跟隨其後。
沈念一沒有轉身也知道是誰,低喝道:「回去!」
「大人,我想回到大人身邊。」月影的聲音有說不出的委屈。
「好好跟隨着鏡影,保護好皇上。」沈念一依舊不回頭,他知道這會兒的對方,不能有第三個在場,然而這是在宮裏,多少眼線,藏在暗處,連他也知道,這會兒有多少雙眼睛,多少雙耳朵在監視着他們。
「大人,我們是你的下屬,不是皇上的。」
「胡言亂語!連我也是皇上的下屬,更何況你們。」
「大人,難道把我們從你身邊調離,不是為了削弱你的能力嗎?」月影也是個不死心的,明明受了訓斥,還是鍥而不捨。
「月影,回去。」沈念一不想在這個檔口再生事端,「不會太久的,我會讓你們都回來。」
月影得了這句準話,頓時眉開眼笑道:「好,我等着大人的好消息。」
一個鷂子翻身,已經消失不見。
沈念一方才站定了腳,低聲道:「皇上的心似海底針,我如今也捉摸不透了。」
方才皇上放出的消息,便是孫世寧並不曾落在刑部的手中,而且有一句令人遐思的話,他說孫世寧就藏在刑部的眼皮子底下。
沈念一忽然知道應該去哪裏尋找她的下落,世寧為了報答聶思娘的恩情,替她置下了思苑,師父也在哪裏,如果當時形勢危急,她必然選擇會娶那裏!
思苑的院門緊閉,沈念一走上幾級台階時,心情複雜,結果院門先一步打開了,兩個清秀的小廝已經認出人來,朝着內里喚道:「娘子,娘子,沈大人來了。」
沈念一見這般情景,微微放心,這裏暫時還是安全的,卻見到有一道人影從內屋跑出來,跑得那麼快,差些被裙裾絆倒,他已經飛身而出,穩穩地托住了世寧的腰:「不用擔心,我已經回來了。」
「冬青她們都被抓走了。」孫世寧一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服,「紅桃也受了傷。」
「父親母親可是也在這裏?」沈念一的手掌一翻,緊緊抓住她的手,她的手那麼涼,涼得像是浸潤了他的胸口。
「是,都在,婆婆說要靜觀其變。」孫世寧咬着嘴唇道,「我們做錯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刑部會派人來抓捕。」
「你怎麼知道是刑部?」
「丘成說的,他當時也才過來家中。」孫世寧一顆心始終高高懸掛着,也就是在見到他的時候,方才歸位了一半,「他們都沒事吧!」
「都沒事,刑部已經放人了。」沈念一扯出個溫柔的笑容來,「只是些誤會,我來接你回去。」
「一個誤會,都有官兵闖進大理寺正卿的家中,要抓捕其正室夫人,連我這樣的平頭百姓都看不懂,這是唱的哪一齣好戲了。」聶思娘跟着出來,斜斜倚在門邊,一雙眼翻了翻道,「沈大人要是有難處就直說,不然小娘子跟着擔驚受怕,我也瞧不過去。」
沈念一知道這院子裏頭的都是伶俐人,這位聶娘子的眼光就格外厲害,他倒不是刻意要隱瞞,只是皇上如今已經收手,他何必還要生事:「多謝聶娘子援手之恩。」
「我倒是沒做什麼,就是那個胖丫頭受了點傷,喊得像殺豬一樣,我一整天都沒睡好,所以心情不太好。」聶思娘見他不想多說,她自然也不會多問,朝廷裏頭的事情,她懶得多管,一個轉身,回屋去了。
「念兒。」安妍佾聽到動靜也出來了,「聶娘子也是擔心,紅桃沒事的,皮外傷,用了好藥,休養幾天就成,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已經了解清楚了嗎?」
「他從宮中來,想必是誤會都解除了。」沈柏森跟在安妍佾身後出聲道,「可以回家了?」
「是,可以回家了,我來接大家走。」沈念一環視一周,這裏也未必是個極為安妥之地,只是暫時皇上還不想將人逼得太緊。
「解釋清楚就好。」沈柏森反而一臉的坦然,「在此打擾了聶娘子數天,添了不少的麻煩。」
「沈相說的哪裏話,太客氣了,折煞我了。」聶思娘咯咯笑道,「石頭在屋裏頭生悶氣呢,沈大人去勸解勸解?」
「怎麼回事?」沈念一低聲問道。
「師父說要回去看個究竟,公公給攔住了,說不得回去。」孫世寧微露尷尬道,「師父牽記着青嫂他們,差點和公公動起手來,公公說他,大事不成,小事不管,只會生事。」
沈念一在忙亂中,聽得這一句,差些笑出來,也就是父親可以這樣數落師父,要是換了旁人,還真是要直接動手了。
「我沒事,不過就是覺得出了事情,不能躲在這裏一動不動的,如今都說誤會解除,想必人也都放回來了,回去回去。」石樂沖不知道在屋中聽了多久,走出來嚷道,「百多個人擅自闖進來,還不知道打砸搶了什麼,回去清點清點,還有徒兒媳婦的那些嫁妝,可是惹眼,千萬別丟了一件兩件的。」
「刑部又不是強盜來的,怎麼會動那些?」孫世寧覺着兩人相握的位置,沈念一的體溫慢慢的傳過來,熨燙了她的心寒,「我也想要快些回去看看,才能夠放心,等那邊照料好了,再過來好好謝聶娘子收留之恩。」
聶思娘趕緊擺着手道:「我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了,思苑這裏,沈夫人幾時想來都成,要是真的背了麻煩,也不用顧忌,儘管帶着麻煩一起來,我這個人,最是不怕麻煩的。」
這一句話,說得好不爽利磊落的,餘下諸人都被說得笑開了。
安妍佾點點頭道:「我去看看紅桃,她傷在肩膀處,應該能夠走動的,實在不行,雇輛車把人給送回去才好。」
「那就走吧。」沈念一知道,父母親肯定已經猜到大半,這會兒為了穩定大伙兒的心,才沒有多問一字半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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