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已經侍寢很久,三皇子頗為信任她,或者在三皇子眼中,一個買來的美妾也比自己父親送到身邊的管事更加可靠。」季敏的身份一直這樣尷尬着,直到最近才好了許多。
「你一直將此事隱瞞着三皇子?」
「是,紅丸的事情,我也從來沒有在他面前細說過,三皇子性格執拗,若是再有瑤姬在旁鼓吹,我只怕他會忍不住好奇,也嘗試一下紅丸的妙處。」
那些曾經服食過的人都說那種滋味曼妙異常,飄飄欲仙,仿佛已經不是在人世間,明明知道那是終將致命的毒藥,依舊一次又一次的投入更多的銀錢進去。
「沈大人,據說天底下就沒有人能夠抗拒紅丸的藥力,當然我們這些從未品嘗過的人,算不得數,沒有嘗過最好的,當然不會動心。」季敏嘆口氣道,」瑤姬的武功算是女子中不錯的了,還不是照樣蟄伏。「
他見過瑤姬有一次服食過紅丸後,異常亢奮,比喝醉酒的人還要難以控制,非要給三皇子跳一支家鄉的舞蹈,三皇子欣然答應。
季敏忘記不掉那支舞,不過只有兩個觀眾,無聲中,瑤姬全身的每一寸都仿佛注入層層的靈氣,身體柔軟的折出不可思議的角度,跳到後來,整個人飛快的轉動,歡快的腳尖像是雨點在清澈湖面上跳動,連帶着觀者的心跳都變得與她的節奏一致,完完全全被她帶動進去。
舞蹈的最後,她匍匐在地,扭曲滾動,姿態撩人,仰起頭時,又是一張十足的美人臉,季敏聽到三皇子重重咽口水的聲音,那種能夠引出身體本能騷動的誘惑,不是可以輕易抵擋的。
季敏知道,已經不該在屋中停留,他悄悄的退了出來,窗戶印出三皇子的影子,一步一步,走向還在地上蜿蜒的瑤姬,呲的一聲,是錦緞衣料被撕開的動靜,瑤姬的低語仿若是呻吟,纏綿入骨,季敏不得已退得更遠,卻已經面紅耳赤,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也不是戒不掉。」沈念一所知的,孫世寧就曾經服食過紅丸,她沒有瑤姬的武功,也沒有那些朝中同僚的精明強幹,卻僅僅憑藉着意志力,徹底戒除藥癮,說起來,都怕旁人不信。
一想到世寧,沈念一露出個溫柔的笑痕,今天才是成親頭一日,他不過陪了她小會,就出來查案,回去用什麼補償她才好,換了別的新嫁娘就算不動氣,怕也是要趕到委屈了。
「我也想,天底下的人也不是都一樣,肯定也有厲害的人物。」季敏苦笑了下道,「我是不敢嘗試,見到瑤姬那副神魔不分的樣子,可惜她一身的好武功了。」
邊說着話,平如庵已經到了,魯么將馬車停靠一邊,三人下車,季敏走在最前頭:「上次是我送瑤姬過來,住持認得我,方便說話。」
「為什麼要將瑤姬送過來此處?」沈念一又問道,「方才那個理由不算好,你我都很清楚,她受的是外傷,沒有什麼傳染性,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三皇子狠了心?」
「沈大人什麼都能猜到,心中想必已經有了個答案。」季敏居然嘆口氣,舉步不前。
「因為皇上?」
「是,皇上傳了口諭過來,說是三皇子原先身體羸弱,一直沒有選出正妻的名單,如今看着大好了,又能加以調理,不如就將此事先搬出來,三皇子的年紀已經不小,二皇子當日雖然還不曾大婚,側妃卻是有了好幾個,其中一個還是皇上親自給指的,三皇子當然也想讓皇上給他指一個特別出眾的。」
這個檔口,瑤姬三番兩次嬌縱生事,抓人打人也還罷了,偏偏跑到孫府去挑事,被紅桃毫不客氣的加以反擊,受了重傷,抬回來的時候,一口氣都快吊到嗓子眼,季敏看她可憐,三皇子的心思已經完全都撲在皇上要替他選妃的正事上頭,無暇來多看她一眼。
季敏替她找了太醫過來,接骨療傷,大夫說傷勢重,要多養些時日,否則的話,留下病根來,就是跟着一輩子走的,季敏將這些話都原封不動的轉達給三皇子。
寅豐沉吟片刻後,做出決定,既然父皇已經放了話,那麼必然選妃之事緊鑼密鼓會得操辦起來,以前沒有娶妻的時候,略有荒唐還不打緊,若是被多嘴多舌的人傳話到父皇耳中,又是西樹女子,又是來歷不明的,到時候有個萬一,他分辨解釋都來不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必須趁着瑤姬養傷之際,將人給遠遠的送出去,寅豐令季敏想出哪裏才合適。
季敏認真想一想,所幸瑤姬受傷是肯定不能動武了,否則真的要想困住她的地方就少之又少,他提議說是城外的平如庵,那邊僻靜偏遠,以前那位住持老尼姑到城中化齋修佛緣,求到門上時,給過庵中兩百貫的香火錢,那個老尼姑謝了又謝,只說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定盡心盡力,如今可不就是要用人的時候。
寅豐對這個建議甚為滿意,怎麼說,他是想讓瑤姬暫時避讓出去,並非是直接拋棄,放在尼姑庵中,一來有那班大小姑子照拂,二來名聲也不難聽,於是當下決定,讓季敏親自將人送走。
瑤姬平躺在床上已經很是辛苦,見季敏忽然進來,急急喘了幾口氣,聲音卻不過是在喉頭絲絲作響,季敏摸出紅丸來,塞進她的嘴中,手指碰到她的嘴唇,以往豐潤鮮艷的雙唇,乾癟下去,呈現出一種可憐的灰白色。
「三皇子發話,要送你走,你也且放心,不是不要你了,只是你在府中不太方便,所以送你去個清淨之所,這一瓶紅丸共有三十顆,你自己控制好了服食,否則撐不到我下回來,藥癮發作,就怪不得別人了。」季敏垂眼看着她,重病下,那種艷艷的姿色褪去,反而顯出一層清秀來,年紀看起來更小,「你只要聽話,三皇子不會虧待你的。」
瑤姬的樣子有些絕望,不過看着季敏很仔細的將藥瓶放在她所帶的荷包中,還替她系好了袋子,以防半途丟失:「我送你過去。」
讓府中的四個粗壯僕婦將人平穩地抬到車上,車廂中早早鋪好了柔軟的被褥,瑤姬安靜的平躺在上頭,季敏很久沒有見到她這副毫無精神的樣子,一時沒有忍住,抬起手,替她將額發撥開些,立時又覺得此舉不妥,扔下人,跳下車,坐回到車夫身邊,呵斥趕緊向平如庵而去。
瑤姬在車廂中,放聲大笑,笑聲有種不符合她年紀的蒼涼,季敏聽得心尖處一抽一抽,也不是難受,就覺得有什麼東西重重堵在那裏,他沒有能力,用自己的雙手將其搬動開來。
從那一天起,季敏知道他心裏頭多了一塊秘密,不能同旁人說的秘密,其實它一直就在那裏默默的蹲着,他不敢去問它,所以它從來不會主動出聲。
庵中的姑子見到季敏,已經認出是金主,趕緊去喊了住持出來,打個照面,他們三個都看出不對勁,那個住持手中持一串念珠,好似在不停念經,實則那隻手簌簌發抖,根本不能控制得住。分明是害怕的厲害,才會這樣狼狽。
「我送來的那人是不是出事了?」季敏咬牙切齒道。
明明知道那隻斷手必然是瑤姬的無疑,然而他明明,明明在離開時,又給過住持一筆款子,讓她定要細心周到的服侍,若是出一點差池,定不輕饒,如今何止是一點差池,整隻手都被人砍了,這邊還悄然沒有動靜。
如果,他們不找上門來呢,是不是還真打算就瞞天過海了!
「施主,也不是出事,施主,你不要動怒,先聽我說一說經過。」老尼住持戰戰兢兢答道,「不甘我們的事情,我們已經盡力了啊。」
季敏根本不想同她在這裏囉嗦,重重一把將人推開,大踏步的往庵里衝進去,住持的年紀大了,腳底下不穩,被直接推翻在地,爬在地上哀聲道:「施主,施主,佛門清淨之所,男子不能隨意進出。」
唐楚柔見她樣子狼狽,看不過眼,過去攙扶她起來,那住持還在堅持:「這位姑娘,快去勸勸施主,真的不管我們的事情,是她自己砍下來的,是她自己啊!」
「小唐,你先去跟着季敏,他這會兒情緒不太對勁,別又生出事端。」沈念一返身問那住持,「你方才說,是她自己砍了自己的手?」
「是的,佛門中人不打謊語,這是我親眼所見的,那位夫人掙扎着摸出一把匕首,她的傷勢很重,這樣的舉止本來十分困難,想必是強忍着痛楚才能夠堅持住,又將匕首用雙腿膝蓋架住。」主持臉頰兩邊的肉跟着發抖,顯然是想到當時慘烈的樣子,驚恐不已,「她將一隻手高高舉起,向着匕首的刀刃上重重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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