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南風娛樂城的高管沒找人看風水,開業這天上午十點,刮着狂風,好在只放了鞭炮,也沒有邀請社會名流,尤其是白道上的人,本來就不乾淨,白道的人來得越少越好。
我和南風下車後,還沒走到門口,瓢潑大雨就無情地砸了下來。我們兩個緊跑幾步,但衝進大門後,身上也濕了不少,她咒罵着鬼天氣。
一樓沒什麼好看的。
重點在八樓。
到了場子,人還真不少,因為我們手裏都拿着請帖,有服務生遞給我和南風每人十萬籌碼,都是一萬一個的,我攥在手裏,也沒上桌,圍着場子轉,大廳的中間有個服務台,擺着不少免費的洋酒,無數的客人都在賭枱前豪賭,畢竟籌碼是白送的。
我在想能開這場子的老闆實力很大,一開始估計就花了上億,不容小覷。
期間我還看到不少原來在海瑞酒店的賭客,攥着籌碼下着大注,有個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正招呼着拿着請帖和客人,其中還有人遞着名片,想與這裏合作,中年男人也不拒絕,名片全收,很快他就招呼到我們這裏,老遠的就向我伸手,「啊,童先生,我是南風娛樂城的經理方昌興,今天剛開業,太忙,恕我招待不周,怠慢了您吶!」
我有點兒吃驚,「方經理,您認識我?」
方昌興道:「雖然我不在江湖,但一直關注江湖,童先生大名如雷貫耳。哦,南老闆,幸會幸會,您百忙偷閒能來我們娛樂城,我感到非常榮幸。」
握手寒暄幾句之後,方昌興走了。
南風看着他的背影說:「他說話可真虛。」
我不以為然,「不過是生意上的客套話罷了,走,反正籌碼也是白來的。」
南風道:「每個人都這麼想,這一招也就是為了吸引那些沒籌碼的人,能拿着請帖來的人,誰會在意這十萬籌碼,最後贏了,也會找個地方輸了,不會有人真拿着籌碼去換錢。」
我恍然大悟,「我開始還覺得奇怪呢,這一開業好幾億的投入,萬一有人贏了,不得虧死,原來十萬能籌碼都得回去。走,我們去桌上賭兩把,照大的賭。」我拉起南風的手,她沒有拒絕,高高興興地跟着我跑。
很多年後,我在電視上看過和我們很相似的一幕。
只是這畫面持續不了多久。
江湖就像水面,不混江湖的人覺得江湖根本就是傳說,混江湖的人就像在水下,波濤洶湧,鈎心鬥角。
來到二十一點的賭枱前,正好有個空位,我讓南風坐下,我前傾的身體靠在她的身邊,「我們兩個合注一把。」
南程終於也露出純真少女的笑容,「下多少?」
「每人五萬!」
「好!」
我們把十萬籌碼押上,荷官開始發牌,我拿起牌一看,十四點,應該叫牌,我無意中看到旁邊的女人手裏是十六點,這就相當於十點半中的八點,再叫牌很可能會爆點,南風轉頭問:「你說要不要牌!」
「當然。」
荷官又給了我們一張牌,十八點。
沒想到女人也要牌,她抓起牌扣在手裏細細碾牌,雖然只露出那麼一點,但絕對爆點了,她停止了動作,左手的小指微微一動,最上面的牌瞬間就變了點數,她的碾牌動作在外人看來根本沒停,但我知道她已經換完了牌,她繼續碾牌,然後把牌亮了出來。
二十點。
我心想這女人膽子很大,這麼多人也敢出千。
暗燈肯定不會少,我相信被請來的人里也有像我這樣的老千,她竟有恃無恐。
荷官把牌亮開,爆點,通賠,如果荷官想要知道下張牌是什麼,很容易,不過她爆點,想必是場子故意放水。
我不相信這個世上能有一家場子是乾淨的。
我假裝沒看見,繼續賭。
南風很高興,眨眼間贏了十萬,哪怕錢早晚要故意輸回去。
我們再次押注十萬。
荷官再發牌,很遺憾,南風不聽我勸,非要牌,結果爆點,她立刻就垂頭喪氣,「早知道聽你的好了,爆了!」
我安慰她說:「怕什麼?沒準莊家也爆點呢,那就合了。」
說完,我再一次注意到旁邊的女人,她用同樣的辦法出千,又換出個十九點。
輸了就沒什麼意思了,南風下了賭枱,想去玩兒別的,有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男的主動跟我說:「哥們兒,輸了吧?要是不甘心,我們湊一起,保證能贏!」
口氣挺大。
南風不感興趣。
我隨口問了一句:「如果輸了呢?」
他說:「輸了算我的,贏了我分你一半,只要你跟我一桌。」他說的聲音很小,生怕別人聽到,「去不去?」
我感覺有個圈套等着我往裏面鑽。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點頭答應,「玩什麼?」
「比點。」
我讓南風去別的賭枱上玩兒,我和他走比點桌前,他問:「哥們,你叫什麼?」
「里十子。你呢?」
「我叫蘇飛。我告訴你,一會兒我們裝作不認識,你坐我旁邊,你只管下注」他給我說了一些規則,是兩個人怎麼傳遞暗號。我心想,原來也是個小老千,趁着場子新開業人多,撈幾把就走。不過,比點不是詐金花,沒有抗牌這一說,最後他還給了我一萬籌碼。
我們來到散台前,先後坐了下來。
蘇飛問:「多少上限?」
莊家正洗着牌說:「十萬。」
「哦,我那我下一百。」
一百是最小的籌碼,如果有十塊的,他肯定得下十塊。
莊家洗牌發牌都很正規,沒有出千,可輪到蘇飛卡牌的時候,他也來了一招單指彈牌,藏在袖子裏。我替這場子的老闆擔憂,頭一天就被我發現兩個大老千,手法非常高,而且暗燈到現在都沒出來,有幾個老千在場子裏轉悠,三天就得關門。
我手裏的籌碼最小是一千的,押注一千。
莊家發下兩張牌,我一看,斃十,直接把牌扔了回去。
蘇飛拿到牌後,頭一把就換牌,我心想,現在的老千都這麼猖狂嗎?出千都不觀察,萬一這桌有暗燈你小子就完蛋了。
但他似乎並不怕。
他的注越下越大,不斷的贏,籌碼也越來越多。
很快莊家因為籌碼不足易主,落在蘇飛手裏。
牌在他手裏,如虎添翼,假洗跳洗抽洗都用上了,他剛發完牌,就拍了我一下肩膀,「哥們,借個火。」
「拿。」
我吃了一驚,因為他拍我的同時,有兩張牌裝進我的口袋。
王八蛋!
我明白了,他這是以防萬一,防炸局用的。
他明明可以趁着洗牌時把兩張牌放回去,卻故意放到我的身上,就是防止萬一被暗燈發現,髒在我身上,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我,而且在他的幫助下,我確實贏了不少。
這叫風險分擔。
反正贏的錢又不是他的。
好小子!
你以為爺我是個愣子,你這破手法都是爺玩兒剩下的,連龍一凱他都比不過。
論轉髒,你還嫩點兒。
我從口袋裏掏出煙來,裏面已經沒有了,我把煙盒攥了一下,對蘇飛說:「哥們,來根煙抽。」
「抽!」
我拿起他的煙,抽出一隻,好好地放了回去。
蘇飛贏了不少,有的人因為輸光籌碼離桌,剛上來的人接着輸,終於有人忍不住了,開始罵,「我x他媽的,邪門了!」
「這桌風水有問題」
「」
閒家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議論。
又有閒家離場,新的玩家坐下,他拿着一把的籌碼上來,押注一千,靜靜的,很規矩,抽着煙看着蘇飛洗牌。
新來的人坐下後,就有幾個人也慢慢開始向我們這裏靠攏。
我心想,壞了!
新來的這個人肯定是暗燈。
他注意到我們這桌有問題,坐下來看有沒有問題,而靠近我們的這些人是場子裏的暗保。
蘇飛只顧着贏,絲毫沒在意有人過來。
暗燈上來也輸,面不改色,每次都是一千。
十幾圈之後,蘇飛發完牌,暗燈突然開了口,懶洋洋地說:「不對呀,這都多少把了,怎麼紅桃2和黑桃k就沒露過面。」
暗燈就是暗燈。
他不動聲色,想必早就懷疑牌少了,但沒有碰牌,所以就一直注意着出過什麼牌,而他說得也對,牌里就是少了他所說的那兩張。
其他人並沒有地意。
有個中年婦女問:「你怎麼知道的?」
暗燈淡淡道:「我喜歡玩兒鬥地主,記牌是我的習慣,我發現有兩張牌一直沒出過,不會是掉地上了吧,我們都把牌亮開。」
閒家紛紛亮牌。
暗燈又伸手對着蘇飛說:「你把牌給我,我看看你那裏有沒有?如果沒有,這局有鬼。」
說完這句話,桌上的人都沸騰了。
有老千!
暗燈開始數牌,數到最後也沒發現那兩張牌。
蘇飛不以為然,裝得很像,牌多少跟他沒關係,有人還往地上看了一下,並沒有牌。
婦女突然指着蘇飛喊:「他肯定是老千,從一開始就他贏,我他媽幾乎沒贏過,還有這小子,我懷疑他們是一夥的!」
暗燈站了起來,衝着蘇飛說:「既然有人懷疑,不介意我們找牌吧。」
蘇飛一笑,「不介意。」
暗燈說:「都記住自己手裏的牌是什麼。」他說完,把我們所的牌都收了起來,洗後好,讓人卡牌,接着他開始發牌,不過他是正面發牌,讓人們驚奇的是,他發下來的牌和上把的一模一樣,「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暗燈又看看我。
蘇飛把籌碼一推,大大方方地說:「沒錯,我是出千了。不過我只是個發牌的,每次都是他最後卡牌,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跟我說,我只管發牌就行。」這王八蛋居然指着我。
暗燈看向我:「你們果然是一夥的。」
我搖頭,「我不認識他。」
蘇飛急了,「我說哥們兒,你說拉着我贏錢,現在出事了,你倒跑了。你們好好想想,是不是每次都是他最後卡牌?」
這點倒是沒錯。
好多次他都是把牌洗好後,讓大家卡牌,而最後給我。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做好最壞的打算。
我是老千,他不過是跟班,從頭到尾都只是個發牌的,自然不用去手,頂多拿點兒錢,揍一頓也過了。
我可慘了!
暗燈再次問我:「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淡定地抽着煙,「沒什麼好說的,他說我是老千我就是,我卡牌有錯嗎?少了兩張牌你們不找,卻忙着找冤大頭,你們場子輸不起。」
暗燈說:「可以讓我搜身嗎?」
我站起來,張開雙臂,「如果需要,我可以脫光了!」
暗燈開始搜身。
蘇飛露出一個不易覺察地笑。
可是隨着暗燈一點一點的往下摸之後,他的笑容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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