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月光慘澹,星子廖廖。
鳳絮與蜻蜓坐在距離鬼屋不遠的一棵樹上,兩人手裏皆拿着吃食,旁邊放着一壺酒。
「姐姐,轉來轉去,咱們還是來了這裏。」鳳絮看着那鬼屋說。
「你覺不覺得,這棟樓設計的不太協調?」蜻蜓一雙眼睛眯了起來。
「哪裏不協調?」鳳絮問。
「這樓看着有四層,實際卻有五層,每層的樓高也不一樣吧」
「你懷疑還有隔層?」
「要不放把火?」蜻蜓詢問道。
「好呀好呀!這個夠刺激!」鳳絮激動地拿出火摺子,說:「你等着,我去。」
「丟、丟在一樓,地板上,丟了就跑啊」想想,蜻蜓覺得太明顯了,趕緊把鳳絮叫了回來。
「炮仗,找串炮仗丟進去。」
「啊?」鳳絮懷疑地看着她,「這樣會不會太招搖了?」
「這樣才刺激嘛,趕緊去趕緊去!」
等了約一盞茶的功夫,鳳絮回來了,還跟着四五個小孩子。
「姐姐,他們非得跟着我,說也要放鞭炮。」鳳絮為難地看向樹杈上的蜻蜓。
「去去去,讓他們去,你把手上的炮仗都給他們。」
鳳絮聽話地把炮仗都分給了這些小孩子,他們就高興地跑去鬼屋放鞭炮去了。
鬼屋這種充滿了恐懼與神秘的地方,最是吸引這些小孩了,有他們在這兒,放火燒鬼屋可就順當多了。
當鞭炮在安靜的夜晚炸裂,原本黑暗的居民區,亮起了一盞盞燈。
「誰家孩子這麼調皮!」責備的聲音響起後,緊接着就傳出了呼喚人救火的喊叫聲。
很快,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不少人端着盆,拎着桶跑出來問哪裏着火。
蜻蜓等的就是這種時候,她混跡在了人群里,引着附近的住戶紛紛圍到鬼屋這兒。
「這這裏面有鬼,進去的人得死的」有人退縮了。
「不能放任這火一直燒下去,萬一把周遭都引了怎麼辦?」
「可這裏面住着什麼東西誰說得准,萬一咱們進去了」
「哎呀你蠢啊,站在外面把水潑進去不就好了,這樣就不算進去過了。」蜻蜓提醒他們說。
「這這也是個辦法」
眼看這些人僵持在原地,蜻蜓搶了盆水就衝過去往裏面潑。其他人見了,也紛紛效仿,跟着她一起把水樣裏面潑。
蜻蜓趁亂跑了進去。
大火中,裏面全然不是白天的模樣,陳設看似一樣,可磨損的程度卻不同,比白天看起來要嚴重一些。
火蛇吞噬着屋內的桌椅板凳與破舊的帷幔,可木質的地板缺怎麼都燒不起來,蜻蜓只匆匆看一眼,就往樓上跑。
她一直跑到五樓的窗戶處,尋了個地方就跳下去,跳在草垛上,再回身去看這棟樓。
一樓的火已經撲滅了,濃煙不斷從窗戶里往外涌,有的濃,有的淡。
忙活了近一個時辰,再三確認火已經被撲滅,且不會再燃了,村民才罵罵咧咧地離開。
鳳絮找到蜻蜓時,她身上的衣服被火燒得皺巴巴團在一起,臉上黑黝黝的,只有一雙眼睛還亮着。
「姐姐,你這樣子,活像是出來逃難的。」鳳絮噗嗤大笑出來。
此刻兩人皆坐在草垛上,旁邊是一棟還在冒着煙的樓,周圍是泥濘的一片紅土,水汪了淺淺一層,有黑色的煙塵漂浮在上面。
「猜我看到什麼了?」蜻蜓偏頭對鳳絮說。
「什麼?」鳳絮問她。
「兩個人,從縣衙里出來又進去。」
剛才滅火的時候,大部分在縣衙里值夜的人都出來了,看到裏面有人出來再進去,並不奇怪。
「他們進去了就再沒出來過。」蜻蜓繼續說,「可現在,又出來了。」
隨着蜻蜓語氣變得低沉,鳳絮的眼裏染上殺意,她握住腰間軟劍的劍柄,只要蜻蜓一聲令下,就能像一條掛在主人脖子上的毒蛇,倏然出擊,給敵人致命一擊。
「滴答!」從木門上落下來的水珠,跟地上的污水混在一起。
月亮逐漸清明,兩個身形高大的人出現在草垛邊,圍住了蜻蜓和鳳絮。
「兩位大人是來查火源的嗎?」蜻蜓抬頭看着他們。
兩具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月光,將蜻蜓和鳳絮籠罩在陰影下。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深夜在此?」
「我們,在等大人。」蜻蜓回答。看着他們,蜻蜓忽然露出了獵人看獵物的眼神,「我忽然想到一個有意思的遊戲。」
二人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如果你們其中一人殺了另一個,殺人的那人又失蹤了,會怎樣?」
她的話出來,兩個「捕快」的眼神頓時有些慌,剛準備退,只見一個人影出現在他們身後,兩人已經齊刷刷倒下去了。
「姐姐,有兩具屍體。」鳳絮說。
蜻蜓指着近旁的這棟樓,「丟一具進去。」
按照她的吩咐做好以後,鳳絮重新坐回她身邊。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這樣做?」
「姐姐自然有姐姐的道理。」鳳絮回答。
「偷梁換柱的事情還沒定論這個事,只有咱們三個人知道,現在死了一個捕快,他們會把這個案子當成一個新的命案調查。用一個就在跟前,性質惡劣的命案去沖淡他們對這次事情的猜想,雖然是飲鴆止渴,卻能給雲奉喘息的時間,讓他去規劃接下來的事。」
「那為何要丟一具屍體到裏面,明天等人一來,發現了他們身上的傷口,都是對方的武器造成的,不就前功盡棄了嗎?」鳳絮問。
「咱們之前查這裏,漏了個東西。」
「什麼東西?」鳳絮好奇地問。
「今天是十五,每個月陰氣最重的時候。如果真的有鬼,今天是大家最不願意靠近這裏的時候。」
「所以呢?」
「咱們先回去,明天就知道了。」
——
孤燈獨亮,使得坐落在水中的亭子更加寂寥。雲奉同丁坤楠坐在亭子裏,正細細聊着府里的事情,丁坤楠懷疑有賊人混進了府里,可偌大的府邸,奴僕三百多人,他了解的就只有跟自己親厚的幾個人。
同管家說了以後,管家親自帶人守了快半個月,也只抓到過幾個進來偷東西的蟊賊。日子不能一直這樣擔驚受怕地過,用是要有個結果的。
期間丁坤楠也派人查過,他查到了幾個從前資助過,後來中舉的官員。這幾人一心想抹除為官前那段潦倒的經歷,而丁坤楠的資助,就是那段經歷最深的記憶。
「丁兄不必因為幾個不知感恩的人,就懷疑自己做事的初衷,在我看來,丁兄乃真名士也。」雲奉勸他說。
「多謝雲兄願意聽我丁某人的嘮叨。」
兩人正聊着,忽聽鞭炮聲炸響,雲奉是習武之人,聽覺比一般人更加敏銳,他指着響動的方向問丁坤楠,丁坤楠望了望,回答說:「那是縣衙的方位。」
「縣衙?」雲奉看着那邊想了半天,正猜測會不會是蜻蜓做的,就看到有火光出現,他登時站起身,交代丁坤楠回去睡覺,自己則提氣點足,往縣衙的方向飛去。
到達縣衙時,他正巧見到值夜的幾個捕快拎着水桶往後門去,他跟過去一看,正好見到蜻蜓冒着大火跑進那廢棄的樓里。
正當他要跟過去救人,發現地板以及支撐樓宇的樑柱並沒有燒起來,他意識到這棟傳聞中鬧鬼的樓閣是有人在維護的,立馬調頭回縣衙,直接前往架閣庫去查這棟樓的來歷。
這棟樓建於二十年前,殷商皇室內亂時期。
當年輝王趁太子外出平定戰亂,舉兵殺入皇宮,逼迫先皇廢太子,策立輝王為新帝。先皇用計拖延時間,暗中給太子送信。
太子舉兵回朝,沒想到輝王奪下玉璽,給他安了個反賊的罪名,勒令各地諸侯圍剿。
當時太子打下崇州,在多地建了能夠防備奸細偷聽,用以密謀的小樓,現如今的鬼屋便是當時所建。
明白了這棟樓的來歷,雲奉又找到其設計的圖紙,便離開了。
等他再回到樓宇處,這裏已然空無一人,只剩地上混雜着煙塵的污水。他轉了一圈,發現草垛處躺着一具屍體,正面朝下,背部被大刀一刀貫穿,淌了滿地的血,看起來是遭人偷襲,一擊致命的。
天邊露出銀線,微光照耀而下,雲奉走到昨夜遇火的樓里,此刻裏面桌椅板凳具在,窗簾帷幔都有,只是年歲久,積了灰,破舊的很。
這樣的場面,如果昨夜救火的人看了,肯定會被嚇得四散逃竄。
明明昨晚才燒了一場,今天就完好無損地顯現在眼前,真像是有什麼神力給修補好了。
「大清早的,來看什麼啊」鳳絮揉着腫脹的眼睛,不情不願地跟在蜻蜓身後。
「我說你趕緊的,又不是沒吃飯。」蜻蜓吐槽她說。
雲奉順着聲音看去,蜻蜓和鳳絮正好走過拐角,出現在他眼前。
「雲大人!」鳳絮高興地跑了過去。
「你怎的在這裏?」蜻蜓奇怪地盯着他看。
「昨晚的火,是你放的?」雲奉問。
「不是姐姐,是」
「是啊,怎麼了?」
鳳絮愣愣地扭頭,詢問似的看向蜻蜓。
「周圍都是民戶,萬一累及無辜,你如何賠罪!」雲奉有些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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