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宮。
淑妃面沉如水。
她坐在殿中,手裏攥着一串佛珠手釧。
看捻動的頻率,便知她此刻的心,很是雜亂。
身為一個母親,有什麼是能比提前知曉兒子壽數,更難過的。
「娘娘!」
身邊的嬤嬤遞來一盞熱茶。
淑妃回過神。
道:「無礙。」
是的,無礙。
事已至此,說再多也無用。
既然兒子走到了這一步,身為母親,如何能沉溺在痛苦之中。
可惜
她惱恨的閉上眼,壓下心底的翻湧情緒。
「還是不甘心吶。」
兒子九死一生,才得到這樣一個機會。
前邊兩個,卻那般輕而易舉。
皇子奪嫡,何來的嫡庶之別。
天下之主,自然是能者居之。
連二皇子這樣的人,都曾和大皇子一競高下。
憑什麼她的兒子,卻要用這種方式,謀一個資格。
陛下是何等的偏心。
她的父親在前朝為陛下勞心勞力,制衡世家。
自己的兒子如何就不夠資格了。
在得知兒子壽數有損的那一刻,淑妃後悔了。
後悔不該默默不爭。
她的兒子如此優秀,怎就要去做大皇子的磨刀石。
絕無可能。
她的兒子,絕不能步二皇子的後塵。
**
「大哥。」
容清朔來到大皇子宮中。
五皇子自小便跟在大皇子身邊。
他知道,母妃是先皇后的貼身婢女。
他從一出生,就已經被自動劃分到大皇子一黨了。
容清宣招呼人入座。
「一起用吧。」
飯桌上的膳食簡單卻美味。
容清朔用的開心。
「大哥,父皇能查得出來嗎?」
三哥回京時,遭遇了數次刺殺。
便是他,都能猜到這背後的主謀是誰。
可沒有證據,亦是徒勞。
容清宣面容溫雅端方,氣場沉靜。
「世家,能數百年不倒,豈是那般好對付的。」
「替死鬼多得是。」
心照不宣的事情。
容清朔也是這般想的。
「二哥落敗後,有很多人說他是大哥的磨刀石。」
每每聽到這種言論,他的心中都會產生複雜的情緒。
皇家,當真是無情啊。
可是站在父皇的角度,似乎又無可指摘。
玉不琢不成器。
想要登頂高位,豈是這般容易的。
若沒有足夠的手段和謀略,如何同前朝文武百官周旋。
心思單純且軟善者,坐不穩那個位子的。
容清宣豈會不知。
「三弟」
「不似二弟那般張狂自大。」
「稍有不慎,你我兄弟二人,恐會落得二弟的下場。」
容清宣乃中宮所出。
大昭唯一的嫡出皇子。
更是長子。
即便身體羸弱,他也自認比其他皇子貴出三分。
至尊之位,誰不想要。
他沒那麼目下無塵。
大勢之下,他這樣的身份,從任何一方面來說,都非爭不可。
背靠兩大世家。
他若是敗了,後果不堪設想。
結局好,落個終身圈禁。
不然就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此刻。
他想到了關雎宮的七弟。
不管誰上位,七弟的結局,與他差不了多少。
便是他,想到當年父皇對七弟的寵愛,都難免心緒不靜。
更別說其他人了。
容清朔點頭。
他上了大哥的這條船,此生註定下不去了。
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大哥,有難辦的事,可以交給我。」
只要大哥上位,他此生無憂。
**
人人都在恨容清璋。
可人人都想成為他。
帝王之愛,虛無縹緲,又陰晴不定。
他卻真正得到過。
即便很短暫!
**
三皇子在傷勢康復後,開始上朝聽政。
他的表現很出彩。
有時提出的建議,超過了大皇子。
可麻煩也不少。
朝臣大多都背靠世家。
三皇子背後卻只有左相府。
身為文臣之首,左相不論是能力還是心性,都非常人可比。
然,雙拳難敵四手。
以左相府的力量,如何抗衡的了大半朝臣。
短短半月。
左相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
本身年紀就不小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故此。
向來行事沉穩的左相,也開始略顯強硬起來。
他心中明白。
一旦他退出朝堂,三皇子沒他在前面遮擋這些朝堂陰謀。
必然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結局甚至比二皇子都要慘。
此時的他,生了悔意。
早知三皇子崛起的這般早。
他之前就幫着陛下打壓世家了。
而不是全程冷眼旁觀。
現在終歸是孽力反噬。
卻不得不繼續強撐着,半點不敢鬆懈。
**
「老狐狸也有吃癟的時候。」
御書房,隆徽帝正和淮安王閒談。
「當年是朕,將他從吏部侍郎提拔為宰相,為的是什麼。」
「他呢?」
隆徽帝嗤笑一聲。
「自以為多高明,覺得坐看朕和世家斗的死去活來,他這看客便能漁翁得利。」
「若非他在政務上頗有建樹,朕早讓他辭官養老去了。」
淮安王同樣不喜世家。
「碩鼠」有他們這些皇室子弟就夠了。
世家,多礙眼的存在呀。
「陛下,大皇子那邊,作何感想?」
隆徽帝睨了他一眼。
笑道:「蠢貨是做不成執棋人的。」
老大心智謀略絕對不差,只是尚顯青澀,須得細細雕琢。
淮安王瞭然。
身為陛下最信重的人。
淮安王的封地在淮州。
可自從封王后,他就一直留在京都。
主要他沒野心,再加上自小在京都長大。
真心不想離開這裏。
陛下也縱着他。
「陛下就不擔心,他被顧家和薛家牽制?」
顧家,雖無軍權,卻比之盛家都要強勢一分。
且有顧半朝的說法。
這麼多年,朝中局勢,背後或多或少都有顧家的手筆。
看似不顯山露水,卻無人敢小覷。
若非顧家和盛家也算姻親。
當年的玉貴妃,豈會榮寵多年。
這不是什麼秘密。
他明白,陛下怎會不知。
然,知道也沒用。
動不了。
也不能動!
最重要的一點。
顧家,沒出過紈絝子弟。
這是很可怕的。
延續如此之久的家族,子嗣之多可想而知。
便是庶出,那也非尋常官宦之家的嫡子可比的。
隆徽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怕!」
「可兩家牽扯,總比一家獨大要來得好。」
他信任定國公父子。
這份信任,不比淮安王少。
可皇權更迭,不是靠信任。
而是制衡。
真當他不知道小七做的那些事?
可是能怎麼辦?
到底疼愛了多年,真切的給予過一個父親所有的疼愛。
總要給他安身立命的依仗。
這個孩子心性之狠辣,比他更甚。
欣慰卻也擔憂。
只盼着,不要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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