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慄慄這幾年撒嬌是越來越嫻熟。
沒辦法,對師父以及館裏的其他幾位,百試百靈。
果不其然,白圩被逗笑了。
他捏了捏徒兒的臉頰,「混丫頭,吃准了為師拿你沒辦法是吧?」
「怎麼會呢。」
應慄慄趕忙搖頭,「師父這是心疼我。」
「但是師父,我不會讓自己落入險境的。」
「除非到了不得不為之的地步。」
「師父教我武功多年,我總要護好師父的。」
「不然我這幾年努力習武的意義在哪裏呢?」
白圩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不管是大昭亦或者是大淵甚至北離,誰做皇帝不一樣?
他總歸是能護住這唯一的弟子的。
只是。
被徒兒這般在乎,白圩作為師父,心裏是極為幸福的。
看吧。
這是他的弟子。
長成了最好的模樣。
靠在城牆向下看,遠處是密密麻麻的人。
他嗤笑道:「等吧。」
定國公好奇,「等什麼?」
白圩很嫌棄的道:「等風向,我給他們撒點料。」
說着,招呼紅仙回去做準備。
「西北方向沒有制高點,東北方向卻有一座山,更有利。」
所以,要等到刮東北風,再放東西。
應慄慄道:「國公爺,不是毒藥,是一種嗅到後會讓人筋骨疲軟的軟筋散。」
定國公點頭。
道:「不是最好。」
畢竟,城外的人,可不能全部殺掉。
他們常年鎮守西境,沒人比這些將士們更熟悉那邊的戰況。
一旦全部死亡,對大昭將會是致命的損失。
如此對峙,足足持續到臘月二十七。
再有兩三日就是除夕了。
白圩等候的東北風終於來了。
此時應慄慄已經陪着白圩站在山頭。
面前支起了十幾個火堆。
隨着風向的改變,紅仙招呼人將軟筋散投入火中。
淺灰色的煙霧,在冷風中盤旋片刻,開始的往西境大軍的營帳飄去。
應慄慄道:「師父,如果有這個東西,日後去了前線,豈不是很便捷?」
白圩好懸被吐出一口老血。
他氣到笑出聲來,「你是真沒把師父當外人,你當這東西是那麼好弄的?現在全部沒了。」
軟筋散豈是普通的藥。
就這些,已經把藥材都耗費光了。
哦,還留下了一小瓶。
再想要煉製,須得回藥王谷。
應慄慄很聰明的閉上了嘴。
**
另一端。
有人看到飄來的煙霧。
道:「哪裏來的煙?」
「這是什麼東西?」
「似乎還帶着淡淡的甜味。」
眾人嘀嘀咕咕討論着。
前後很短的時間。
有人發覺全身筋骨疲軟,隨即癱倒在地。
別說動彈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大腦甚至都開始變得模糊混沌。
有思想,卻運轉緩慢。
等察覺到不太對時,營地已經淪陷近半。
應慄慄居高臨下的看向遠處。
用手搭着遮陽棚,道:「師父,有人往這邊來了。」
白圩淡淡的道:「來了就放倒。」
應慄慄一聽,來精神了。
揮舞着手中的長槍,道:「實戰開始。」
白圩:「」
行吧。
她的武功已經很好了。
這幾年的血汗可不是白流的。
論吃苦,他的弟子可不輸給任何人。
這段距離不算近。
等西境大軍的人趕到,已經快一個時辰了。
望山跑死馬,可不是胡編亂造的。
瞧着氣喘吁吁的人,應慄慄咋舌。
甚至還體貼的問道:「你們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哎喲」
剛說完,後腦就被敲了一下。
回頭,看到師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說什麼?」
應慄慄頓時頭皮發麻。
一個起跳,落到對手面前。
手起搶落,一人一下,全部敲暈。
完事兒還上前檢查了一下。
「沒死,暈過去了,力道被我拿捏住了。」
紅仙在旁邊嘎嘎樂。
他們的慄慄可真是太有趣了。
既然是實際演練。
白圩和紅仙都沒插手。
全程看着應慄慄,繼續落槍。
轉眼間,她面前就躺下幾十人。
「你們到底是何人?」一位小將領裝扮的人,謹慎的站在不遠處高聲呵斥。
應慄慄撓撓頭。
道:「放心,不是毒藥。」
小將領:「」
他問的是這個嗎?
應慄慄很是不解的問道:「你們知道,這樣進京是謀逆嗎?」
「當今陛下身體康健,而你們的鎮南王為了從龍之功,將你們拖下水。」
「而且你不知道吧,三殿下被貶為庶民了,徹底絕了登基稱帝的資格。」
「還不如回去,抓了鎮南王,將功折罪呢。」
紅仙湊到白圩身邊。
壓低聲音道:「館主,三殿下何時被貶?」
白圩搖頭:「蒙他的。」
紅仙:「」
好好好,慄慄出息了呢。
「你可要想明白,朝廷的官職就那麼多,你們西境將領幾何?」
應慄慄繼續道:「退一萬步,就算你們真的成了,最後受封的,真的有你一份嗎?」
「都是自家人,幹什麼要打打殺殺的?」
「哦,一個大昭百姓的兒子,千里迢迢的趕來去殺另外一位大昭百姓的兒子。」
「就為了你們鎮南王的那點野心和私慾?」
「憑什麼啊?」
「他想繼續往上爬,是他自己的事兒,幹嘛拿你們做墊腳石?」
「人吶,做事總得有個目標。」
「你的目標,就是用性命給人家的封王拜相添磚加瓦?」
「怎麼這麼無私呢。」
小將領聽得啞口無言。
他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卻有覺得該死的有道理。
「老兄,你們呢,常年鎮守西境,護佑大昭百姓安康。」
「這是什麼行為,知道嗎?」
小將領搖頭。
他沒讀過什麼書,現在的一切都是靠自己軍功得來的。
「不知道。」
什麼行為?謀逆?
應慄慄道:「自然是大義凜然,忠肝義膽的行為啊。」
「縱然旁人不說,你們也該發現的。」
「此次你們抵達京都,總能看到一些大昭百姓吧?」
「他們如今能過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都是你們的功勞。」
「沒有你們的辛苦付出,大昭何來今日的安寧?早被西域諸國不知騷擾多少次了。」
「所以啊老兄,你們當真要親手毀掉用血淚與性命,守護的和平嗎?」
「你們是偉大的,以後註定也會是不朽的。」
「你們是大昭百姓心目中的守護神與英雄。」
「可是如今,他們的守護神和英雄,卻要親自踏碎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老兄,英雄豈能因卑劣之人,在百姓心中隕落。」
白圩聽到這些話。
忍不住在背後默默地豎起大拇指。
可以啊。
這說的他都感動了。
應慄慄指着遠處的京都。
道:「你們看看,不僅僅是京都,還有你們沿途所經過的所有城鎮。」
「每一座城鎮,都浸染着西境將士們的鮮血精魂。」
「他們縱然身死,想必也是在守護着大昭的百姓吧。」
「老兄,今日你們圍困京都,等於毀掉了你們所有的心血。」
「這些兵卒,可都與你們共同吹過西境的風沙。」
「也共同見到身邊的人,血染邊境。」
「他們這次,或許會死在京都城外,成為這本不該發生的一場大戰的冤魂。」
「等你百年之後,如何向那些戰死西境沙場的英靈交代?」
「你們會讓他們的死,成為最廉價的笑話。」
「看吶,我們以命守護的大昭,被我的同袍,親手毀掉。」
「老兄,你們於心何忍吶。」
若非環境不合適。
紅仙真想說一聲「高呀」。
就這最脾氣,誰聽了不迷糊。
連他都跟着差點熱血沸騰。
「但凡此次你們成功,如你們這般的人,都能封侯拜相,我也不會說這些話。」
「只是同為大昭百姓,你們不覺得委屈嗎?」
「仗是你們打的,功勞卻全部落在鎮南王的頭上。」
「到時候他得了從龍之功,而你們得到了什麼?」
「只要新帝不傻,你們照舊是要回到西境的。」
「畢竟,大昭其他兩路大軍,比不得你們更熟悉西境的環境與形勢。」
「所以啊」
應慄慄語重心長道:「你們千里奔襲,死傷無數兄弟,什麼都沒得到,最後仍舊要再次被調回西境,圖什麼?」
「老兄,階層不同的人,是永遠做不到感同身受的。」
「不管你們這次如何為鎮南王流血犧牲,他最終的目的,只為自己。」
「等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們就是那棄子。」
「如果你們不傻,便仔細想想我的話,有沒有道理。」
小將領身後一位小兵道:「你是誰?」
應慄慄勾唇,「與你們一樣的人,並非什麼高高在上的身份。而我的目標,便是做大昭第一位女將軍。至多兩年,我便會趕往戰場,或許會成為你們的同袍。屆時,還希望小哥你多多幫襯。」
那小兵聽得瞠目結舌。
小將軍則皺眉道:「女子豈可為將。」
「為何不可?」應慄慄反問,「我又不比你們缺胳膊少腿的,為何不可?幹嘛瞧不起人啊,你看」
她指着身邊的幾十人,「都被我一槍敲暈的。」
眾人:「」
啊對對對。
「我是想着,只要這大昭還有我一個在乎的人,我便要將戰爭,攔截在邊境之外。」
應慄慄笑眯眯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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