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想到這個法子?」
容清璋撐着下頜,對這小丫頭有些好奇。
應慄慄沉默。
再沉默。
繼續沉默。
一直沉默到七殿下臉色逐漸發黑。
「這可能是當局者迷?」
她小心翼翼的回答,「或者我腦子靈光?」
「哦?」
容清璋挑眉,勾唇含笑。
此刻的他,莫名讓人察覺到了一股壓力。
「你的意思是,本殿下腦子愚鈍?」
我的媽呀。
應慄慄都要瘋了。
怎的隨意一句話,就能招惹到這位小祖宗。
「我不是,我沒有,殿下您別亂說。」
他們這些上位者有病吧?
「就是之前聽宮裏的內侍們說,明年就要科舉了。」
「正好我對這方面有些好奇,在殿下書房找了兩本書看。」
容清璋微微眯起好看的眼睛。
他突然發現,這小丫頭偶爾也會說謊。
「你識字?」
「咯噔——」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達天靈蓋。
嚇得她雙膝微微發軟,踉蹌一下,撐住書桌才沒有癱坐在地。
「殿、殿下那個,做奴的識字犯法嗎?」
容清璋:「」
果真傻的厲害。
「不犯法,但是你從何處識得字的?」
應慄慄吞咽口水。
下一刻,就被容清璋捏住了命運的後頸。
「不要圓謊,直接說。」
「是!」應慄慄頭破發麻。
她趕忙道:「在家裏看那小混蛋讀書,識得一些。」
「之後在國公府,跟在世子爺身邊,又認識了一些。」
「殿下,我識字不多的,真的。」
這個絕對絕對沒有撒謊。
大昭的字,是隸書。
很抱歉,她認識的隸書字有限,更別說寫了。
其中,大昭的隸書傾向於她認識的漢隸。
隸書講究蠶頭燕尾,一波三折。
這是一種由古漢字到楷書過渡的字體。
瞧這小丫頭急的,恨不得以死明志。
容清璋鬆開手,算是放過了她。
發現這小丫頭不經嚇,直接癱坐在地。
伸出腳墊在下邊作為緩衝,免得摔壞了。
「你怕我?」
只是簡單地詢問,怎的她如此失態?
應慄慄磨牙,心中恨到三字經狂飆不止。
「殿下,我的生死可是攥在您的手裏,怎能不怕。」
這簡直就是廢話。
她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七歲女娃。
如果她前世的身體還在,說不得會死一下嘗試能否回去。
如今只想着苟命。
看來真的要儘量不發呆了。
不知不覺間就能冒出幾個字。
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隨後她忍不住內流滿面。
發不發呆,她真的難以控制啊。
「小傻子。」
容清璋低笑,繼續看書。
「」
應慄慄暗暗舒了一口氣。
這是躲過去了?
**
入夜,應慄慄睡的迷迷糊糊的。
可就在即將陷入深度睡眠時,一道響徹整座皇宮的鐘聲敲響。
她嚇得一個激靈,猛地坐起身。
隨後便看到容清璋披着一身白袍,從寢宮出來。
「殿下」
應慄慄掀開被子,抓起旁邊的外衫穿上,疾步上前。
待餘音消散,他的臉色不是很好。
應慄慄不是很懂,卻也知道這個時間敲響青銅鐘,必然不是好事。
「太后薨了!」
應慄慄:「」
她抬頭看着眼前的少年。
卻見他面容嚴肅,也僅此而已。
他的眼神清清冷冷的,裏面不見悲傷。
「小栗子,更衣。」
「是,殿下!」
應慄慄趕忙返回寢宮,從衣櫃中找出一套白色錦緞長袍。
手腳麻利的幫他穿戴整齊。
「接下來幾日,我不在宮中,你不要踏出宮門。」
少年回頭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覆。
應慄慄用力點頭,「殿下放心,您也注意身體。」
幾日?
想來接下來的幾日,他都不會回來?
站在寢宮門前,目送那白衣少年,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為何,應慄慄突然覺得心口沉悶發慌。
「殿下」
她突然抬腳朝着少年隱匿的方向奔跑。
「殿下,殿下」
已經靠近宮門的容清璋聽到聲音,停下腳步。
回頭,看到那小丫頭狂奔而來。
哪裏能看到絲毫儀態,活似一隻撒歡的貓兒,恣意放肆。
「何事?」容清璋淡淡開口。
跑到他面前,彎腰。
雙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的喘息。
「殿下,方才我覺得胸口發慌,您這幾日一定要注意安全。」
容清璋:「」
他怎麼都想不到。
這丫頭撒歡而來,居然只是說這樣一句話。
「我只去三日。」
他抬手揉了揉小丫頭的發頂。
感受到掌下的觸感,略微滿意。
初入宮時,她的頭髮乾澀枯黃。
如今倒是稍稍好了些。
「這三日,我會讓雙福每日送膳食過來。」
「是!」
「只要你們不踏出宮門,任何人都進不來。」
「是!」
「關雎宮中也並非不爭之地,有事自管去尋元嬤嬤。」
「是!」
聽着少年的叮囑,她心內非但沒有平復,反而更加慌張。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可她卻不敢阻止少年外出。
死的是他的祖母。
若是不去,一頂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他會失去一切。
「回去吧。」
容清璋說罷,轉身走了。
應慄慄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麼,卻只抓到虛無的空氣。
「雙福公公,殿下就拜託您了。」
她嗓音乾澀,灌下一口夜風。
猛的發現,已經臨近四月了,夜裏依舊寒涼。
雙福回頭看了她一眼。
笑道:「應姑娘放心。」
作為七殿下的人,雙福會用命護主的。
厚重的宮門,在她眼前緩緩閉合。
元嬤嬤過來,便看到她正盯着閉合的宮門發呆。
「慄慄,殿下走了?」
「嗯!」應慄慄走到她身邊,握住她溫熱的手掌,汲取力量。
察覺到小姑娘微微顫抖的手,元嬤嬤暗中嘆息。
該來的終究躲不掉。
「嬤嬤,我害怕。」
應慄慄低語。
聲音被夜風吹散,轉瞬即逝。
元嬤嬤卻聽清楚了。
她安撫似的拍拍應慄慄的手。
「莫怕,殿下不會有事的。」
能有什麼事。
太后薨逝,誰敢在太后靈前對殿下動手。
只要接下來的三日,殿下不離開太后娘娘的靈堂,必然能平安歸來的。
但是。
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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