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梧說着,將自己的長裙裙擺提到了膝蓋以上。
她今天穿一條碎花的半身裙,精巧的小花朵朵如傾,驟然抽離,露出蜿蜒的一條長疤。
段靳成早在陳玉川告訴他當年車禍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這條疤痕的長度,還是讓他心驚。
而讓他更難受的,是陳青梧一上來就向他展示自己的疤,她好像是用最赤忱的心在賭博,還沒上賭桌,就先把底牌亮給他看,讓她輸或是讓她贏,她把決策權交到了他的手裏。
他當然捨不得她輸。
段靳成坐起來,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拖到身側,一用力強行按進懷裏。
陳青梧聞到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心裏仍是不安。
「你可以實話實說,如果你介意,我」
「我是介意。」
陳青梧心一涼,果然,他介意。
這個念頭剛閃過,就聽到段靳成又補了一句:「我介意的是,十年前我向你表白的時候你當時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你只介意這個?」
「對,這個最重要。」
「因為你給我發信息的前一天,醫生說我要截肢,說實話,那時候,我都不想活了」
「好了,不說了。」這次是段靳成阻止她說不吉利的話,他抱緊了她,「過去都過去了,此時此刻我已經什麼都不介意,錯過的十年,就用你一輩子彌補。」
陳青梧靠在他懷裏,聽着他踏實有力的心跳,心裏的擔憂懼怕,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你早就知道我以前出車禍的事情了?」陳青梧問。
「前段時間剛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
「問陳律師。」
「那你知道了為什麼不提起?」
「想等你自己願意告訴我。」
「你從聽說之初,就不介意我的腿嗎?」
「不介意。」
「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如果我介意,我怎麼還會來追你?」段靳成撥着她鬢邊的發,「陳老師,麻煩你自信一點,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的腿,是因為你的一切都值得我喜歡。」
陳青梧抬眸去看段靳成,他的表情真摯到讓人動容。
「阿成!」
門外忽然有人推門進來。
陳青梧一驚,條件反射般推開了段靳成,退到一邊整理裙擺站好。
「oh,抱歉抱歉!」來人是樊正花,「我打擾你們了嗎?」
她嘴上說着抱歉,目光打量陳青梧可沒閒着。
「是的,你打擾我們了。」段靳成回答。
「那我先出去?」
「不用了,有什麼事先說吧。」
樊正花走進來,看着陳青梧:「阿成,你不先介紹我們認識一下?」
「陳青梧,我女朋友。」段靳成握住陳青梧的手,指了指樊正花,「樊姐,我經紀人。」
陳青梧一瞬像是踩在了雲團上,整個人飄飄然。
女朋友,他還真不客氣。
「你不是說談戀愛會知會我的麼?怎麼有女朋友了現在才告訴我?」
「三分鐘前剛追到的女朋友,你還嫌消息不夠熱乎?」
樊姐笑起來,朝陳青梧伸出手:「你好,陳老師,久仰大名,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陳青梧還以為段靳成的經紀人多少會對他談戀愛的消息有點排斥,沒想到,那麼開明就接受了。
「你好,樊老師,以後多多指教。」
「你還是和阿成一樣叫我樊姐吧
。」
「好的樊姐,你也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好啊,青梧。」樊正花走到陳青梧面前,悄***地說,「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哪裏嗎?」
陳青梧搖頭:「哪裏?」
「你工作室的錄像里,還記得那一段嗎?」樊正花學着段靳成發瘋的語氣:「這段剪掉!」
陳青梧隨即臉紅起來。
這四個字輕易就勾起了她腦海里的某段回憶,那是段靳成第一次在她工作室吻她的場景。
「工作室的同事剪到這段的時候嚇死了,會都不讓我開完就瘋狂打我電話催我去看,我看到也嚇了一跳!這可是阿成第一次和女生接吻我是指,被拍到的。你信嗎,阿成出道這麼多年,熒幕初吻還在呢。」
陳青梧的臉更紅了。
「不過,只要不影響工作,我向來不管藝人的私生活。」樊正花拍了下陳青梧的肩膀,「總之,希望你們好好戀愛,開心戀愛。」
「謝謝樊姐。」
「樊姐,你在和我女朋友說什麼?」段靳成見樊正花拉着陳青梧嘰里咕嚕地說個沒完,提醒道:「剛追到還沒捂熱,別給我嚇跑了。」
「放心,誰不知道你是第一次談戀愛,我還沒有那麼缺德。」
「那你可以走了。」
「我找你是正事。」
樊正花這次過來找段靳成,是公司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公關方案,打算讓段靳成本人最後再確認一遍。
「你們先聊,我不打擾你們,我今天就先回去了。」陳青梧走到段靳成身邊,用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說:「我明天再來看你。」
段靳成點點頭:「讓李堂送你。」
「好。」
陳青梧和樊正花告了個別,就走出了病房。
段靳成一直看着陳青梧的背影,直到她關了門,他還在看。
「收一收你那不值錢的表情。」樊正花說。
段靳成這才把注意力放到樊姐身上:「說吧,什麼事?」
「針對網上你伯父伯母對你的指控,我們整理出了一套公關方案,先來和你通個氣。」
「嗯,你說。」
「你伯父伯母的視頻中,最大的漏洞有兩個。第一,他們說你讀書時他們曾給你親生父母般的照拂。第二,你是白眼狼,沒有感恩的心,從來不曾給過他們報答。我們的公關主攻這兩個漏洞。在視頻發酵的二十四小時內,公司派人去了一趟清河鎮,採訪了你們當年的鄰居、和你伯母一起擺過攤的攤販,這些人可以證明,當年你寄人籬下,不僅遭受了你伯父伯母的欺辱,而且每個月還支付過高於市場價的房租。」
「房租的事情都有人證明?」
「你伯母不止一次的向隔壁賣紅薯的阿姨炫耀過你給的房租,稱這是從你身上刮下來的油水,那位阿姨當時就勸過她,做人要行善,別欺負孩子,當時你伯母還和她吵過一架,罵她多管閒事,站着說話不腰疼。」
段靳成無言。
宋巧香的每一步都走在鋼絲上,每一步都在證明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些年你給你伯父伯母的轉賬記錄,買房記錄,我也讓胡圖都整理出來了,還有你做慈善的記錄」
「做慈善的記錄和這次的事情有什麼關係?」段靳成打斷樊正花。
「網友不是說你小氣嗎?一個小氣的人,每年會捐出自己百分之十的收入用於慈善?」
「這條去掉。」段靳成說。
「為什麼?你不想打臉罵你的網友?」
「世上網友那麼多,如果每一條質疑都要去打臉,公關部的同事累不累?你累
不累?」
而且他做慈善的目的,也不是給自己反黑。
樊正花沉了一口氣,段靳成這個人就是太剛直,別的明星捐個十萬八萬通稿吹上天,他每年花那麼多錢做慈善,卻從來沒有在媒體面前提及過半句,也不許公司以此做文章。
「行,這條暫時保留,必要時,作為底牌也要亮出來。」樊正花翻了下手機的備忘錄,「另外,我們找到了你堂哥賭博的證據,那一屁股賭債,真是慘不忍睹,這一條,你心軟我也要發的,他們可以不顧你的死活,你就不必去顧念他們,不然,他們還真當你是好欺負。」
段靳成點點頭,這一次,他也沒打算再給伯父伯母一家留情面。
「對了,還有一個人,聽說你出事,聯繫我一定要為你正名。」
「誰?」
「你的師母。」
段靳成頓時有點難受,侯老師去世沒多久,他就讓師母為自己操這份心。
「你的師母錄製了視頻,講述你和侯老師之間的故事,她想告訴廣大網友,你是一個多麼懂得知恩圖報的孩子。」
「給師母打碼。」
「我說了,但她堅決不同意,說只有正臉出鏡,才會讓視頻更有信服力。」樊正花看着段靳成,「這事兒你就聽師母的,這些年你為他們家出了這麼多力,讓她為你做點什麼,她心裏才舒坦。」
段靳成「嗯」了聲,不再堅持。
「還有你父親那邊,他也發了一份自白,講述當年偷竊的原因,不知道你會不會介意,當年的家事被曝光?」
「我想先看一下這段視頻。」
「好。」
樊姐的手機里就有父親段興武的自白,這段視頻是繼女幫他錄的,很粗糙,但很真摯。
父親把自己行竊的所有緣由都講得很清楚,他也在視頻中懺悔,無論出於多麼迫切的理由,他都不該去做觸犯法律底線的事情,他呼籲社會給他一個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他哭着說自己不希望因為他做錯一件事情,十幾年前連累兒子背負生活的重擔,十幾年後還要再連累兒子被百萬網友辱罵血脈不正,大家要罵就罵他一個人,孩子無罪。
「你父親,其實不只是在為你申訴,也是在為自己申訴。極端環境下,人人都可能產生意識偏差犯下錯誤,當年你父親為了安置你母親的遺體,走投無路,也算是不得已觸犯了法律,事後他也自首服刑,你們父子後來也將偷來的錢如數還給了對方,取得了對方的諒解。法內無情,法外有情,為這件事情,他和你這些年也承受了很多,不了解事情始末的人,根本沒資格來謾罵你們。這次的視頻,也算是他自己直抒胸臆的一種方式,所以我覺得,你也沒必要攔着他。」
「好,都按你計劃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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