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利的遊戲 153 敬佩

    邵逸之給財政廳長打過電話後才知道，省里給梧桐縣撥付的那筆款子被交通廳的李克難副廳長打了招呼給暫時扣下了。

    邵逸之忍着怒氣，對財政廳長下指示：「老文我告訴你，這筆道路維修款事關梧桐縣的經濟發展能否取得騰飛，事關梧桐縣老百姓們能否摘掉窮帽子，你必須立刻將之撥付下去，不用經過江陵市財政局，直接撥給梧桐縣。

    這個雁過拔毛的臭毛病是時候整一整了，有些人，什麼錢都敢動心思，無法無天了都！」

    對面省委書記的怒火，財政廳文廳長自然連個屁都不敢放，立刻表示將維修款馬上劃撥下去，一定不會耽擱的。

    他心裏說，交通廳的老李這下完了，被省委書記抓了典型，仕途之路徹底終結。

    不出文廳長所料，當天下午，李克難就被省紀委約談，隨後便傳出李副廳長被雙規的消息。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坐在辦公室里的宗長慶後背都濕透了，叼着煙的嘴巴微微抽搐着，煙灰掉落在桌面上，被風扇一吹，唰的一下散開，少許煙灰隨風鑽進他的眼裏。

    宗長慶連忙伸手揉着眼睛，不想一慌神，煙頭掉在了褲襠里，他騰地站了起來，又開始折騰褲襠。

    見向來從容不迫的宗副市長已經完全失態，秘書都懵了，站在旁邊不知所措，大氣兒都不敢出。

    秘書正在無助的時候，門被人粗暴的推開。

    緊接着，兩名面容嚴肅的幹部走進來，對宗長慶亮出工作證，其中一位年長些的幹部語氣嚴厲地說道：「宗長慶同志，我們是省紀委第二紀檢室的紀檢員，受紀委張川書記指派，前來對你存在的問題進行調查，請你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把你的問題交代清楚。

    現在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宗長慶的腦子嗡一下炸響了，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交待自己的問題。

    這就代表着自己被「雙規」了！

    眼前一黑，宗長慶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秘書慌了，兩個大步竄過去，蹲下後大聲喊道：「宗市長，宗市長，你這是怎麼了宗市長？」

    說着就要去扶他，被紀委的幹部急忙攔下來：「別動他！弄不好是心臟病犯了，你趕緊摸摸他口袋裏有沒有速效救心丸之類的藥物。」

    一語驚醒夢中人！

    秘書點頭，摸了摸宗長慶的上衣口袋，果然找出一瓶速效來，擰開瓶蓋磕出一粒，餵進他嘴裏，又捋着他的胸口，把藥丸順進去。

    片刻後，宗長慶甦醒過來，長嘆一聲氣，被送往市立醫院治療去也。

    後傳出消息，宗副市長因為個人身體原因，辭去市委常委、副市長職務。

    做了開胸搭橋手術的宗長慶反而因禍得福，暫時不用去省紀委喝茶了。

    至於說還會不會被弄進去，省紀委書記張川跟省委書記邵逸之匯報過後，邵逸之說，等他把病養好了看身體狀況再決定吧。

    江陵市再次掀起廉政風暴。

    王宏偉下達指示，徹查全市的道路施工問題。

    一時間，公路、交通、建設等部門雞飛狗跳，相關局領導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

    牛樹國眉開眼笑出現在高遠辦公室里。

    高遠笑着打趣他道：「咋了？吃了蜜蜂屎了，笑成這樣。」

    牛樹國舔着嘴唇，順手就把高遠辦公桌上的軟中拿了起來，叼了一根點上後，熟練地把剩下大半包揣自己口袋裏了，嘿嘿笑道：「錢到賬了啊，整整四千萬吶高縣，咱們縣財政很久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了！」

    高遠點着他說道：「瞧你那點兒出息，不就是四千萬麼，就把你樂成這樣了？好日子還在後面呢，就怕你到時候數錢數到手抽筋兒。」

    牛樹國拉開椅子坐下了，滿臉笑容道：「真要是像您說的那樣，別說數錢數到手抽筋兒了，斷兩根手指頭我也樂意啊。梧桐縣老百姓們日子過得太艱難了，財政上寬裕了，也就代表着大家的日子好過了，您說不是？」

    高遠笑道：「是這麼個理兒。」

    正說着，公路局長吳振廷滿頭大汗走了進來，「高縣，我聽說修路款到位了？哎呀，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番了喲，牛局也在啊，財神爺啥時候把款子給我們撥過去啊？」

    高遠咧着嘴說道：「你消息倒是靈通。」

    牛樹國也開着吳振廷的玩笑說：「吳局比曹操跑的快多了，啥時候給你撥款，那得聽領導的安排。再說了，錢到位了，好歹讓這筆錢在我們財政局賬戶上熱乎幾天吧。」

    雙手夾在牛樹國肩膀上，吳振廷使勁搖晃着他，說道：「可別，老百姓們還眼巴巴等着路修好後往外賣果子呢，這眼看果子就成熟了，路還一團糟，耽誤了果農們的生計，老百姓是會罵娘的。」

    高遠點頭道：「老吳這話說得沒錯，老百姓們是最講究實際的，你給他們帶來實惠了，在他們眼裏你就是個好官。老牛，這件事情刻不容緩，我要求你密切配合好老吳的工作，根據道路施工進度，該撥付的款子立馬撥付過去。」

    牛樹國都快被吳振廷晃散架了，連忙說道：「別晃了，再晃，腦子都快散黃了。我聽高縣長的，立馬給你撥一筆錢還不成？不過吳胖子，咱先說好，一切都得按照程序來，你先打請款報告，等分管副縣長和高縣長簽了字後我才能撥款。」

    吳振廷快步走到飲水機邊上，自己拿了個紙杯接了杯水，一口灌進去後一抹嘴說道：「那是自然的，工作流程不能亂套，我這就讓辦公室主任打申請。

    對了高縣長，您讓我對涉及到中藥材種植的各鄉鎮道路情況進行摸排，這工作我局已經做完了，經過排查，除了虎嶺鄉的道路多少還是個模樣外，其他五個鄉鎮的道路都離標準相去甚遠。

    您看，對道路的整修，是不是先從這五個鄉鎮開始？」

    這兩位都是能幹事的人，執行力也非常強，高遠對此非常滿意。

    他想都沒想就說道：「既然四千萬的修路款全部到位了，我看也沒必要小修小補的，只要你們局的施工力量足夠應付這麼大的工程，乾脆把所有鄉鎮的道路都整修一遍吧。」

    吳振廷走過來坐下，苦笑着大倒苦水說：「我的高縣長哎，公路局多少年都沒有工程做了，哪還敢養着工程隊啊，不瞞您說，我局的道路養護科就是個空架子，一個科長領着倆科員整天就一杯茶水一包煙，一張報紙看一天了。

    縣裏這麼大的道路整修工程，指望我們干是不成了，這工程得外包。」

    高遠聞言，眉頭也皺了起來，他問道：「縣裏具備道路施工資格的建築企業有沒有？」

    吳振廷搖頭說道：「沒有。」

    那就要去市里找了，高遠心說。

    正琢磨着找誰合適呢，泉學忠的電話打了過來。

    高遠一看來電號碼，立刻接起來問道：「書記您好，有什麼指示嗎？」

    泉學忠說道：「高縣長，我聽說省、市撥付的道路維修款下來了是吧？」

    「是的書記，財政局的牛局長在我辦公室呢，剛跟我說了，四千萬的維修款全都到賬了。」

    「那就好啊，到了就好，阻礙我縣發展的道路問題總算可以得到解決了。高縣長，我知道咱們縣公路局下面沒有施工隊伍，但這路的問題又得快點施工，所以呢，我就想給你推薦支工程隊。」

    泉學忠笑呵呵說道：「你放心啊，我只是推薦一下，這支施工隊如果不符合資質，你不用看我的面子，該拒絕就拒絕。」

    高遠沒想到，錢剛到賬，這麼快就有人惦記上這個工程了，並且把人情托到了泉學忠那裏。

    縣委書記的面子還是要給的，高遠也不想把關係弄僵。

    呵呵一笑，高遠說道：「領導推薦的施工隊肯定是符合資質的，就是不知道這支工程隊的負責人是誰啊？」

    看一眼對面坐着的委辦副主任閔婕，泉學忠暗自嘆息一聲，說道：「是縣三建的閔淮經理。」

    高遠吃了一驚，說道：「我聽說，咱們縣裏沒有具備道路施工資質的建築公司啊，這個閔經理難不成要現辦手續？」

    閔婕白嫩的小腳丫已經伸到泉學忠的褲管里去了，輕柔地摩挲着他滿是汗毛的小腿，媚眼如絲望着他，目光中還帶着三分懇求的神色。

    這個要人老命的小妖精！

    泉書記很快就遭不住了，強行平復了下激動地心情，他說道：「高縣長說得沒錯，我縣是沒有具備施工資格的公司，臨時現辦手續也不現實，不過可以掛靠啊，借用具備施工資質公司的證件，不就可以取得施工資格了麼。」

    高遠心裏一陣膩歪，泉學忠在他心目中良好的官員形象轟然倒塌，不過高遠也清楚，建築公司承攬工程，大多數都會這麼幹。

    即便是具備施工資質的公司，把工程拿到手後也會分包一部分出去。

    中間商賺差價，在建築行業里是常態。

    只要能夠確保工程質量，沒人會在這個問題上深究。

    泉學忠既然開了口，高遠即便再厭煩，此刻也不想抹了他的面子。

    畢竟今後還要在一起共事，再有就是邵佳彤說過，官場就是平衡的藝術，高遠的強勢已經引起很多人的不滿了，最近高遠覺得自己得低調一點。

    「行吧書記，只要閔經理能夠找到具備資質的掛靠企業，我這邊沒問題。您讓他直接找公路局的吳局長要工程就可以了。」高遠說道。

    泉學忠也沒想到向來原則性很強的高遠這麼痛快就答應下來，心說這個小伙子還是很給自己面子的，不由得哈哈一笑，說道：「我一會兒就跟閔經理說，讓他主動跟老吳聯繫一下。那就這樣，我先掛了。」

    高遠說好，聽到話筒里傳來滴滴聲後，他把電話扣在了話機上，搖頭苦笑道：「泉書記推薦了支工程隊來，三建的閔淮。」

    吳振廷一聽就冷笑起來，說道：「我當誰呢，原來是他啊。」

    高遠本能的感覺這裏面有瓜，不動聲色地問道：「老吳跟閔經理很熟悉嗎？」

    牛樹國的耳朵也支棱起來，笑眯眯望着吳振廷。

    吳振廷摸出煙來遞給兩人，自個兒叼了一根，點了後眯着眼說道：「這位閔經理是吃妹妹飯的，他妹妹就是剛被泉書記提拔起來的縣委辦副主任閔婕，閔婕在任縣委辦副主任之前是古橋鎮的黨委副書記，這個古橋鎮，是咱們泉書記的老根據地。」

    話說得不詳不盡，卻也足夠高遠和牛樹國聽明白了。

    簡單點說，閔婕是泉學忠的人，兩人有一腿，閔淮是靠着他妹妹和老泉的關係才能拿到這個工程的。

    高遠心說，人啊，到了一定的高位，絕大多數都經受不住金錢和美色的誘惑。

    連泉學忠這麼個濃眉大眼，看上去一身浩然正氣的傢伙居然也家外有家。

    想到這裏，高遠暗自苦笑起來，自個兒憑什麼去指責泉學忠啊？自個兒的私生活不也是一團亂麻嗎？

    「老吳，看現在這個狀況，縣裏的道路整修工程，公開招標是不可能了，但是不管哪家建築公司負責施工，我只要求你做到一點，務必要嚴把工程質量關，要是被我發現道路工程質量不過關的情況，你這個公路局長就干到頭了。」高遠嚴肅地說道。

    吳振廷忙鄭重說道：「高縣，在修路的過程中，但凡出現偷工減料的現象，不用您說，我自個兒就向縣委縣政府領導們提出辭職。」

    高遠點點頭，說道：「另外，一定要分配好路段，哪支工程隊負責哪個鄉鎮，要儘快明確下來。我允許你自己去找施工隊伍，我只看結果，不問過程。」

    這就相當於把一個巨大的人情讓給了吳振廷。

    要知道，找建築隊伍給工程干，這裏面貓膩兒挺多的。

    吳振廷也是個妙人兒，他說道：「高縣放心，貪污受賄的事情我老吳干不出來，頂多也就混兩頓酒喝，等我找到合適的隊伍了，喝酒時一定喊您一起哈。」

    一句話把高遠都給逗樂了，他一揮手，說道：「趕緊忙你的正事兒去，我還缺你那頓酒喝？」

    吳振廷站起身樂呵呵走了。

    牛樹國也告辭離開。

    轉眼到了六月份，蘋果大規模成熟，道路整修工程也轟轟烈烈的開展起來。

    梧桐縣似乎變成了一個大工地，新一輪的市政建設拉開了帷幕。

    金橋集團把中藥材種苗送了下來，在高遠的主持下，老百姓們對藥材種植迸發出強烈的熱誠，符合藥材種植條件的幾個鄉鎮，百姓們熱情高漲，報名人數達到了四萬多。

    高遠把工作重心轉移到中藥材溫室培育中來，一連一個月都泡在鄉鎮上，忙得連農業廳都顧不上去了。

    眼看着藥材培育成功，種苗種了下去，高遠才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黑瘦黑瘦的鄭中華眼裏卻是放着光的，走到高遠跟前，他笑道：「這藥材基地弄到今天，總算是初步有了點樣子。」

    王政也跟過來說道：「該發的錢也都發放下去了，老百姓們對您讚不絕口啊，說我們梧桐縣可算來了個全心全意為人民群眾着想的好官。」

    連天泡在鄉鎮裏，高遠也黑了、瘦了，胳膊肘上面下面兩個色兒，卻格外有精神頭兒。

    抓一把本就亂糟糟的頭髮，高遠笑道：「古人說得好，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我們這些官員，要時刻謹記，在其位要謀其政，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善用手中的權力，多做一些有益於人民的事情，這樣才能不忘初心，對得起黨和人民賦予我們的光榮使命。」

    「善用權力，不忘初心，這話我記到心裏了，高縣長不光工作能力強，政治理念也很新穎啊，我服氣了。」王政笑着拱拱手。

    「得了老王，恭維我的話你還是少說吧，把手頭上的事情做好了比啥都強。」高遠掏出煙來發了一圈。

    王政把煙接過來，點了後笑着問道：「高縣長，縣政府班子裏還缺一名副縣長，這事兒目前有消息沒？」

    高遠反問他道：「怎麼？有想法了？」

    王政點頭道：「哪個沒想法除非他樂得安於現狀，我還是想積極要求進步的。」

    高遠對王政有着天然好感，也知道他是個能俯下身子幹事業的人，對他自然有啥說啥：「我也不瞞你，對這名副縣長的提名人選，縣裏的爭議很大，泉書記傾向於將古橋鎮黨委書記孫全明提拔起來，新來的王書記看好城關鎮的晉還山同志，你想要爭取這個位置，難度不小。」

    王政瞭然地點點頭，說道：「您要是覺得為難，那就當我沒提過吧。」

    自打跟高遠第一次接觸過後，王政就認定高遠是個肯為梧桐縣的人民群眾做些實事的幹部。

    隨着跟高遠的多次接觸，王政愈發對這位年輕領導的為人處世感到敬佩。

    也堅定了他跟隨高遠腳步走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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