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利的遊戲 140 深夜驚魂

    王宏偉面前的煙灰缸里裝滿了煙頭，他緊鎖着眉頭把看了三遍的調查結論放在辦公桌上。

    陳建業手裏也有一份調查結論，他看得很認真。

    葉青川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悶頭抽着煙。

    王宏偉的新秘書齊軒緩步走過來，給三位領導的茶杯中續上熱水，然後走到窗前，把窗戶打開。

    三杆大煙槍對辦公室進行不間斷的環境污染，齊軒都擔心，再污染下去，這三位領導很快就要去市立醫院腫瘤科報到了。

    陳建業把調查報告看完，面容嚴肅望着王宏偉，說道：「書記，湯繼平的問題很嚴重啊。」

    把手裏的煙頭摁滅，王宏偉滿臉肅然，說道：「調查到的賄款就超過了三千萬元，還有沒查到的，湯繼平都腐敗成這個樣子了，梧桐縣其他領導幹部的情況可想而知。」

    陳建業點點頭，說道：「我沒猜錯的話，從上到下全爛透了！」

    葉青川問道：「二位班長，要不要對湯繼平採取措施？」

    王宏偉立刻問陳建業：「市長的意見是？」

    素來沉穩的陳建業騰地站了起來，慢慢踱着步子，思忖片刻後說道：「我個人的意見是，等等看。青川同志不是說過了麼，梧桐縣那邊，高遠也在行動，我擔心現在動了湯繼平，消息傳到梧桐縣去，會干擾到高遠下一步的調查。」

    王宏偉說道：「我擔心的跟市長恰恰相反，高遠同志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他孤身犯險，這點不能不考慮周全了。」

    陳建業呵呵笑道：「高遠的人身安全書記不用擔心，我家那小子不是也在梧桐縣麼，關鍵時候，他能幫上高遠的忙。」

    「市長不提，我倒把這茬給忘了。那就暫時放放？」王宏偉也笑了。

    「放放吧，但也要做好收網前的準備工作。青川同志，辛苦市紀委的同志，24小時嚴密監視湯繼平的一舉一動，倘若發現他有外逃的跡象，立刻把人拿下。」陳建業建議道。

    「市長這個要求非常正確，青川同志，就按照市長的意見去辦吧。」王宏偉跟上一句。

    葉青川忙說道：「請二位領導放心，必要的時候，我會請公安局的同志們協助我們工作的，保證不會讓湯繼平逃離我們的視線。」

    梧桐縣委大院，高遠把車停在樓下，快步進樓上電梯，來到政府辦主任室門口。

    見門開着，他禮節性敲了幾下。

    裏面的趙雨玲抬起頭來，見高遠到了，連忙起身迎上前，面色恍然輕聲問道：「高局長是開車過來的吧？」

    高遠點頭道：「車在樓下停着呢，怎麼，要去其他地方嗎？」

    趙雨玲說道：「嗯，麻煩您跟我走一趟吧，東西被雪玲藏得很嚴密。」

    高遠也不說話，跟上她的腳步，下樓，上車。

    坐在副駕駛上的趙雨玲這才說道：「去楓葉山莊。」

    高遠點頭，駕車往山莊的方向行駛過去。

    兩人全然沒意識到，他倆的行蹤已經暴露了。

    後面一輛不起眼的金城鈴木摩托車悄無聲息跟了上來，車手單手駕駛着車子，油門緩慢，一手拿着手機給廖金生通風報信：「沒錯兒，車上坐的就是高遠和趙雨玲，看樣子應該是去楓葉山莊，老闆，下一步怎麼弄？」

    儘管心裏已經慌成個蛋了，但廖金生並沒有失去冷靜的頭腦。

    從李磊被打，繼而引發李延良的暴怒，試圖挑動着李延良向高遠發起攻擊，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廖金生的手筆。

    他太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責有多大了，一旦事發被抓，基本上就離吃花生米不遠了。

    還有就是，廖金生從武長征那裏了解到，趙雪玲有個秘密賬本，上面詳細記錄着這些年來她給縣委領導們送過多少錢，多少東西。

    縣委領導們在楓葉山莊和其他人做過的交易也被記錄在冊。

    因為每個房間裏都被趙雪玲安裝了監控設備。

    這讓廖金生心驚膽戰。

    他曾經讓武長征尋找過那本賬冊，但一無所獲。

    最近這些天來，趙雪玲跟高遠來往頗多，這讓廖金生意識到，這女人大概率被高遠招降了。

    要是高遠拿到趙雪玲手裏的賬本，那麼

    後果將不堪設想。

    於是，栽贓陷害，派人監視，等趙雪玲冒頭時對她一擊致命，這成了廖金生唯一的選項。

    另外也不能放鬆對高遠和趙雨玲的監控。

    廖金生太清楚了，以趙雪玲的聰慧，既然把賬本藏起來了，就不會輕易向別人透露賬本藏在哪裏。

    把她逼急了，她只會告訴自己最親近的人。

    所以，對趙雨玲的監控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他安排了一撥人分散在縣委大院門口，監視着趙雨玲的一舉一動。

    果不其然，李延良並沒有像廖金生預料到的那樣，因為孫子被打而對趙雪玲下手，同樣也沒有牽連到高遠和陳寧。

    這就逼迫的廖金生不得不鋌而走險了。

    他調動了所有能夠調動的力量，通過連續兩天對趙雪玲的跟蹤，確定了她的動向，也讓一直有所防備的趙雪玲意識到了危險的降臨。

    今天傍晚，趙雨玲也動了。

    接到小弟打來的電話，廖金生思慮片刻後咬着牙說道：「跟緊了，但千萬不能暴露，告訴老二，等他們拿到賬本後按原計劃行事。」

    摩托車手說道：「明白，您?好吧。」

    一擰油門，摩托車如離弦之箭一般極速射出。

    一路上，高遠沒搭理過趙雨玲，專心致志的開着車。

    趙雨玲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她倒是很想和高遠說兩句話，比如問問他打算如何安置自己姐妹倆，一扭頭，遭遇到一張刻板的面孔，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咽回到肚子裏。

    車子行駛了十分鐘，順利到達楓葉山莊。

    兩人從車上走下來後，趙雨玲開口說道：「現在這座山莊是空的，所有工作人員全都被雪玲打發走了。」

    高遠心說，趙雪玲倒是明智的很，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能連累其他人。

    點點頭，高遠跟趙雨玲一起上了樓。

    來到最頂層一間鐵將軍把門的屋門口，趙雨玲掏出鑰匙來把門打開，率先進去後又從包里摸出一隻手電筒來擰開開關。

    一束亮光讓高遠覺得兩人更像是即將接頭的地下黨。

    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那種。

    高遠雙手環胸站在門口，眼看着趙雨玲從牆面上摘下一幅畫來，牆上出現了一個黑色保險柜。

    趙雨玲插入鑰匙，一陣轉動，保險柜打開，她從裏面取出一個密碼箱和一把鑰匙，關好保險柜門，又小心翼翼地把畫掛上去，扶正。

    這才走過來將密碼箱和鑰匙遞給高遠。

    趙雨玲說道：「你要的東西都在裏面了，希望你能說到做到，保我們兩姐妹平安。」

    取證據的過程意外的順利，嗯了一聲，高遠說道：「實不相瞞，我私下裏調查了一下你們姐妹倆，你做的那些事情，問題不大。至於你妹妹趙雪玲，我會盡力而為的。」

    趙雨玲嘆聲氣，說道：「說到底，是我害了雪玲啊，要不是我愛慕虛榮，一心往上爬，間接助長了雪玲的貪婪，雪玲也到不了今天這一步。」

    高遠說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趕緊走吧，晚了回去不安全。」

    說完，高遠抬腿就往樓下走。

    趙雨玲關好門後匆忙跟上。

    下樓上車，駛離山莊，一路上都很順利。

    當豐田霸道進入城區，拐進一條胡同的時候，高遠的小宇宙猛然爆發，眼角餘光一撇，他發現車後面追過來幾輛摩托車。

    就知道某些人不會束手待擒的。

    猛地一腳油門下去，豐田霸道提速，嗖地向前方竄去。

    砰！

    一聲槍響，車後玻璃龜裂。

    砰砰砰！

    連續的槍擊讓車窗玻璃全部碎掉了。

    「草踏馬的！這是奔着要人命來的啊！」高遠雙眼通紅，加速再加速，對趙雨玲說道：「低頭！趴下！不喊你不許起來！」

    趙雨玲發出驚叫，大聲喊道：「是五連.發！快，趕緊拐出去！」

    「我他媽讓你低頭！你想死別拖累老子！」高遠第一次感到距離死亡那麼接近，他額頭上冷汗頻發，拿起手機砸向趙雨玲，「趴好後給魏傑打電話，告訴他老子快被人弄死了，讓他趕緊過來接應！」

    趙雨玲乖乖趴好，撿起掉落在車底的手機，哆嗦着找到魏傑的手機號碼，一個電話打過去，接通後飛快地說道：「是魏傑嗎？你先聽我說，我和高局長在一起，我們兩個被人追殺，對方有四五輛摩托車」

    話沒說完，剛出巷子口，迎面飛速駛過來一輛福特。

    高遠眼疾手快，猛打方向盤，兩輛車擦過時還是不可避免的颳了一下，後視鏡都撞飛了。

    堪堪控制住高速行駛的霸道，高遠背後冷汗直流。

    咬着牙，他一把將手機奪了過來，大聲對魏傑說道：「我們再有十分鐘就能到柳廟鎮大橋，後面的人還緊追不捨，你過來接應我一下，走大路，我立馬往江陵方向趕。」

    魏傑的桑塔納2000已經發動了，他邊開車邊說道：「你再堅持三分鐘，我馬上就到。」

    高遠掛斷電話丟給趙雨玲，他現在反而冷靜下來，又說道：「再找個叫王文林的，給他打電話，讓他帶着你妹妹往江陵市趕。」

    趙雨玲說聲好，給王文林打電話，把事情一說，那邊也急眼了，一句話都沒說就掛斷了電話。

    透過車內後視鏡觀察了一下，摩托車被拉開了距離，高遠懸着的一顆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車速不減，問趙雨玲道：「知道是什麼人在對我們下手嗎？」

    趙雨玲仍舊撅着，頭也不敢抬地說道：「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廖金生那個王八蛋！」

    高遠又問道：「你們姐妹倆這是跟廖金生有多大的仇恨啊？他這麼搞你們？」

    趙雨玲臉色一片蒼白，沉思三秒鐘後咬着牙說道：「就是他把老娘送到李延良床上去的，他搞完了我還想搞我妹妹，雪玲心思通透，沒讓他得逞，也掌握了他不少違法違紀的證據。

    廖金生那個王八蛋是個心黑手辣的人，這些年來跟着湯繼平、李延良沒少幹缺德事。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和雪玲早就提防着他了，就怕他狗急跳牆對我們倆下手，雪玲現如今東躲西藏的，也是拜他所賜，李磊那孫子在刑拘所里被打，就是他指使武長征買通倆礦工做的。

    他懷着什麼目的高局長應該不難猜到吧？」

    高遠冷聲說道：「廖金生這是想一石三鳥啊，首先逼着李延良對趙雪玲下手，其次察覺到我跟你妹妹走得近，他擔心我掌握了什麼證據，讓李延良趁機把我也辦了，第三，如果能把賬本拿到手，說不定還能讓李延良那個老東西乖乖下課。

    這個廖金生，我以前還真是小瞧了他。」

    趙雨玲冷哼兩聲，說道：「不得不承認，我以前也小瞧了高局長你，今兒咱倆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一次了，你這沉着冷靜的表現真讓我刮目相看了。高局長，你是個能成大事的人，聽我一句勸，千萬不要陷在梧桐縣這個大泥潭子裏。」

    看她一眼，高遠說道：「我的事情就不勞你操心了，你還是好好想想進去後怎麼向組織交代問題吧。還有，到了市里後轉告你妹妹，讓她把手裏的煤窯、茶葉買賣和楓葉山莊的手續全都交出來，要不然，我保證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們，你倆就洗乾淨屁股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高遠費心費力的謀劃，又冒着巨大風險把趙雨玲帶出來，為的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把趙雪玲最賺錢的三大買賣搞到手麼。

    權當是救兩姐妹收點利息了。

    嘆聲氣，趙雨玲低聲說道：「跟好好活着相比，些許錢財又算得了什麼呢，高局請放心，我們姐妹倆答應你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反悔的。」

    高遠嗯了一聲。

    後面傳來一陣劇烈的撞擊聲，高遠看了眼後視鏡，發現魏傑駕駛着桑2000跟螃蟹似的不走直道，左邊撞一下，右邊撞一下，很快就把幾輛摩托車撞翻。

    魏傑來了，高遠乾脆放慢車速，把車往路邊一停，對趙雨玲說道：「好了，你坐起來吧，危險解除了。」

    聞言，趙雨玲雙手撐着座位爬起來，坐穩後撫着胸口心有餘悸道：「一幫王八蛋，真下死手啊。」

    高遠沒搭話，點了根煙狠狠抽了兩口，麻痹的，從鬼門關溜達了一圈，到現在小心臟還怦怦跳呢。

    想了想，他給陳寧打了個電話，「你小子烏鴉嘴啊，哥們兒差一點就壯烈了。」

    正對剛調過來的女警小樑上下其手的陳寧一聽就炸毛了，忙問道：「怎麼個情況？被人堵了？」

    高遠簡單把情況一說。

    陳寧破口大罵：「馬勒戈壁的！你現在安全了嗎？沒事了啊，好，我這就帶人過去，不把這幫膽大包天的歹徒打出粑粑黃來，老子這個公安局長也甭幹了！」

    高遠掛斷電話後，魏傑也過來了。

    笑嘻嘻遞上一把五連.發，魏傑說道：「梧桐縣全是牛人啊，三連沒收了還有五連，下次再起衝突，他們不會把ak47都架上吧？」

    把槍管一推，高遠苦笑道：「別烏鴉嘴啊，哥們兒這次就差點兒掛了，再來一次，還活不活了？槍你暫時收着吧，陳寧一會兒就到，你交給他就完了。」

    魏傑嗯了一聲，面露愧色撓着頭說道：「要不是我去虎嶺鄉盯小煤窯，也不會讓你陷入到如此危險的境地中，遠子，哥的錯。」

    「行了，別自責了，去虎嶺盯着煤窯，是我安排你過去的，我今晚遇襲只是偶然因素。傑哥，我就不跟你多說了，還得往市里趕，今晚的事情必須要向領導進行匯報，這邊就辛苦你多盯着點吧。」丟給他一包煙，高遠說道。

    「你去吧，家裏的事情你放心，有我在，出不了大事。」魏傑把煙接住，說完後轉身走人，去看守那幾個摩托車手了。

    王文林的車也到了。

    高遠往車裏看了一眼，趙雪玲坐在副駕駛上臉色發白。

    沖王文林點點頭，示意他跟上，兩輛車一前一後向江陵進發。

    經過半個小時的路程，車子開進了市區。

    沒有半點猶豫，高遠把車開進了市局家屬院。

    帶着三人進了家門後，高遠讓王文林把密碼箱交給自己。

    在面見王宏偉之前，他先要弄清楚密碼箱裏的賬本到底記錄着多少驚心動魄的東西。

    趙雪玲輕聲說道：「密碼是060382。」

    看她一眼，高遠輸入密碼摁下按鈕，密碼箱啪地一聲打開了，裏面滿滿當當全是賬冊。

    隨意拿了一本打開一瞧，上面記錄着密密麻麻的人名，和人名後面觸目驚心的數字就讓高遠目瞪口呆。

    「這把鑰匙是幹嘛用的？」翻看了幾本後，高遠就把密碼箱重新鎖好，從兜里掏出趙雨玲給他的鑰匙，問趙雪玲道。

    趙雪玲說道：「楓葉山莊的房產證、小煤窯的開發證、茶莊的房本等等東西，全被我放在建行的保險櫃裏了，這是保險柜鑰匙，等這事兒了結了，你回去後取出來就行，密碼是老娘的生日，你要是不知道，自個兒到派出所查去，公安局陳局長不是你鐵子嗎？讓他查，還不是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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