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拿蘇青冥的是羽林衛統領哥翰,洞真境巔峰修為,平日裏像這種事情自然不需要他親自出現,這一次顯然代表了對這件事的志在必得。
蘇青冥被關押在了一處偏僻的院落之中,不允許任何人探視。
這種情形蘇青冥並不如何在意,因為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很多人喜歡彰顯自己的權勢。
蘇青冥站在一個大樹之下,默默思量。
李承乾不會那麼蠢。
堂堂大唐王朝的三皇子,不會被人拒絕而做出這種事情,那樣顯得太沒有胸襟了。
對於立志爭奪皇位的李承乾來說,他不願意讓人有這樣的看法。
但是今日他做了這般事情,而且帶道德觀前,當着道尊的面將自己帶走。
在他的背後,一定還有可以和道德仙宗抗衡的靠山。
是哪一家聖地?
蘇青冥雖然並不在意,但是卻很好奇。
因為他竟然推算不出來幕後之人是誰。
院子裏還有些人,大多都些眼神凌厲體型強壯的漢子,此刻他們對視一眼,都緩緩站了起來。
蘇青冥看見了他們從身後腰間拿着的刀,並且他們的氣息很顯然便是修行者。
蘇青冥微微搖頭,若是平常凝元境的修行者或許真的會在這裏吃個大虧。
但很顯然,他不是普通的凝元境。
於是接下來只聽得見骨頭斷裂的咔嚓聲,小半個時辰活,那幾個明顯便是被人刻意送進來的漢子痛苦哀嚎着不停在地面翻滾。
蘇青冥一個人還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心想不知道你們小瞧了我,還是小瞧了自己。
不到一會,哥翰便帶着一群人出現在了牢房之外,臉色陰沉,輕輕一揮手,便來了幾人將那些廢物抬了出去。
哥翰漠然道:「當中辱沒我大唐皇子,你應該知道,哪怕你是修行者,也逃不過我羽林衛。」
蘇青冥像看待傻子般看了他一眼。
如此蹩腳的理由,也虧他說的出來。
哥翰臉色變得越加難看起來,道:「你不認罪?」
蘇青冥閉上眼睛,心中終於確定了某些事情,也同時不再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子裏再次恢復了安靜,空空蕩蕩。
一夜無話。
天色將亮未亮之時,蘇青冥睜開眼睛,心想正主應該要來了。
不出蘇青冥所料,不到一會,便有數位氣勢凌厲的精壯漢子來到了大牢。
這幾人明顯跟先前在牢房的那群烏合之眾不是一個檔次,牢門被徑直打開,當中一位明顯是領頭的中年漢子說道:「請。」
蘇青冥沒有說話,靜靜的跟着對方,有些好奇接下來會去往哪裏。
這裏是長安城,有道德仙宗,沒有人敢明目張胆對他做些什麼。
當然,更重要的是善淵在自己來到道德觀的時候,便跟他說過一次話。
「來到這裏就和來到自己家一樣,不需要擔心什麼,」
蘇青冥相信善淵。
只是讓他有些驚訝的是,對方帶着他直接便離開了這個囚禁自己的院落,徑直來到了長安城的街道之上。
天剛蒙蒙亮,街旁的小攤販才剛剛將攤子支起,油氣和熱氣蒸騰而出。
片刻後,眾人來到了城北僻靜處的一座宅子。
宅子很老舊,應該已經有些年月,但看得出來規模龐大,極為顯赫,光是門前兩座足有三人高大的石獅子就足以讓人望而生畏。
大宅門口牌匾掛着四個字。
相府。
蘇青冥看見這兩個字,眼神微微閃動。
對於這位張相,蘇青冥還記得兩人先前的那局對弈。
一位權傾天下的國相,屈尊與自己下棋,更是將棋道的名聲送給自己。
他的目的,不在於自己,而在劍宗,在天劍峰。
更是在魯麟身上。
臨下山時,蘇青冥便知道了那位張相與魯麟曾經出自同一個山村。
只不過後來,兩人的境遇大不相同,一個成為了劍宗的丹道宗師,一位成為了玄洲大唐的宰相。
張之見是大唐帝國的元老。
年輕時官位以及修為便都達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百年過去,現在成為了大唐朝的國相,也只能勉強算是一種無奈。
如此一個功高蓋主的大人物,百歲之後還依然能屹立在長安城之中,令皇帝陛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然是有着其獨到的能力。
蘇青冥只有帶着一些疑惑,他來找自己能幹些什麼?
片刻後,蘇青冥終於得到了答案。
一個面容似曾相識的年輕人斜靠在門口,掛着玩味笑容,很是得意。
蘇青冥問道:「張相是你什麼?」
年輕男人微微昂頭,道:「是我爺爺。」
蘇青冥點頭,道:「沒想到你的身份如此尊貴。」
蘇青冥之所以能記得他,還是因為當初在劍宗的印象極為深刻。
劍宗師徒一脈,傳劍殿張...。
當初在劍冢奪劍之時,那個跟在靈劍子身後的少年。
...
...
蘇青冥頓了頓,帶着絲歉意,問道:「你叫什麼來着。」
年輕男人的臉色開始難看起來,半響後平靜道:「張虛若。」
幾年過去,他也不再是當初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不會隨意的喜形於色。
蘇青冥輕輕哦了一聲,有些意外。
沒想到傳劍殿竟然與大唐有着這種關係,那麼轉念一想,今日那名老人來找自己,是代表大唐,還是代表劍冢師徒一脈?
...
相府大堂之內。
蘇青冥看見了張相,依舊頭髮花白,眼神深邃,穿着一身寬闊的長衫。
蘇青冥打量了一番,氣息平平無奇,也談不上如何不怒自威,很難讓人想到他是大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數人形容上的那種隨便在大街上一走,整個大唐文武百官都要抖上一抖的國之砥柱。
老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大堂之上正中的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間,正襟危坐,卻格外有一副獨屬於修行者才能看出的巍峨氣象。
看見蘇青冥進來,老人平靜道:「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相府下人從旁拿來了一張椅子,就放在老人的正對面。
蘇青冥微微搖頭,雙手負後,靜靜站着,說道:「有話可以直說。」
從昨日到今日的舉動,兩人算不得陌生,但也不算如何熟絡。
如今已經百歲有餘,聲名響徹大唐的老人神情看不出變化,甚至像是閒談般,微微眯起眼睛,似回憶道:「當年大唐勢弱,北有胡人,南有蠻人,每一步都走的心驚膽顫,但老夫當年跟隨先帝征戰,經歷過無數次生死戰士,每一場都算得上必打之戰,必死之局,唯獨有一場,老夫至今記憶猶新,甚至覺得酣暢淋漓,死也無憾!」
場中下人都已經全部退去,張虛若站在一旁,聽得頗感興趣,像這些東西,在府中其實極為嚴厲的爺爺很少說起。
蘇青冥安靜等待下文。
老人緩緩說道:「那是在如今大唐膠南郡的一個小縣,故事很簡單,一名修行者進城門時遭到了一名守衛索要通關名帖,那麼修行者覺得侮辱了他的身份,便把他給殺了。」
老人將雙手放在懷中,微微直起腰,接着說道:「後來,動靜惹來了其他的守衛,自然免不了爭論,然後那名修行者怒從心起,就殺啊殺的,結果來一個殺一個,來十個殺十個,到最後半座縣的人都被殺光了,可是事情到這裏就更奇怪了。」
老人笑了笑,卻看不出笑意,「那名修行者突然覺得自己的事情被耽擱了,就越來越生氣,怒火中燒,到最後甚至遷怒於小縣百姓,覺得這些螻蟻阻礙了自己的道路,於是便喊了幾個所謂的同道中人,一起將城內所有百姓全給殺了,無論女人小孩,幾乎一個不留,到最後所有百姓的頭顱被掛在那個城牆之上。」
張虛若微微皺眉。
蘇青冥面無表情。
「當時先帝聽聞這件事,沒有評判,只是第二日便帶着我御駕親征,從大唐一直打到南蠻國腹地,幾乎舉全國之力,耗盡國庫所有糧餉,才將其誅殺。」
老人認真說道:「事後大唐國力可謂倒退數十年,若不是因為這件事,大唐如今盛世起碼再翻兩倍,可這件事...若兒,你覺得虧了麼?」
張虛若堅定搖頭,道:「死都不虧。」
老人微微一笑,隨後收斂神情,義正言辭道:「沒錯,當然不虧!但不是因為敵人如何,而是因為我大唐自建國以來的宗旨之一,便是讓世人活在一個有理可講,有法可依,俠不能以武犯禁,修行者不可以力欺人的世界!」
蘇青冥一直安靜的聽着,終於聽明白了老人想要講些什麼。
於是他決定不說話。
大唐不希望七大聖地能夠凌駕於規則之上,甚至在這位國相看來,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根本就是不應該存在。
「大河城之事,數千名凡人隕落,無數人流離失所,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你與那名洞天真靈之間的爭鬥導致的。」
老人平靜說道:「所以我希望,你在出手的時候能夠想一想,凡人亦是人。」
老人眼神明亮,繼續說道:「不論過往發生了什麼事,這一切的事情全都證明你是一個無情之人,就和當年你們劍宗那位棄徒一樣,所以我認為你在大唐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終於開門見山。
隨着老者的話語落下,空氣仿佛有無數座大山壓了下來,令人喘不過氣。
張虛若臉色蒼白,下意識退了兩步。
饒是蘇青冥,臉色也有些微白。
這便是所謂儒家的威勢。
蘇青冥如今境界大跌,身體承受不住,但眼神卻依然沒有絲毫波瀾,開口,還是那句話:「有話可以直說。」
老人望着蘇青冥,冷淡說道:「數年前之事珠玉在前,所以不管你生性如何,背景如何,就算有道德觀和劍宗同時護着你,但日後若你敢在大唐之內擅自動手亂禁,做出和當年那位棄徒相同之事,哪怕是一絲苗頭,我都會當場誅殺於你!」
話語雖輕,但卻轟隆浩蕩,宛如雷霆震懾人心。
蘇青冥問道:「這是警告?」
老人淡淡說道:「什麼都可以。」
張虛若臉色蒼白,不知是被話語震撼還是被氣勢壓住。
他此行回家談及了三言兩語蘇青冥在劍宗與胡家和沈家之間比試之事,其中不乏有仗着爺爺權勢壓人的意味,所以在得知爺爺主動讓自己邀請蘇青冥的時候,甚至還有那麼些小得意。
可是現在...這點心思可謂是蕩然無存。
就算他爺爺再如何強大,可哪能以一己之力硬抗兩大聖地?
張虛若臉上有些不自然,訕訕笑道:「那啥,我爺爺年紀大了,腦子有點不靈光。」
「滾。」
蘇青冥和張相同時說道。
張虛若沉默不語,一個人低頭默默離開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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