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苦行僧還是站着,但卻垂下了頭。
銀白色月光透過了他的身體,在背後形成了無數照耀在地面的細微光線。
無數道光線便代表着他身上無數的傷孔。
此刻,透露着月光與血液的痕跡,顯得異常的血腥跟美麗。
秦書書在不遠處的樹枝上看見這一幕,笑着對眼前的男子說道:「謝了啊。」
蘇青冥說道:「他其實可以不死。」
秦書書搖頭說道:「范天亭不死是陛下的恩准,但此人不行,三教中人干涉大唐重要衙門早已經犯了陛下的忌諱,事實上這局我費了那麼大功夫,真正要殺的對象就是他,范天亭倒是可有可無。」
蘇青冥說道:「我馬上就要回到元洲劍宗了。」
「放心走便是,沿路上沒有任何人會來騷擾你。」
秦書書笑眯眯說道:「你身旁那個少年要帶着?」
蘇青冥嗯了一聲,聲調輕揚,表示疑問。
秦書書說道:「查了查底細,是大唐邊界土苗的人,那群化外之人整日裏躲在荒古密林中,時常騷擾我大唐邊境百姓。」
蘇青冥還是望着他。
秦書書瞪大了眼睛,「你來的時候,沒有經過荒古密林?」
蘇青冥說道:「沒。」
秦書書嘖嘖了兩聲,才解釋道:「感情你走的是西邊落日高原的那條路,聽說那地方妖獸橫行,又有無數肆意殺戮的賊子,你那時候傷勢嚴重,居然能夠活着到長安城,厲害。」
蘇青冥問道:「荒古密林的土苗人,很厲害?」
「那倒沒有,那地方是一塊能夠孕育出兇猛戰獸的地方,具體位置只有他們土苗人才知曉,有趣的是這個土苗從遠古就流傳着能夠與妖獸結下血印,駕馭一種能夠翻山越嶺,極其兇猛的荒古戰獸,結果經過上千年的繁衍,如今他們戰力超強,幾乎每個小孩都會配上一頭出生不久的戰獸。」
秦書書聳了聳肩,「不得了的傢伙,以前倒是安分,不過現在開始在邊界蠢蠢欲動了,看起來是日子過得太安穩了,所以有點想法。」
蘇青冥平靜道:「燕生是荒古密林裏面的人?」
秦書書微笑道:「是的,並且似乎來頭還挺不小....只不過是被強行驅逐出來,需要我給你仔細講講?」
武夫。
少年郎。
來頭不小。
隱姓埋名。
暗殺。
一系列的詞彙在蘇青冥的腦海中晃過,然後便形成了一個很無趣的故事,並且這個故事應該離真相不遠。
想到這裏,蘇青冥搖頭道:「不用。」
秦書書跳下枝頭,搓了搓手,笑呵呵說道:「你幫了我那麼大一個忙,這個小麻煩我就幫你解決了?你要是帶着,土苗人肯定不會放你過去,而這地方我門清,保證給小傢伙手腳健全的送回去。」
蘇青冥望了他一眼,皺眉道:「你還有麻煩?」
「這話說的,整個夜行司都是我的,皇帝老兒還是我頂頭上司,我還能有麻煩?」
秦書書高高挑起眉頭。
蘇青冥點頭,淡淡說道:「那你右手一直藏着的東西最好永遠不要拿出來。」
聽見這話,秦書書頓時就急了,「別啊,蘇大爺,蘇公子,哪能,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一封信而已。」
蘇青冥皺眉,「信?」
秦書書將那封信塞到了蘇青冥懷中,小聲且快速說道:「那啥,回了元洲,要是有機會去到掩月宗,幫我把這封信交給那位月華仙子。」
蘇青冥的神色越加古怪。
秦書書被這眼神盯得極為不自在,最後忍不住說道:「看啥,我秦書書又不是宮裏面那群太監,還不准我這才子配個佳人?」
蘇青冥嘴角微翹,去沒有說些什麼。
誰都知道,整個大荒古界,掩月宗是唯一的女子宗門,也是唯一一座全是女弟子的聖地。
人間絕色盡在其中。
秦書書望着天空是的明月,感慨道:「蘇兄啊,你是沒見過月華仙子,嘖嘖嘖,掩月宗裏面出名的仙子了,那面容叫一個清冷絕色,只可惜....前幾次相遇都頗為遺憾,沒能讓她感受到我的魅力所在。」
蘇青冥轉過頭。
便發現秦書書靜靜望着月空,眼神中的光芒比任何時候都要耀眼。
...
第二日清晨。
燕生從睡夢中甦醒,剛剛睜開眼睛,就發現不遠處的桌子上坐着一個人。
秦書書微笑道:「醒啦?」
燕生撓了撓頭,正準備說些什麼,秦書書就揮了揮手,「你聽着就行,我來說。」
「荒古密林生苗族的少主,燕生,前些年父親因傷過世,親叔叔佔領了部落,你趁亂逃了出來。」
「隱姓埋名多年,身旁忠心耿耿的隨從陸續被人殺死。結果卻又讓你遇到了個好師傅,在樓觀道多活了幾年,直到現在。」
「今年你十六歲,按照你們族中規矩已經算成年,你親叔叔名不正言不順,如今的你若是再活着回去必然可以收回人心,所以你就有了底氣獨自回族,我說的可對?」
燕生雙手猛然握緊,眼神中充滿着忌憚和不確定神色。
「放心,我答應了蘇青冥要將你送回去,所以你不用有這麼多不必要的擔憂,當然你要是願意多想我也無所謂。」
秦書書聳了聳肩。
燕生沉默片刻後肩頭猛然放鬆,說道:「我相信蘇青冥前輩。」
燕生站起身,平靜說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秦書書微笑道:「你的勇氣不錯,但是想法還是太單純,若是你真的單槍匹馬回去,恕我直言,你那位親叔叔估計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你生不如死,曾經馬上打天下的種族,有什麼手段,你作為少主應該很清楚吧。」
燕生臉色蒼白,「不試試怎麼知道?」
秦書書笑眯眯道:「你自己信不信?」
燕生恢復沉默。
秦書書眼神憐憫的拍了拍他的腦袋,嘆氣道:「你的蘇前輩自然猜得出來這件事情,但是在他眼中,就算他不怕麻煩會幫你,到時候都只不過是一劍的事情而已,不過你仔細想想...到時候他那個殺神一去,你們土苗還能有幾人活着?」
燕生說道:「不准說蘇前輩壞話。」
「嘖嘖嘖,小傢伙還挺護犢子啊。」
秦書書大笑道。
少年沉默了會,問道:「如果你幫我奪回族長位子,那你想要什麼?」
「你叔叔最近似乎把族裏面的力量消化的差不多了,所以開始想找死。」
秦書書望着他的眼睛,道:「我幫你當族長,他們一脈全死,並且還有一個關於大唐和荒古土苗和平的承諾。」
...
又是一年霜降。
霧氣冷冽。
天劍峰上,陸淺托着香腮眺望遠處雲海,柳眉緊鎖。
這是她來到劍宗的第五年了,在這不到兩年的時間裏,許多事情讓她突然覺得自己成熟了許多。
以前經常在外院聽到大家刻意的嘲諷師兄,還會憤憤的上去打抱不平,但是現在,隨着從玄洲傳來越來越多關於師兄的事,
如今的劍宗,似乎已經隱約將蘇師兄當初劍宗這一代的大師兄。
先是在長安城與青城劍派號稱洞真境下第一人的白劍一比劍,出人意料的破境而勝。
在然後,一路回元洲,在小鎮劍斬隱匿其中的數年前魔道北冥宗長老向蒼生。
在然後,樓觀道山門,與那位魔道巨擘對峙。
其中任何一件事單獨拿出來,都可以是讓人無比震撼的奇蹟。
但在陸淺看來,都不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因為,小姑娘心中,一年多沒見,師兄是瘦了還是胖了,才是大事。
山巔上,一道蒼老身形立在崖畔。
這個劍宗沉寂了多年的丹道宗師,卻因為天劍峰洞天真靈破碎而斷了大道之路的老人此刻如同風燭殘年。
本就已經時日無多,如今只不過是給那個年輕人看看家門,護着他多走一段路。
畢竟,在劍宗,還有世家,還有師徒,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將天劍峰奪回。
而且,在與山下那個少女相處的日子裏,老人驚奇的發現,原來整個天劍峰,最重要的便是她。
不止是修行天賦,還有劍宗最近發生的事情,都有些讓老人疑惑。
一是自從陸淺修行劍道之後,根本無需他來指點,便無師自通,任何劍術,劍招在她那裏,只需要看一眼,便已經能夠使出。
而大道修行,更是連魯麟都震撼不止。
一年時間,從凝元境一層,到出塵境巔峰,幾乎是一月一階。
而且沒有絲毫的阻礙。
這樣的妖孽,在魯麟數百年的修行時光中,他從未見過。
哪怕是曾經大荒古界第一人洛劍雲的轉世之身,如今身份是鎮妖城世子的洛天南與之相比,都相差一籌。
這種修行天賦和體質,已經遠遠超出了天、地、玄、黃四大劍體了。
再浩瀚的劍宗藏書殿中,根本沒有關於這種體質的記載。
而且,從內院,從世家的雲劍峰,更是傳出了關於劍宗這一代劍子沈沉非想要與陸淺結為道侶的傳聞。
沈沉非的天賦,魯麟自然也知曉,如今在內院洞天閉關十年,只要出關,只怕便已經是洞真境劍仙。
甚至很有可能進階神遊。
論天賦,他是僅次於陸淺的妖孽。
論家世,沈沉非是沈家嫡子,是劍宗這一代的劍子。
而蘇青冥,只不過是依靠着機緣勉強立身劍宗的外院弟子,甚至連天劍峰也很有可能隨時被人奪去。
而陸淺卻情根深種在蘇青冥身上。
這些年,世家對他的襲殺,師徒一脈對他的打壓,很大的原因就是出自沈沉非的授意。
如今若是他出關,面對一位洞真境,甚至神遊境的大劍修。
而且掌握着整個劍宗大半權勢的天才。
老人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辦法能夠保存天劍峰,保存陸淺和蘇青冥兩人。
「看來,這身老骨頭,也要丟在這裏了。」
「當真以為,劍宗已經被你們一手遮天了!」
老人輕聲呢喃,下一刻,原本岣嶁的身子陡然挺直,渾濁目光變得如劍一般銳利。
無數道劍氣從他的體內散開,然後以此為中心,沿着山林,崖畔,溪流向着四面八方擴散。
轟!
地動山搖。
劍宗無數人皆是抬頭,望着從天劍峰沖天而起的劍光,滿臉震驚。
又有大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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