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者臣也,但同時,萬萬年的相處讓君更知臣是何意。
亡帝挑眉,佯裝大怒。
「你這賊子,若是今日你不獻上個有趣的計謀,便砍了四肢,做成一條人棍!」
典客亦是佯裝惶恐,「陛下息怒!罪臣認為」
他略略停頓一會
「罪臣認為,這一筆錢,得讓那隻臭蟲來出。恰好先前陛下下旨,進行秋獵,不如此次秋獵,不以殺賊數量定英雄,以戰利品定英雄,如何?」
亡帝撫掌而笑,「妙也妙也!便依你的意思辦!窺密小貓,記得此番多備些報紙,要是到時數量不夠,朕便把你吊在宮門之前,供群臣逗弄!」
窺密者一陣惡寒,看着此時正在興頭之上的亡帝,終究是沒敢說些什麼,只是暗搓搓地想着到時候賣給亡國的黑貓小報里不得混上幾份殘次品?
弗朗吞咽的動作終於隨着殘翼的不斷減少而停止,過於龐大的神性讓弗朗的神情不斷在瘋癲的狂笑和絕對的平靜之間徘徊,他捂着自己的臉,不斷搖晃着自己的身子,緊握在手中消減黑曜石一般的槍身之上亮起一道又一道的白色紋路。隨着弗朗身子的不斷搖晃,黑黝黝地槍口不經意間從歡宴者的身上划過。
那一股有些微涼的寒意讓歡宴者的這一具化身都有些面色凝重,位於他後腦勺之上的豎眸始終緊盯着弗朗癲狂的姿態,只要此時的弗朗流露出一點點失控的跡象,祂就會直接放棄對貪婪之蝶的壓制,扭身壓制弗朗身上那些徹底暴亂起來的神性。
報仇之類的事情,可以事後慢慢來,而弗朗的情況若是一旦惡化,那必然不是輕易就可以解決的。
貪婪之蝶掙扎的速度越來越快,祂巨大的複眼死死地盯着弗朗,悽厲的叫聲之中滿是恨意,祂在行動之前就已經預想了許多突發的情況,甚至祂針對歡宴者直接降臨本尊魚死網破都有一個詳盡的應對方案。
但祂唯獨沒有想到,那個羸弱無比的眷屬卻能靠着一把古怪的左輪把自己擊傷。更沒有想到,那個煩人的亡帝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此時的祂距離破開歡宴者的壓制僅差一個振翅,巨大的複眼死死盯着弗朗,看着先前的那抹流光在弗朗的靈魂之中生根發芽,此行的任務已經完成。
雖說此時的祂無比狼狽,但實際說上來肉體之上的傷害遠遠比不上尊嚴受到的傷害。肉體的傷害休息一段時間就能恢復如初,而在這個凡人身上受到的屈辱卻讓祂有些無處發泄的憋屈。
直接將滿腔的怒火發泄在弗朗身上?
怎麼可能?
莫說歡宴者瘋囂女士亡帝這些傢伙在經過這件事情之後,必然會將自己的一部分目光放在這個小傢伙身上。哪怕弗朗毫不設防地站在祂面前,貪婪之蝶也不認為自己能夠下得了狠手。
無他,此時接受了那份饋贈的弗朗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的眷屬了,他更是一份美味可口的祭品。
弗朗突然停下搖晃的身體,他抬起頭,以瑰麗的紫眸與那雙複眼對視,汩汩血淚自眼眶之中流出
即便是丹肆和淡紫,在注視此間場地之上發生的一切時,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貪婪之蝶的碩大複眼。
哪怕貪婪之蝶不過是一個本源受到重創過的半神,但從位格之上來說,他亦是一尊確確實實的神明。
不可與神明對視的禁忌在貪婪之蝶面前仍然是存在的。
可是弗朗他卻不管不顧,哪怕白淨的臉上已經佈滿血痕,哪怕已經有細密的裂痕出現在他的眉眼之間,他仍是倔強地看着那雙尋常人僅是看一眼便會做噩夢的巨大複眼。
弗朗很是認真,就像是對待那些精密的機械一樣,就像是試駕狂宴一樣。
他說道:
「你看你爹幹什麼呢?」
完美!
毫無修辭的謾罵!毫無風度的斥責!直截了當的話語,直刺靈魂的惡劣,短短不足十個字,卻將人性的卑劣展現得淋漓盡致!
弗朗的右手持槍,左手撫在自己的額頭之上,抹了一把淋漓的鮮血,然後揪着自己的頭髮,似乎在忍受某種不可逃避之苦楚!
迎着貪婪之蝶的巨大複眼,面對那仿佛要將他碾碎的浩浩神威,他痴狂地瘋笑着,將消減左輪抬起,以靈魂深處的一切!引動消減的貪念!
那詭異的左輪宛如一隻無法被滿足的飢餓野獸,趴在弗朗的靈魂之上,肆無忌憚地吞食着它所能接觸到的一切。隨着消減的吞食,弗朗蒼白的面容更加蒼白,若不是淡紫頂着神威自弗朗身後扶着他,此時的弗朗必然已經癱軟在地!
與先前不同,這一次消減只有一個彈巢之內有子彈凝聚而成,那是一枚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子彈,通體雪白,以往為主的紫色此時化為了點點的紋路,以扭曲的姿態點綴在子彈之上。
唯獨彈頭處的黑色更加濃厚幾分,已經呈現出一種漆黑如墨之感!
縱使彈巢的子彈在轉輪的掩蓋之下無法被常人所察覺,但是在場的哪一位又是凡人?亡帝拍案而起,年輕俊秀的面容之上滿是震驚與驚駭之色,祂扭頭看向一旁的典客。典客那張老朽的面容之上也是同樣的震驚與驚駭,但亡帝驚駭的神情卻讓這個老傢伙不免有些得意忘形,「陛下,老奴眼饞您後花園的那一尾九彩錦鯉已經許久了」
亡帝哈哈大笑,「你個老鬼,回去自取!」
典客沒有接話,此時的顯然是觀戲最為重要,至於賞賜?
亡帝哪一次吝嗇過?
歡宴者感知到那一枚氣息繁雜的子彈,微微有些動容,後腦之上的豎眸不經意間掃過某個呆呆看着此地的傢伙,心中不由得將本已計劃好的行程微微調整。
窺密者在感受到那一枚子彈的一瞬間,喵的驚呼一聲,連記錄都不敢繼續下去,猛地一竄身,就鑽入亡帝的懷中。
亡帝拍着窺密者的小腦袋,「窺密小貓,且安心記錄,有朕在,萬事無憂!」
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種信服的氣息流露,窺密者不滿地喵了一聲,但在亡帝那一雙不知何時已經化為灰色的雙眼注視之下,只能眨着異色的雙眸,乖乖繼續記錄場間發生的一切事宜。
而位於弗朗身後的淡紫是最接近那枚子彈的人,她只覺得有一股寒意自她靈魂深處泛起,沿着脊椎一點點地蔓延在她的渾身上下。
破舊的塵埃自槍管之上漸漸灑落,這是無端出現的塵土,自有一種腐朽的氣息傳出,那是厚重的,是悲哀的,是讓人無能為力的,那是一種消逝,一種時間的流逝,不可阻擋,任何堅固的東西都將在那種沖刷之下化為一片虛無。
但在虛無之上,卻又有死亡衍生,那是
亡國之力!
更有飢餓浮現!
那是貪食!
更有乳白色的光輝出現
那是
不知來源於何處的抹除力量
槍火噴吐之間,光芒驟顯!
那充滿着仇恨的複眼就如同玻璃一般,在那枚怪異的子彈面前破碎!
丹肆錯愕地看着貪婪之蝶呈現蛛網一般破碎的右眼,那可是半神啊!並且不是化身,而是真正的半神本尊,雖說是一尊本源大傷的半神,但怎麼會?
怎麼會被一枚小小的子彈傷到?
似乎是此時方才反應過來,比之前悽厲百倍的尖嘯之聲顯現,無數牌籌交錯的聲音混亂地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充斥着這一片空洞的大廳之中!
亡帝冷哼一聲,眉眼之上滿是幸災樂禍的聲音,身後一座雄偉無比的萬萬里長城顯現,將貪婪之蝶那股突兀爆發的神性圈禁在祂的四周,以免那股神靈威壓四散。若是傷到那些凡人倒還無事,可是要是傷到極樂之宴的秘儀,這就不太善咯。
畢竟剛剛弗朗可是接二連三地為亡國立下了汗馬功勞,怎麼能讓如此勇士寒心呢?
弗朗看着悽厲尖嘯的貪婪之蝶,遍佈裂紋的清秀小臉之上儘是快意,他癲狂地笑着,用顫抖的左手指着貪婪之蝶。
「如此醜陋之物,怎敢出來興風作浪!」
話音一落,徹底力竭的他驟然向後倒去,淡紫自他身後將其接住,歡宴者溫和而笑,笑容之中儘是自豪之意,祂撤去了遍佈各處的咒文,慢悠悠地走到了弗朗的身邊,就那麼站在弗朗的身前,看着那個悽慘無比的貪婪之蝶,慢慢開口,溫和的語氣中蘊含着毫不加掩飾的殺意與惡意
「小蝴蝶,我兒今日宴會,正愁無功讓我的那些認死理的教徒信服,你倒是好心,千里迢迢送來一份頗為可觀的戰果。」
歡宴者再如何溫和,再如何不問世事,但面對這種敢於在祂面前對自己的兒子下手的傢伙,祂又怎麼可能心平氣和地任由貪婪之蝶離去呢?
要知道,在一眾廚子口中再怎麼溫和的神,可也是一尊別人口中的邪神!
「我已向歡享宴會下達赦令,讓他們轉告諸多位面,我想吃賭徒們了。」歡宴者溫和而笑,但紫眸之中儘是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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