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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暮趕過到承天宮的時候,老祭酒已經被趕出殿外了,然他還在罵。
「皇上,打天下易守天下難,先祖奠定大榮根基,後輩便是不能再開疆拓土,也當要守住這份基業啊!皇上,此時正值國家危難之時,請您走出這承天宮,走到外面去看看吧,邊南的戰火已經燒起來了,邊南的百姓正在水深火熱中!您怎會看不到,怎會聽不到,萬民都在呼喚您,喚您救救他們啊!這摘月樓不能建,一來要花費巨大,二來傷了群臣和百姓的心啊!他們都在看着您,您若真是英明的君主,便該坐在那廟堂之上,與臣同思,感民之苦!」
跟着嚴暮趕來的幾位大臣聽到這話,在離幾步遠的地方頓下腳步,一個個搖頭嘆氣。
嚴暮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殿門,臉色沉了沉,吩咐幾位大臣上前勸那老祭酒,讓他不要再罵了。
他罵的這些,句句都像一把刀,往皇上臉上割,再罵下去,皇上怕是會要了他的老命。
幾位大臣忙上前勸,但老祭酒卻不聽,還將他們給推開了。
「皇上得醒一醒了,再這般閉目塞聽,大榮就要完了!」老祭酒痛心疾首的喊道。
幾位官員嚇得不輕,臉都發青了,紛紛讓老祭酒小聲一些。
「我就是要皇上聽到,我要將他一棒槌打醒!」
老祭酒說着竟還衝上台階,衝到了宮門前,沖裏面大喊:「皇上,臣曾是您的夫子,教過您聖賢之道,為君之道,您大抵是全忘了!我大榮曾是中原最強盛的國家,自您登基後,國力一日不一如一日,以至到如今,別國肆意侵犯我邊疆,而我們卻不敢應戰!可悲!可嘆!一切之過,究其根本,就在皇上您啊!您殘害忠良!您寵信奸佞!您昏庸無道!」
「放肆!」裏面大喝一聲,正是皇上的雷霆之怒。
「老臣句句不虛,請皇上懸崖勒馬,回歸正心!」
這老祭酒義正言辭後,內殿突然靜了,這靜的太可怕。
幾位大臣退回到嚴暮身後,工部尚書小聲道:「壞了,壞了,這老祭酒今日可闖下大禍了。」
今日罵皇上是昏君,還數了這麼多罪狀,以皇上的性子決不能饒了他。
其他幾位也在為老祭酒擦冷汗,其中兵部一官員道:「實在不行,咱們把老祭酒抬走?」
「這法子好!還要堵住他的嘴!」
「咱們一起!」
幾位大臣正要上前,殿內突然爆喝一聲:「來人,將這……將這以下犯上的老東西拿下!」
這是皇上的聲音,估摸剛才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此刻還上氣不接下氣的。
因這一聲令,侍衛們從兩側圍上來。
「皇上!」老祭酒大喊一聲,「您對得住秦家列祖列宗嗎?」
「殺了他!」
「皇上!醒醒吧!」
老祭酒聲嘶力竭的喊完這句,然後眼神一定,朝着旁邊的柱子沖了上去。
在所有人錯愕之下,哐的一聲,老祭酒帶着決絕之心,血濺當場。
「老祭酒!」
幾位大臣驚過之後,急忙衝上去。
嚴暮見此一幕,仿佛也被敲了一錘子,怔忪在原地。
「殿下!殿下!老祭酒有話跟您說!」一大臣朝嚴暮喊道。
嚴暮這才回過神兒來,忙跑上前去,但見那老祭酒滿臉是血,直直的望着他,雙唇顫抖着,「太子……大榮……不能亡……大榮百姓……你得救……你是……秦家人……生來便肩負着這一切……不能逃……不能不管……太子……我大榮也曾……兵強馬壯……盛世繁華……」
說完最後一句,老祭酒閉上了眼睛。
「老祭酒!」
「老祭酒!」
幾位大臣圍着這老人都哭了,他是鴻儒,為天下人師。
許久,殿內皇上斥道:「許仲以下犯上,乃是誅九族之大罪,此案交給太子,定要將許家九族統統抓起來,十日後午門斬首!」
上書房內,上官胥和弘玄連連嘆氣。
「天下文人都自稱是許老先生的學生,他是真正的天下人師啊,今日他在承天宮外以死明志,天下文人必定大受震動,如若太子您這時候抓了他的家人,將之統統斬首,那您……」弘玄說到這兒說不下去了,只能長嘆一聲。
上官胥接着道:「那你就會遭天下文人,不,可能是天下人唾罵!」
「您就失了民心了。」
「而且這是一口黑鍋,皇上擺明讓您背的。」
「您還不得不背。」
「所有人都看着您。」
「不按皇上的命令辦,您是違抗聖旨,按皇上的命令辦,您是千古罪人。」
「怎麼選,沒法選。」
「往前一步往後一步都是深淵。」
嚴暮嘴角抽了抽,「你倆能不能說點有用的?」
上官胥於是又嘆了一口氣,「沒有有用的。」
嚴暮默了一下,道:「先將許家人抓起來。」
上官胥和弘玄一齊坐直身子看向嚴暮,「殿下,許家人殺不得啊!」
嚴暮沉了口氣,「誰說本王要殺他們。」
「那……」弘玄心思一轉,即刻瞭然,「殿下一來是做樣子給皇上看,二來是保護他們。」
「嗯,以防有不軌之心的人趁亂鬧出更大的亂子。」
上官胥點頭,「只是太子得被罵了。」
「呵,我被罵的還少?」
「那之後呢?」
嚴暮沉了口氣,「拖着。」
當天,京郊大營就將許家人抓了起來,不論老少,凡在九族之內,統統要進大牢。許家人多,只算在盛京城內的就有上百號人,於是這隊伍排了長長一條街,百姓們在街兩旁看着。
「許家樂善好施,他們都是大好人啊。」
「是啊,他們一家人都很和善。」
「哎喲,造孽,襁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
「聽說是太子下令抓人的。」
「這位原就是大奸臣。」
「許太子也是被逼無奈,咱們可別忘了,先前饑荒的時候,可是太子妃救濟咱們的。」
「對,還有那年鎮北關戰亂,也是太子平定的。」
「南州的暴亂也是太子的鎮北軍平定的。」
上書房裏,弘玄捋了捋鬍子,「百姓雖各有說辭,但大多沒罵太子,還說信您定會為許家人主持公道,不會殺了他們。」
嚴暮嗤了一聲,「他們對我哪來的信心?」
「百姓眼睛是雪亮的,這些年您和太子妃做的,他們都看在眼裏。」
嚴暮哼了哼,「本王對自己都沒什麼信心。」
說這話,上官胥來了,說是朝中文臣們在承天宮外絕食抗議,不能修建摘月樓。